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章
作品:《今日大师不下山(先开这本)》 “给佛祖打欠条?”
亏她能想得出来。
现在不仅是兰时记住戚灼了,估计整个兰因寺都惊了,居然敢在老方丈圆寂之时,供奉的香火打白条。
此举,已经不是缺德能形容了。
戚灼把空荷包抖了抖:“你把我从‘快活林’赎出来,不知道我多穷?”
赎出戚灼,垫付在‘快活林’的花销可不是个小数目,徐暖无亲无故,孤身一人,受戚灼影响,偶尔行侠仗义,轻财好施,向来存不住钱。能将戚灼囫囵的赎出出来,已经算得上倾家荡产。
“欠条旁画你小像,为何?”
“兰因寺今日为老方丈圆寂诵经,我事情闹的再大,也比不得老方丈重要,更何况你看看那行偷窥之事的女子,‘兰时方丈’包括寺中僧人都已经见怪不怪,习以为常。由此可知兰因寺奇事定是层出不穷。指不定隔上一夜,我的事就忘的干干净净。我画小像,总要让他们知道是谁如此胆大妄为,敢在神明面前,妄书白纸空文,欠下因果。”
“僧衣?”
多此一举写上还‘兰时方丈’僧衣做什么?”
戚灼说着,从怀中取下仅剩的值钱之物,一枚金羽,掌心大小,三指粗细,外表坚硬光滑,一看就常伴左右很久之物,不舍摸着:“此欠条若不跟兰时方丈扯上瓜葛,万一被当大不敬的柴火烧了,或直接扔了怎么办。”
徐暖放下心来,戚灼做事永远都那么喜欢万无一失。
两人停在当铺前。
徐暖瞧戚灼攥紧了金羽,一脸决然的走了进去,蹙眉错愕追上去。
兰因寺。
“是谁写的!”
“什么东西?”
正打算回去歇着的兰溪凑过来。
兰时淡定将字条放到手边的茶案上:“欠条。”
“欠条?谁?咱们寺不可能有什么…….”兰溪看到文字内容瞬间变了脸色,四个字脱口而出:“朱赤狂徒?他居然在五百罗汉堂给所有佛陀打欠条……。”被气到语无伦次,不知该说什么好。
朱赤狂徒?
兰时眼眉一抬,倒是颇为符合打欠条之人的形象。
“估计是嫌兰因寺殿与殿之间相距甚远,所以就近挑了个供奉金像最多的殿。” 然后目光落在表面龙飞凤舞,潇洒肆意,实则行云浮雁,连笔流畅,如飞雁掠空,委实不像个男子写的字。
兰溪轻嗤:“师弟可瞧出此人真正的意图?”
兰时累见不鲜的拨弄手中林缚佛珠:“师兄不该说说僧袍是怎么回事吗”
怪不得师父的圆寂大典,他来的那么迟。
提起这个,兰溪就不堪回首的坐了回去,一脸苦相,只奉劝四个字:“此人危险。”
兰时哼笑着,给兰溪斟上茶:“…….。他若是来送僧衣,定会寻借口再见师兄,师兄打算如何处置?”
