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屿拿着那张纸，整个人愣在原地，一脸意料之外，完全没有想到的表情。


    沈漱皱眉，“怎么回事？”


    他看向乔屿，眼神锐利，“你解开副本了？”


    “什么？”


    乔屿惊呆了，他立刻冤枉地大叫：“怎么可能啊！我一直跟队长你们呆在一起，我怎么能解开副本？”


    “是不是这个副本的其他玩家？”


    乔屿脸色凝重，“糟了，他如果已经全部一半信息，副本最终boss也已经开始游走了的话，那他岂不是很快就能通关？”


    “靠，怎么可能？怎么会有比我们速度还快的玩家？他怎么做到的！贡献值——”


    沈漱打断他，吐出两个字：“冷静。”


    他身上有一种军人般的气质，巍峨如松，长着一张剑眉星目的脸，因此总令人觉得他是很可靠，并且可以信任的。


    然而方才的乔屿还能被安抚，现在的乔屿却前所未有地感到焦急，额角渗出冷汗。


    沈漱抽走乔屿手中的纸，不声不响地盯着看。


    乔屿看他一副不动如松的模样，顿时急了：“冷静？这怎么冷静！队长！我们一路杀了那么多怪物才好不容易上来！九死一生，怎么能便宜了别人？”


    “你肯定有办法的！不能让我们的贡献值被抢啊！？”


    沈漱却充耳未闻，他目光落在那张纸上，断眉微微一扬。


    那并不是一张纸，而是一张照片。


    照片背景似乎是这家医院，照片上，一个男人正扶着另一个青年的肩膀上，两个人穿着白大褂，看上去很是亲昵，共同对着镜头，扬起一个灿烂的笑脸，身后阳光明媚，白云悠悠。


    字迹、照片……


    沈漱忽然道：“这个院长办公室，有两个人待过吧？”


    “并且，就是照片上的这两个人。”


    乔屿一顿，茫然道：“队长？你在做什么——”


    沈漱却没有理会他，只是继续道：“但是，一个院长办公室不可能同时有两个人待过，因此只能是前后脚，也就是说——”


    “一共有两任院长，老院长，与新院长。”


    他冷静道：“我说的对吗？系统。”


    【系统提示：玩家获得副本关键信息——‘医院中的新老院长’！】


    【故事信息：综合福利医院的院长曾经于去年更换过。】


    【副本背景补全度：30%】


    沈漱看着自己面前跳出来的系统提示窗，内心微微一沉。


    副本系统中，只有个人补全度超过50%时，系统才会向全员播报，以加速副本中各个玩家的争斗。


    方才系统播报50%，也就是说，除了他们小队，有人破解出了更高的补全度。


    可是他们目前处于核心boss的房间，一般来说，核心boss的房间中拥有着最多的信息量，这也是沈漱没有调查医院的其他NPC，直接冲上五层的原因。


    他们小队的人一直待在一起，那么，破解副本的人恐怕是……


    他看向电梯口，狭长锋利的眼微微眯起。


    电梯的屏幕微微亮起，显示“1”——电梯已经下至一层了。


    “这一层恐怕没有更多的信息了，队长，我们……”


    乔屿扫了几眼，刚准备叫住沈漱，就发现沈漱站在电梯门口，似乎已经有了打算。


    “队长，你要干什么？”


    乔屿猛地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下一刻，沈漱猛然拔剑，重剑在半空中划过一段刺眼的白芒，风声呼啸而起，将男人的黑色风衣吹得猎猎作响。


    轰！


    锁链咯吱咯吱地在重剑上摩擦作响，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尖啸，眨眼间，电梯门应声而碎！！


    -


    “所以说，为什么一开始你们这么抗拒我见院长？”


    应观洲端着一盏红茶，医院里的塑料茶包飘逸出廉价的香气，但是他面不改色地继续喝着，若无其事地问道。


    怪物们被他一问，顿时一个激灵，眼神闪烁，满朝怪物支支吾吾，竟无一怪敢言。


    “其实我最近一直有听到一个消息。”


    应观洲看上去很疑惑：“我是从隔壁市来的，因为早有耳闻这所医院的主任们都很负责耐心，并且个个技术高超。”


    怪物们被他夸得通体舒泰，触手微微荡漾，看上去很是幸福。


    应观洲：“我的病症太罕见了，所以才特意远道而来，因为我相信你们一定可以治好我的。”


    怪物们咳嗽一声，暗下决心，没错，一定能治好你的。


    “但是，我来了这里后，发现这家医院的病人很少，而且，最重要的是，你们这里似乎有都市怪闻。”


    “比如，每逢半夜，总是能听见瘆人的惨叫声。”


    怪物们纷纷一惊，左看右看，猩红色的双眼微微眯起。


    应观洲接着道：“能听见你们这里的……女人的惨叫声。这是为什么？”


    “女人？”有怪物微微皱“眉”，“怎么会是女人，分明是——”


    “啪”


    他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就被周医生一触手拍脸上，周医生六目圆睁，怒气冲冲地瞪视着那只说漏嘴的怪物。


    Bingo。


    应观洲心里默默打了个响指。


    每逢半夜，综合福利医院会发出瘆人的惨叫声——并且是，男人的惨叫声。


    他刚刚只是随意说了个性别，就得到了“否”的回答，难道，性别会有什么特征么？


    应观洲面不改色地喝着茶，继续闲聊一般，道：“怎么，这是不能说的事情？周医生何必这么紧张，就当在这里等待无所事事，闲聊而已。”


    周医生猩红的六目缓慢转动，定格在应观洲脸上，半晌，低沉道：“这件事与你无关。”


