16. 策马过

作品:《偷偷猫猫读你心

    “倒是稀奇。”李从把鸟提起来瞅了一眼,他拿手肘撞了撞任北袭,“你看你看,可不是像个凤凰。”


    任北袭顾自抱着剑微微侧目,看见桂窈抬头望天,沉声道:“走累了?”


    桂窈摇摇头,看着头顶的太阳不知不觉就要靠近远山。


    她问:“天黑了下山会不会有危险?”


    一身粉黛颜色的小娘抱膝坐在亭台上,身后是溪水与乱花。


    任北袭看着她微微垂落的衣裙,指腹微动。


    “不会,有条路可以骑马。”


    他屈起手指,把李从怀中的鸟接过,垂眸检查。


    望着这只鸟的尾羽,他顿了顿。


    “我拿它有用。”


    闻言,桂窈假装看风景的目光弯了弯,真是有人给她把积分喂嘴里了。


    她三两步跳下来,推了推任北袭的肩:“不是还要给你兄长扫墓吗?我们快些走吧。”


    白石小径上的残花陪了他们一路。


    桂窈走在任北袭身侧,不用弯腰就能拿路过的小草去逗这只鸟。


    “啊啊啊啊啊你们果然和那堆人是一伙的,都要抓鸡!!鸡躲了十年了,十年了,一个鸡能有几个十年!!!!!!”


    桂窈顿了顿,自言自语般开口:“这只小家伙是鸡还是鸟呢?”


    眼前的李从割草的动作缓慢了一些,像在思考,任北袭照常地举着鸟。


    而桂窈则是听见了这边的震怒:“我是鸡,是鸡啊,没见过会飞的鸡吗?”


    好理直气壮。


    把她都弄得有点怀疑自己了。


    系统:……


    /恭喜宿主解锁衔玉城树溪山红腹锦鸡阿鸡的图鉴。/


    前边的还李从没想明白。


    只是一味地斩斩斩。


    任北袭就看着身旁桂窈开心地“哼”了一声,蹦蹦跳跳地往前走去。


    半晌,他又举起单手抓住的鸡,皱着眉和那双豆豆眼对视了半秒。


    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三人站在了一个山洞前,对比起刚才的无人问津,这里倒是看起来有了些人味。


    洞口的石壁上竟还有精巧的雕刻。


    桂窈不免注意到了前方先他们三人的一双脚印,泥土已经干透了,她去旁边的积水上挨了挨,再往旁边踩了一脚。


    “女子?”李从下意识看向身后。


    任北袭眸色黯淡,不动声色握住桂窈手腕,指腹擦过她腕上红痣。


    “这里本不该来人。”


    “兄长死前留下遗书,让亲朋勿要替他扫墓。”


    桂窈探头:“那你还来?”


    她感觉自己的手被不轻不重地捏了下,抬眸望去,只坠入了一双炙热的黑眸。


    男人轻笑了一声。


    “我向来不听他的话。”


    剑从剑鞘拔出,洞口的火好似把被惊得白烟四窜。


    桂窈被护在两人中间。


    任北袭只察觉身后的人不时朝着他一拱一拱,因为紧张而略沉的温热呼吸全然落在了他的耳后。


    起初洞外还有日光,他们没有举火把,慢慢深入,周遭近乎漆黑一片。


    桂窈不清楚前面还有多远。


    也不清楚前面有多少人。


    那只红腹锦鸡被栓在了洞口旁的草地上,此刻,她只是全心地将感官落在了他的手心,还有前面挺拔的背脊。


    她不好去问还有多远。


    却听见他像是知晓她的担忧般应道。


    “还有十余步。”


    一步、两步、三步、四步……


    桂窈微垂着睫,发觉前面不远处亮起了微弱的光。


    不是火把的亮度,而是烛火。


    预想当中的惊险桥段提前谢了幕。


    这山洞中竟然就如山洞外一般粗糙。


    玉石的路,赤色的亭,笔墨,纸砚,有关那传言中任家大郎的诸般种种都难看见,仅有的,也只是基本的桌与椅,以及凑近才能看见的石刻。


    石桌上放着一个斗笠与空的木篮。


    不难发现,远处的石碑前有一女子虔诚跪拜着。


    他们三人的动静不大,却也在这空荡荡的洞中无处遁形。


    女子似乎也不怕被人发现她正在祭拜着谁。


    只是当她转过脸时。


    她脸上落下的泪都停顿了半秒。


    桂窈望着那张极其熟悉的面孔,微蹙着眉开口:“你可是,贫月姐姐?”


    她与她遥遥对望。


    直到她走到了她的身边。


    “桂小娘,你希望我是吗?”她笑中带泪,再对视时,只有流不完的泪水。


    她因何伤悲,桂窈不难猜测,可她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静默地站在她的身边。


    “我扶你起来。”桂窈轻声说。


    她伸出手,目光温和得像是能吞掉她所有的脆弱。


    贫月的表情从悲悯到无助。


    最后是两两相握的手,桂窈微微怔住,她的手不似上次一般光洁,而是长时间跪在地上,手心已经有了被碎石咯住的粗糙痕迹。


    “桂窈,桂窈。”贫月痴痴地笑了。


    她见她高悬如明月,皎皎又烂漫,只觉得喉口的唾液如血一般难咽下。


    那墓碑上草草刻着的两个字,如今倒是给了她万般勇气去用力一拉。


    “唔!”忽地被拽,桂窈急急地摔在地上,右膝不慎用力擦到了石面。


    一瞬间,无尽的疼从膝盖传到每个骨头缝,她下意识支起自己纤薄的背。


    烛火明灭。


    剑比她坠地的速度还快,她抬眼望着贫月,只见她微微扬起头,脖颈距那剑刃只差毫厘。


    贫月静默地俯视着桂窈。


    “我私以为,桂小娘也该拜拜这墓。”