兰溪很是不情愿的瞪向兰时:“那朱赤狂徒冲的可是冲你名望而来,要说瓜葛也是你的。你说师兄我若是面目可憎些许,或许能替你斥退这朱赤狂徒,阻之门外。可为兄的样貌气度,你也看得出来,这仪望风表,迥然独秀,纵使是男子难以把持的也大有人在……师兄我,亦是束手无策啊。”
呵呵。
一如既往的自恋。
兰时不得不提醒:“大师兄与贫僧都头带帷帽,无论是谁,都无法窥探你我真实相貌一二。”
自兰时十三那年剃度出家那年,因为在法事上,帮助犯了咳疾的师父,帮信徒解了三道佛理,凭借古画里走出的玉童子的皮相,引来了历久经年的无数痴妄。
官家小姐假作上香偷塞情诗,富商捧着金佛要认他作义子,更有狂徒日日跪在山门外求"佛子摸顶"。供果鲜花堆满禅房,墨迹浸透的宣纸摞得比香案还高……其中最难提防的,是因利用各种身份,各种理由,央求兰时下山行事的不轨之人。
着实有扰清修,更是有违兰时出家的初衷。为了避免心存歹心之人趁虚而入,兰章老方丈心生妙计,他令身形相仿的大弟子兰溪,与兰时共戴帷帽,掩其真容,二人不时互易身份。然后让兰溪假托兰时之名,云游四海,使外人难辨真伪。岁月匆匆,转瞬十年,世人再难窥见兰时之真颜。
兰溪头一次对帷帽没了安全感,隐约觉得朱赤狂徒明日定会重整旗鼓,再做点让兰因寺上下大开眼界之事。不由的有点犯愁:“兰时师弟,你看这事…….”
兰时耐人寻味的缓声道:“接任方丈那日已经说好,贫僧只负责钻研佛法。”
兰溪:“.……。”
次日清晨,戚灼改穿了件与僧服差不多薄暮灰衣,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像个虔诚又老实本分的信徒。
带着徐暖,提着一篮子精美的素点心,气喘吁吁来到兰因寺山门前。
兰章方丈圆寂十日内,不迎香客,不开山门。然则山色空蒙,美不胜收,登山赏景者络绎不绝。不过,戚灼昨日已见识过偷窥女子的行径,自然洞悉其间不乏形迹可疑、心怀叵测之辈,暗中窥探。
硬叩山门。
小沙弥开门见来者,从戚灼双手捧着的僧衣,一下子就认昨日精湛表演“倚大树”,拉扯高僧的的始作俑者。
拦住去路:“兰时方丈交代,若施主来送僧衣,交给贫僧就好。”说完就去伸手。
若是往常,戚灼一定说:老娘说若不呢?
但现在有求于人,她收敛性子道:“"莼某岂敢唐突...昨日不慎勾破方丈的袈裟,带回家连夜缝补,甚是惭愧内疚。" 声音忽低下去,从漆盒里取出莲花酥:"这素斋是莼某亲手用无根水调的雪莲馅儿,想送给兰时方丈,聊表歉意之心。还有一桩罪过,昨日不慎折损百年银杏古木向佛祖请罪时,因香火钱所带不足以显诚意,遂立欠条,誓今日必践还愿之诺。若莼某背誓于佛祖,佛祖会不会给莼某降下业障?"
一个大男人,不仅会缝补衣服,还会做点心。
小沙弥看向戚灼的眼神相当复杂,不过,他既能看了这门,就对死缠烂打的行径,应对从善如流。加之上面“兰时方丈”的嘱咐在耳。他再度婉拒了戚灼的请求,未待戚灼寻觅新的冠冕堂皇、势在必行之辞,便毅然决然地将山门重重合上。
早有预料的戚灼与徐暖晃荡到兰因寺围墙,悬崖处。
戚灼拿着从山下偷窥者中,高价购得的兰因寺残缺地形图,指着其中一处悬崖峭壁:“此处翻入,应该就是方丈禅院。”
徐暖:“图,可靠?”
