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亮那激昂的声音，如同战鼓，仍在宽阔的大堂之内回响。


    沙盘之上，那指向云州腹地的羽扇，仿佛一柄已经出鞘的绝世利剑，锋芒毕露，寒气逼人。


    在场所有人的心神，都被他描绘出的那幅波澜壮阔的画卷所吸引。


    潜入云州，断其财路，毁其根基。


    这等釜底抽薪的狠辣计策，让商鞅的眼中都难得地掠过一抹赞许，让穆桂英的战意几乎沸腾。


    林默的心中，更是豪情万丈。


    有了狄仁杰的“镜台”靖安内部，有了袁天罡的玄学洞察气运，再配上诸葛亮的阳谋经天纬地，玄冥教在他眼中，似乎已经不再是那般高不可攀的庞然大物。


    他们就像一座被层层迷雾笼罩的险峻魔山，而现在，他手中已经握齐了披荆斩棘的利斧，勘探矿脉的罗盘，以及绘制通途的笔墨。


    胜利，似乎触手可及。


    然而，就在大堂之内气氛达到顶点，所有人都等待着林默下达最终指令的那个瞬间。


    一声凄厉的、不属于人间的鸟鸣，划破了长空。


    “啾——！”


    那声音尖锐而急促，带着一股血腥与死亡的气息，仿佛是自九幽之下传来，让在场每一个人的心脏都猛地一缩。


    众人齐齐抬头，只见一道黑影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穿透了议事大堂的窗棂，如同一支黑色的死亡之箭，直射大堂中央。


    穆桂英反应最快，腰间长剑瞬间出鞘半寸，凌厉的杀气锁定了那道黑影。


    苏夕瑶亦是玉手一扬，几枚淬毒的银针已扣在指间。


    “等等！”


    林默沉声喝止。


    他的目光，落在那道黑影之上，那竟然是一只通体漆黑，唯有眼珠血红的乌鸦。


    那乌鸦的速度极快，却在即将撞上梁柱的前一刻，以一种违反常理的姿态骤然停滞，双翼猛地一振，悬停在半空之中，一双血色的眼珠，死死地盯着林默。


    更诡异的是，它的爪下，似乎抓着一个细小的东西。


    就在众人惊疑不定之际，袁天罡那双仿佛能洞悉万物的眼眸，微微眯起。


    “此鸦身上，缠绕着死气与怨念，还有……一丝微弱的龙气。”


    他的声音不大，却让整个大堂瞬间落针可闻。


    龙气？


    这两个字，代表着什么，不言而喻。


    不等众人反应，那血眼乌鸦发出最后一声哀鸣，身体竟在半空中凭空自燃，化作一团黑色的火焰，瞬间烧成了灰烬。


    唯有一个用蜡封得严严实实的微型竹管，从空中坠落下来。


    苏夕瑶眼疾手快，甩出一道丝线，在那竹管落地前将其卷住，轻巧地收回手中，呈递给林默。


    林默捏着那尚有余温的竹管，心中涌起一股极度不祥的预感。


    他看了一眼诸葛亮，发现对方脸上的笑容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


    他缓缓捏碎蜡封，从中倒出了一张被卷成细棍的纸条。


    纸条展开，上面没有长篇大论，只有寥寥七个字。


    是用鲜血写成的七个字，笔画潦草而仓促，仿佛书写者在用尽生命中最后的力量。


    那股透过纸背传来的绝望与惊恐，几乎要灼伤人的眼睛。


    “帝崩，诸王乱，玄冥现。”


    轰！


    七个字，如同一道九天惊雷，在林默的脑海中，在整个大堂所有人的心中，轰然炸响！


    大乾皇帝，凌厉……驾崩了？


    那个虽然算不上雄才大略，但至少维系了大乾皇朝数十年平稳的帝王，就这么死了？


    帝崩，则国本动摇。


    诸王乱，则天下将倾。


    玄冥现……


    这三个字，像是一只无形的巨手，扼住了所有人的咽喉。


    玄冥教，他们竟然真的敢，或者说，他们竟然真的有能力，在这种时刻，在天子脚下，大乾皇朝的心脏地带，悍然现身！


    这背后所代表的意义，让人不寒而栗。


    大堂之内，死一般的寂静。


    之前那股因为即将征伐云州而燃起的豪情与战意，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天噩耗，瞬间浇得冰冷。


    云州之患，与这天下倾覆之危相比，简直不值一提。


    商鞅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山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真正意义上的震惊。


    法度，秩序，这一切的基础，都建立在一个统一而稳定的政权之上。


    如今，这个基础，塌了。


    穆桂英握着剑柄的手，青筋毕露。她嗅到的，不再是建功立业的机遇，而是一场席卷天下，无人能够幸免的血雨腥风。


    “呵呵……呵呵呵呵……”


    一阵低沉的笑声，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所有人循声望去，发出笑声的，竟然是诸葛亮。


