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电玩城

作品:《夏风与弦

    暴雨停歇后,温知然和楚行在琴房折腾到凌晨三点才各自回宿舍。温知然躺在上铺翻来覆去睡不着,满脑子都是画里的齿轮星和楚行发梢滴落的雨水。手机突然在枕头下震动,齐谬的名字在黑暗中亮起,语音消息里混着机车轰鸣:“老温!市中心新开的火锅店还在营业,来不来?”


    温知然盯着天花板数了十秒,抓起扔在椅背上的外套就往楼下跑。夜风里还残留着雨水的腥甜,齐谬的哈雷停在宿舍区梧桐树下,后座绑着两罐冰镇啤酒。“就知道你没睡。”齐谬丢来头盔,引擎声撕裂寂静的街道,“听说那家店的牛油锅底能辣到灵魂出窍。”


    火锅店的霓虹招牌在凌晨格外刺眼,玻璃门上凝结的水珠模糊了“24小时营业”的字样。温知然解开衬衫最上面两颗纽扣,蒸腾的热气瞬间裹住两人。齐谬熟门熟路地要了九宫格红锅,又往冰柜里塞了六罐汽水:“上次和申清来,他一个人炫了五盘毛肚。”


    “申清?”温知然夹起片嫩牛肉,红油在漏勺上拉出晶莹的丝。


    “楚行舍友啊,戴金丝眼镜那个。”齐谬往香油碟里疯狂撒香菜,“别看他长得斯文书生样,喝起酒来能把体育系的都放倒。”


    话音未落,店门被猛地推开,冷风卷着两个人影进来。楚行头发还翘着睡觉压出的弧度,卫衣帽子歪在脑后,申清倒是穿戴整齐,金丝眼镜擦得锃亮,手里拎着袋便利店饭团。四目相对时,楚行愣在原地。


    “哟,这么巧?”申清推了推眼镜,径直走到温知然这桌,“拼个桌呗?我们就两个人,不占地方。”不等回答,他已经把饭团往桌上一放,拉着楚行坐下,“老楚说这家店的贡菜脆得能咬出火星子,特意拉我来验证。”


    楚行耳朵通红,低头猛灌了半杯酸梅汤。温知然看着他被热气熏红的眼角,想起凌晨在琴房,这人也是这样被雨水泡得睫毛湿漉漉的。齐谬突然把漏勺往锅里一敲:“拼桌可以,谁输了谁买单!”


    “比什么?”申清摸出手机,屏幕亮起《王者荣耀》的登录界面。


    十分钟后,两排啤酒罐在桌上堆成小山。温知然攥着发烫的手机,屏幕上“败方MVP”的字样格外刺眼。齐谬气得掀翻鸭舌帽,头顶翘起一撮呆毛:“申清你玩辅助居然拿五杀?!”


    “承让承让。”申清推了推滑到鼻尖的眼镜,笑得人畜无害,筷子却没停,“毛肚再涮就老了,楚行,帮我捞一下?”


    楚行机械地夹起毛肚,目光时不时往温知然这边飘。温知然咬着红糖糍粑,看申清眉飞色舞地讲他上次在酒吧调酒,把龙舌兰当雪碧倒了半瓶,最后被老板追着满街跑。齐谬笑得拍桌子,震得火锅汤都溅到楚行卫衣上。


    “完蛋。”楚行盯着胸前的红油印子,欲哭无泪。


    “脱下来我帮你洗。”温知然说完才反应过来,周围突然安静了两秒。申清眨眨眼,嘴角慢慢扬起坏笑,齐谬吹了声口哨。楚行耳尖红得滴血,结结巴巴摆手:“不、不用,回宿舍洗衣机......”


    “害羞什么?”申清一把扯过楚行的卫衣,叠好塞进温知然怀里,“老温可是连你画架都能修的人,还搞不定这点油渍?”


    结账时,齐谬非要和申清划拳定胜负。温知然和楚行站在店外等,路灯把两人影子拉得老长。楚行踢着路边石子,突然说:“上次你琴展......”