“兰因寺孤悬于绝峰之巅,云海之上。一面正冲山门"鸟道"蜿蜒而上,一面山势错落,剩余两面皆是千丈悬崖。我买图的那个老板应是练家子,能将悬崖峭壁处描绘一二,应该算是可靠。”
徐暖轻巧的跳上寺墙。
戚灼的身体今时不同往日,深吸一口气,不减当年的也跳了上去。
站在高处,被寺中景稍震撼了下。
古木蔽日,钟声袅袅,愿久居此境,远离尘嚣。
兰因寺,雄踞十方世界之巅,其辉煌壮丽,堪比皇宫,毫不夸张。
斯地之美,非人间所有。
千步菩提廊、百亩曼陀罗花海,曲径植紫竹、古槐、唐枫,四季不凋。
白玉九龙吐水坛汇入“八功德池”,池中设七曲通佛桥,桥畔立十八罗汉石雕,池底沉金叶经文。
?东侧药师琉璃阁(藏前朝佛骨舍利)、西侧妙音钟鼓楼(铸六吨青铜梵钟),湖心岛筑无尘禅院,飞檐挂铜铃百二十枚。
看得人眼花缭乱,应接不暇,偌大的地儿跟迷宫一样。
徐暖先行顺着贴着墙粗壮的松树跳下,接住僧衣跟酥点盒,正要打算接一下戚灼。
破空一箭,横穿过遮天蔽日的郁郁葱葱。
哪能想到寺中居然暗藏杀手。
徐暖见状急喊:“阿莼,小心!”
哐!哐!哐!
庞然大物闷声从树间掉落。
哗啦啦的枝杈,更是伴随庞然大物,铺天盖地的齐齐断裂,播土扬尘的四处散落。
徐暖扔掉了食篮,手忙脚乱原地旋转,委实不知道该如何接下庞然大物才好。
最后一咬牙弓起背身,在庞然大物下坠接触地面的一瞬间,结结实实的做了缓冲。
不过庞然大物的身下有两米多厚树枝垫着,庆幸的,倒是没摔残。
两人呲牙咧嘴一番后。
徐暖感觉好像比庞然大物伤的更重些,全是内伤,倒着气:“伤没?”
庞然大物阿莼瞥见肩上那抹触目惊心的血痕,心悱,显然多年的懈怠,加之体重已让身手不再敏捷,真是反应迟钝了,若是以前,赤手空拳捕捉飞箭,不过是信手拈来的游戏罢了。
只不过这次,并非是她滞缓躲过,而是那箭分明是……:“警告!”
再跳跃的思绪,徐暖也能接上,不等回应分析古寺中为何会有暗箭出现警告。
一双僧鞋出现在戚灼眼睛边上。
顺着帷帽平移上去。
好看到没有一丝人气的脸,蹙着浅浅的眉,正低头打量她。
小师傅?
本打算今日还了香火钱跟僧衣,跟“兰时方丈”套套话,寻一下这位小师傅呢。
一时顾不得疼,粗喇喇的起身就去与这位小师傅打招呼:“真巧,不知小师傅可还记得莼某,就是昨日在山门外……。”
“‘倚倒’两个百年银杏树的阿莼施主。”兰时婉言截住这种故作熟络的套近乎。不过,此人豪迈壮举一出接着一出,过于紧凑,一时想忘都难。
此番,他倒是看清了男子真容,纵使体态丰腴致使五官在整张脸上略显紧凑,却难掩原有的骨相之美,一抹随性笑意,一个眼神,眼波醉人?,勾魂摄魄?。
戚灼这里,倒是意外有人能将她的闺名喊的如此悦耳。料想是适才徐暖激动之时所喊被他听到。
显然,昨日自己所作所为留下的深刻印象已悄然奏效,既然他喊自己闺名,心中对好看和尚忽生戏谑之意:“小师傅唤莼某阿莼,莫非你我先前在哪里见过,有过什么缘分?”
兰时眼神扫过徐暖,无动于衷道:“你们为何在这儿?兰因寺今日不迎香客。”
戚灼先是小心翼翼地扶这被自己砸伤的徐暖坐起身,旋即从一米高的树枝堆轻盈跃下,不拘小节的在兰时面前抖落身上的枯枝败叶,目光不经意间掠过小师傅来时的方向,没有直面问题,而是:“小师傅住在附近?”
兰时显然并不想透露自己的住所,凝视古松,枝干被折,满地狼藉,然后目光顺延至寺墙,不难窥见,她们踏入兰因寺的行径,绝非光明正大之举。
也没有直面问题:“女施主莫非又是专程来‘倚树’的?”