    桂窈咬着唇换了姿势,把擦破了的腿不动声色用裙摆盖住,撑着手单膝蹲在石碑前。


    这块石碑不大,看不出材质有多么明显的贵重,她垂眸望着烛火,又望着那石碑上有且仅有的两个字。


    “任重,道远?”


    她下意识念出剩下的半截,忽然意识到,前面两个字,应是任家大郎的名字。


    那剑是落在贫月的颈边,她却是半分不去看握剑人的模样。


    “是重,小山重叠今明灭的重。”


    “我亦不叫贫月,当年入府,我挑的是桂月二字。”


    洞内阵阵刮着大风,显得刺耳,李从从外面小跑进来:“晚上怕是要下雨。”


    他左边看看任北袭,右边看看桂窈,手上还拎着那只正在瑟瑟发抖的红腹锦鸡。


    “拜完了吗,拜完,我们应当下山了。”


    话音刚落,那石碑前的香最后一根也燃了尽。


    桂窈撑着地起身,垂眸再伸出手:“桂月姐姐,既然同路,一起走可好?”


    “你倒是个不喜欢担错处的。”桂月徒然笑了,握住她手,缓缓起身。


    也不知道她跪了多久,那深色的襦裙上都能看见灰色的印子。


    桂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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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提起那石桌上的木篮,伸手从里面拿出了一把短刻刀,递给了任北袭。


    “小将军,我身上只有这一样武器,如今拖于你,还请松了这刀口罢。”


    她盯着这迟迟不放的利刃,忽地抬眼望向了桂窈。


    桂窈欲言又止,上前一步把刻刀握紧,再扬了扬下巴:“任北袭,收剑。”


    桂月踉踉跄跄走在前面,李从不知从哪招呼到了两匹马,旁边还有一匹瘦削一些的,应该是桂月骑上来的。


    风声如肃。


    任北袭握住桂窈的腰将她推上了马,继而跨坐在她身后迅捷扬鞭,桂窈还未反应过来,怔怔的,缩在他怀里一动不动。


    漆黑的马匹沿着山林听风而过,她才把呼吸弄顺,手慢慢松开了任北袭的衣角。


    继而是回过头的嗔怒。


    “任将军居心何在,这是要谋害我!”


    男人胸腔里的心跳震震在她的身后,却只是把她的手握上缰绳。


    喧嚣的风连带着温吞的雨,把桂窈的字字句句吞了下去。


    “任北袭!你再不理我我生气了。”


    “嗯。”


    “我已经生气了,你骑慢点,水坑啊!你不要这么一惊一乍!”


    “嗯。”


    桂窈眼底突然闪过一丝狡黠。


    她咬着唇半晌不说话,果不其然就听见任北袭沉沉的嗓音。


    “生气了?”


    “若是雨落大了,生病就别哭。”


    男人望着她红透了的耳垂,突然把下颚靠在了她的头顶。


    桂窈一瞬间动弹不得。


    她干巴巴地望着周遭的路从山野到街巷,南大街上,太阳都还没落下去,雨也只是丝丝缕缕干扰不到商贩们的出行,偶尔有那纸伞刚刚撑开的,总之,她终于理解了默默当时的无奈。


    这算不算市中心飙车。


    系统的声音突然在耳畔响起:“宿主,因为刚才看你没空,这会反馈你一下支线任务凤凰饮完成度到了30%哦。”


    你看我现在像有空的样子吗?


    周遭,街坊们的目光好似带着应接不暇的恭贺意味。


    “郎才女貌啊真是……”


    “任小将军果真气宇轩昂!”


    “哎哟喂这体型差,好吃好吃。”


    “真想明天就喝喜酒!”


    桂窈脸控制不住地红了透,只是往身后的怀里缩得更紧,某一瞬间,她还以为自己终于得偿所愿能听到人的心声了。


    好在。


    那雨终于在归府之后落了下来。


    桂窈蹲坐在长廊上,拿着任北袭送来的金疮药上药,长睫下,白皙的膝盖被石子划破了长长的血痕。


    她咬着唇忍痛,手上动作却不停,仔仔细细拿裹伤布包好,才咳了咳,叫任北袭转过身来。


    “要不要派人去接接李从和桂月?”


    任北袭垂眸看她规规矩矩地坐好了,才道:“无事,应该快到了。”


    桂窈从荷包里摸出那把刻刀,仔细观察,看得出年岁颇久。


    说到时间线,桂窈突然想起来问任家大郎是何时离的世。


    说罢,她听见马蹄的声音。


    还没被任北袭止住动作,就撑着伞往将军府的正门跑去。


    “兄长是十年前离开的。”


    “将军府最近一次招收下人,就是在他去世后不久。”


    雨幕里,桂月戴着斗笠,策马的姿势颇为熟练。


    洋洋洒洒的雨,终于落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