    “怎么无关了？我也是病人，有权知道这家医院发生了什么，要知道，外面可是传闻，你们这里之所以每天都有惨叫声，是因为在悄无声息地做人|体实验……”


    “狗屁！”一只怪物愤怒地拍案而起，气得六只眼睛在身上疯狂游走，要不是它长得太过狰狞，居然还有一种委屈的错觉，“我们怎么可能——”


    “所以，惨叫声果然是和你们的院长有关吧？”应观洲飞快道。


    他说得太快，硬生生打断了怪物的愤怒，愤怒戛然而止，它一瞬间如遭雷击，顿在原地，像是掉帧的画面，整只怪凝固住，眼睛疯狂地抖动着，震惊而不可思议。


    就差没把“你怎么知道”写在脸上了。


    应观洲无声地笑了。


    ——又猜对了。


    应观洲自己就是说谎的惯犯，所以他知道，如果想要套出想要的信息，比起用耳朵“听”，更重要的是，用眼睛去“看”。


    一段对话中，如果强硬地插入其他话题，另一方通常需要一段反应时间。


    而如果时间太过短暂，话题切换得太过突然，在这段反应时间中，因为大脑在紧急处理话题转换，对方的面部表情、肢体反应很难作伪。


    怪物们对于“院长”一直有过度反应，而在副本的背景介绍中，应观洲认为惨叫声的来源会是一个问题的核心关键。


    因此当应观洲扫过副本的背景信息介绍时，没忍住顺口又诈了它们一下。


    【系统提示：玩家获得副本关键信息——‘惨叫声的来源’！】


    【故事信息：综合福利医院的每逢半夜，院长室都会发出令人心惊的惨叫声。】


    【副本背景补全度：30%，请玩家再接再厉！】


    直播间：


    “靠，这种信息都被主播诈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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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同情，仿佛看见了刚刚轻轻一诈就跳出来的我们（点蜡）”


    “主播这张嘴有点厉害了，话说，从头到尾，我们好像就没有见过主播使用个人技能？真·开局一张嘴啊？”


    “光靠一张嘴，就能赶上沈神在最终boss房间里触发的信息量了？！”


    “我忽然感觉像是在玩海龟汤……”


    确实像是海龟汤游戏，如果拆成海龟汤，那么应该是这样的一道谜题：


    综合福利病院曾经很受人欢迎，直到后来，每逢半夜，却会传来瘆人的惨叫声，因此最终无人问津，那么，这家医院到底发生了什么？


    首先，第一个疑点：医院为什么会受人欢迎？


    要知道，大部分人都是厌恶医院的，毕竟进入医院等于自己或者家人身体出了问题。


    医院可是一个绝对不想说“下次还来”的地方。


    应观洲看了这群怪物一眼，沉吟片刻，除非……


    第二个疑点：为什么是半夜？时间有什么特殊的吗？在这个时间，发生了什么事？


    至于第三个疑点，更加令人心惊，更加令人疑惑：为什么半夜惨叫的地点，会是院长室？


    是院长室中发生了什么，还是说惨叫的人——


    “够了！”


    怪物们有些生气了，它们愤怒地挥舞着触手，在桌子上用力拍着，大声道：“人类！你逾越了！请好好呆在这里！不许再多言了！！”


    它们愤怒地指摘着应观洲，好似应观洲刚刚从它们那里夺走了很重要的物品，应观洲只能无奈地举起双手，一副投降的模样，“好了好了，抱歉，是我不该好奇心太旺盛了。”


    “你们可以原谅我吗？”他弯了弯眼睛，眼尾的红痣翘起，“我太久没有跟人说过话了，如果冒犯那么，我感到抱歉。”


    他语气温柔，像是在安抚一群暴躁狂吠的狗子，怪物们猩红的眼睛盯了他一会，半晌，都莫名其妙地移开了视线。


    安静只持续了几秒，周医生忽然道：“那，可以继续回到刚才的话题吗？”


    它猩红色的眼球诡异地蠕动，仿佛火山上的红石，腥热而灼烫，身后的触手挥舞着手术刀，压抑着恐怖狂热。


    周医生露出一个诡异的微笑，视线露骨地舔|舐着眼前的少年。


    它问道：“你允许我们中的谁，来解剖你呢？”


    应观洲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


    【直播间】


    “草！结果话题还是绕回来了！主播你要被解剖了啊！！”


    “我就说怪物潮还是怪物潮！主播一个人聚集怪物潮根本是在找死！！”


    “等会等会，我刚刚从隔壁沈神的直播间回来，最终boss他已经到了一层了！！！”


    “救命啊两面夹击！前面是怪物潮后面是最终boss！主播死定了！！！”


    ……


    不远处，医院走廊，角落里的电梯显示屏上，数字“1”微微跳动着。


    “叮——”


    老旧的电梯门吱呀作响，艰难而缓慢地打开，门内，一个男人捧着一束花，走了出来。


    他手中抱着的是一束白百合和菊花，看上去像是在祭奠什么人，面容隐约有些哀伤，白大褂在风中微微飘扬，好似葬礼上遮盖在亡者脸上的白布。


    他面前有两道分叉路口，一条向左，一条向右，道路黑暗无光，延伸至神秘的尽头。


    他在岔路中间顿了顿，下一刻，便朝着其中一条走去，那条路的尽头，便是聚集了怪物潮的诊室。


    他向前走着，地板上，他的影子微微摇晃，慢慢地分裂开——


    无数的影子跟随着他，每个影子的脸上，无声地露出一个猩红色的笑脸，好似流动的血浆，铺天盖地。


    “院长”抬起了扭曲的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