就在话落这么一瞬间。
星流电击,姐妹俩齐齐共同想起,小师傅要开开眼的话。
摘去粘附于身的松针,戚灼后知后觉仰望古松,那被自己屁股削落的枝干,宛如作孽太多,历经天谴、雷劈过一样。略一沉思,她找了个合理解释,淡然道:“小师傅可曾耳闻修树之道?”
一听便知,戚灼又将展现胡说八道这门绝技。
昨日‘倚树’刚被用光内力的徐暖,此刻不慎摔出内伤,着实无力相助,唯有选择半死不活之态,佯装晕厥。
兰时眉睫轻动,示意戚灼说下去。
“为使树木延年益寿,修剪实为必要之举。”鉴于眼前的和尚曾让她再弄倒百年银杏树,开开眼,唯恐这次又要开眼,连忙补充道:“此树修一半儿正好,此树修剪半度为宜,过犹不及,凡事过度,未必为佳。”
兰时流露欣赏:“女施主懂树?”
这古树,可不是什么小树苗,在他跟前栽过跟头的戚灼,尽量将姿态摆的谦虚:“略通一二。”
似乎听出了她找补的话音,兰时仰头参详了树的惨状后:“这是棵万年松。”
戚灼不知他接下来要说什么。
“在建寺之前,它自己在这儿饱经风霜,沐浴日月精华活了近万年之久。前夜师父圆寂,此树仿若有灵性,当夜也随着师父去了,枝叶败落,树心干枯,已无生机。方才经过女施主费心修剪,贫僧生出一个想法。”
戚灼莫名对他这个想法,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
“古树有灵,贫僧不忍它看到自己凋零模样,想着就地做成记忆之树,方便我等僧徒每每经过树下,都会感慨一番它蔚为壮观的模样。”
原来是想给树做防腐,更好的留存古树原貌。
这种专业的事,吃喝玩乐的戚灼自然是知道山下谁有这好手艺,当即松了口气,出于对古树的愧疚,也本着拉拢关系的想法:“小师傅放心,这事儿包在莼某身上。”
兰时:“此话当真。”
戚灼自认这点小事,有何可扯谎:“莼某向来说到做到。”
兰时点点头,走到古树的枝杈浓密的另一侧:“那劳烦施主开始吧。”
开始什么玩意儿?
戚灼踌躇的走到兰时跟前,用同样的目光顺着古树望上去,遮云蔽日,压根都看不到顶:“小师傅的意思是…….”
兰时:“贫僧见女施主修树颇为熟练,又懂树,灵树既愿意为女施主断枝,不如剩下这一半枝叶,顺便也一起修了吧。算是好好陪它走这最后一程。”
敢情她来请兰时方丈下山,兰时没见到,给古树出殡来了。
不行。
她屁股疼!
可她又不能一走了之,得罪佛门中人,否则兰时方丈更请不下去。
只得打商量转圜:“小师傅您看这样行不行,今日莼某打算拜见‘兰时方丈’还损坏的僧衣,送聊表歉意的素点心。还要去还不慎折损百年银杏古木,向佛祖请罪欠下的香火钱。待诸事办妥,莼某再返此修剪树木,不知是否妥当。再者,心中尚存疑问欲请教小师傅,可否告知房舍,莼某回来寻您?”
兰时看到了地上瞧着已经踩坏的精致点心盒,与撒出来的素点心:“你想请教做兰因寺的俗家弟子?”
戚灼眼眸一亮。
意外眼前这和尚,不仅爽快豁达,还通透,自己也不遮遮掩掩了,快言快语道:“正是,所言极是,敢问小师傅可有法子,做俗家弟子,能与兰章老方丈圆寂后兰因寺守丧三年之事,并行不悖?”
这条临时的规矩,兰时一听就知道是兰溪为了断了戚灼念想现加的。
兰时:“那你要做件大事,兰因寺或可考虑。”
[亲亲][合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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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三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