    他放下了手中的羽扇，那张俊朗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沮丧与惊慌，反而有一种近乎病态的兴奋。


    他的双眼，亮得吓人，仿佛看到了世间最瑰丽的棋局。


    “天助我也！”


    诸葛亮的声音不高，却充满了不容置疑的断然。


    “真是天助我也！”


    他走到那巨大的沙盘前，看着那代表着大乾皇朝的广袤疆域，眼神炽热得仿佛要将其融化。


    “云州？不，格局小了。”


    他抬起手，用羽扇的尾端，轻轻地，却又无比用力地，将沙盘上代表云州的那几枚棋子，全部扫落在地。


    “我等之前，还在想着如何去剪除毒藤的枝棵大树，亲自为我们推倒了！”


    他转过身，目光如炬，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诸位，皇帝驾崩，绝非寿终正寝！”


    “这封血书，这只怨气冲天的信鸦，都在说明一件事——天启城，出大事了！”


    狄仁杰在此时上前一步，他的目光，一直死死地锁定在那张血字纸条上。


    “军师所言极是。”


    他的声音沉稳如山，瞬间安定了众人的心神。


    “请主公将血书交予仁杰一观。”


    林默将纸条递了过去。


    狄仁杰接过，并没有立刻查看，而是先问了一个问题。


    “那信鸦，可是从南方而来？”


    袁天罡抚须点头。


    “正是，其身上龙气虽微，根源却在正南，与国都天启城的方位，一般无二。”


    狄仁杰点了点头，这才将目光落在那七个字上。


    他看得极为仔细，甚至将纸条凑到鼻尖，轻轻嗅了嗅。


    片刻之后，他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洞察一切的精光。


    “血腥气中，带有一丝极淡的‘腐魂香’的味道，此香无毒，却能让人的神智在短时间内陷入迷乱癫狂，乃是玄冥教审讯时常用的秘药。”


    “这七个字，看似潦草，但‘帝’字起笔沉稳，‘崩’字力道十足，说明写下这两个字时，书写者尚有余力，且心情是震惊与愤怒。”


    “而从‘诸’字开始，笔画开始颤抖，力道涣散，到了最后的‘现’字，已是强弩之末，最后一捺，几乎是用尽了最后一丝气力，将纸张划破。”


    “这说明，书写者是在极短的时间内，亲眼目睹了三件大事的连续发生。皇帝驾崩，诸王内乱，以及……玄冥教的最终现身。”


    “他写下此信，是为了示警。而能让他不惜性命也要示警的对象，普天之下，除了心怀不轨的乱臣贼子，便只剩下……能够威胁到玄冥教的人。”


    狄仁杰的目光，最终落在了林默身上。


    “主公，这封信，是写给您的。写信之人，很可能是我等安插在京都，或是心向我等的某个大乾忠臣。他在临死前，看到了玄冥教的图谋，拼死送出了这份警告！”


    一番抽丝剥茧的分析，让所有人茅塞顿开，又遍体生寒。


    诸葛亮抚掌大赞。


    “狄公明察秋毫，亮，佩服！”


    他眼中的兴奋之色更浓。


    “如此说来，大乾皇朝的内乱，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剧烈！玄冥教在其中，扮演的角色也绝非煽风点火那么简单，他们图谋的，是整个大乾的江山社稷！”


    他再次转向沙盘，这一次，他的手，没有再触碰任何一处州郡。


    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千山万水，直接落在了那座象征着权力之巅的城池——天启城。


    “传我将令！”


    诸葛亮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金戈铁马的肃杀之气。


    “暂停对云州的一切渗透计划！所有‘蜂巢’密探，三日之内，向天启城集结！不惜一切代价，我要知道天启城内，每一位皇子的动向，每一支军队的调动，以及……玄冥教究竟扶持了谁！”


    “再以我军名义，伪造十八路反王的书信，散布于大乾各地，声称皇帝乃是被大皇子凌天所弑，号召天下共讨之！”


    “再伪造大皇子手谕，声称二皇子勾结外敌，三皇子心怀不轨，命京畿大营清君侧！”


    “我要这大乾的水，再浑一些！”


    “我要这天下的火，再旺一些！”


    一条条毒计，从诸葛亮口中轻描淡写地说了出来，听得众人心惊肉跳。


    这已经不是谋略了，这是在玩火，在以整个天下为棋盘，众生为棋子，去搅动一场前所未有的滔天巨浪！


    做完这一切，诸葛亮才缓缓转过身，对着林默，深深一揖。


    他脸上的兴奋与狂热，终于化作了一句沉甸甸的，足以改变历史走向的问话。


    “主公，昔日我等图谋一州一地，尚需步步为营。”


    “如今……这整个大干天下，这至高无上的九五之尊，都因这场大乱，而摆在了您的面前。”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像重锤一般，敲在林默的心上。


    “您，可敢取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