    “下次换我给你画肖像。”温知然打断他,晃了晃手里楚行的卫衣,“画你给钛白梳毛的样子,就叫《爱心泛滥的大画家》。”


    楚行憋不住笑,伸手去抢卫衣:“那我就画你在暴雨里当人肉挡雨板的英勇身姿!”


    身后传来齐谬的哀嚎,申清举着手机大笑:“愿赌服输!下次该你请了啊!”


    夜风卷着火锅店的香气掠过,申清提议去电玩城消食。齐谬一拍大腿,说要在跳舞机上找回场子。霓虹灯牌照亮四人并排的身影,楚行的卫衣搭在温知然手臂上,随着步伐轻轻晃动。


    电玩城里人声鼎沸,申清径直冲向抓娃娃机,嘴里念叨着要给实验室的师姐抓只粉色兔子。


    齐谬把游戏币拍在赛车机台上,挑衅地看着楚行:“敢不敢比?输了给我画一周速写!”赛车机台前,齐谬已经摩拳擦掌地坐进模拟驾驶座,引擎轰鸣声响彻整个区域。申清不甘示弱地在旁边就位,两人同时踩下油门,虚拟赛道上的赛车如离弦之箭冲了出去。起初申清还能勉强跟上,但几个弯道过后,齐谬的赛车便将他远远甩开。“不可能!再来!”申清气得直拍方向盘,又投了几枚游戏币。


    然而接连三局,申清都输得一塌糊涂。他突然从座位上跳起来,一把拉住正准备去玩投篮机的温知然和楚行:“不行!你们俩必须来帮忙!二对一,我就不信赢不了他!”不由分说地把两人按在座位上,自己则站在旁边指挥。


    温知然和楚行对视一眼,无奈地握住方向盘。在申清的“指导”下,两人手忙脚乱地配合着踩油门、打方向,结果车子不是撞上护栏,就是在弯道失控打滑。齐谬的赛车早已冲过终点,他摘下耳机,笑得前仰后合:“申清,你这是找帮手还是拖后腿啊!”


    申清涨红了脸,气呼呼地说:“不算不算!再来!”可还没等新一轮开始,他突然脸色一变:“我糟!我的包呢?”众人这才发现,原本放在赛车机台旁的黑色背包不见了踪影。


    一时间,欢声笑语戛然而止。申清急得额头直冒冷汗,包里不仅有他的学生证、钱包,还有实验室的重要资料。“别急,好好想想最后放在哪儿了?”温知然安抚道。四人立刻兵分两路,在电玩城各个角落仔细寻找。


    楚行蹲在赛车机台附近,掀开座椅缝隙查看;齐谬跑去服务台询问工作人员;温知然和申清则在抓娃娃机区域来回踱步。就在申清快要绝望时,楚行突然喊道:“找到了!”众人围过去,只见背包卡在两台赛车机的夹缝深处,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申清一把抱住失而复得的背包,长舒一口气:“吓死我了!差点以为要完蛋!”他感激地拍了拍楚行的肩膀,“还是你靠谱!”楚行笑着挠挠头:“幸好没丢,不然某人可要哭鼻子了。”


    “说谁呢!”申清作势要打,众人又恢复了之前的轻松氛围。此时窗外已经泛起鱼肚白,四人这才意识到已经玩了整整一夜。“走吧,回学校补觉!”齐谬打了个哈欠,率先往门口走去。申清一边整理背包,一边嘟囔着:“下次一定要赢回来……”


    找回背包后,齐谬和申清还在为刚才的赛车胜负拌嘴,相约下次再战。楚行望着一旁闲置的投篮机,忽然用手肘撞了撞温知然:“敢不敢比一局?输的人请早餐。”温知然挑眉,随手将楚行的卫衣甩到他肩上:“上次是谁在琴房连投三个三不沾?”


    两人走到投篮机前,楚行率先投币,篮球砸在篮筐上哐当作响。温知然接过球,手腕轻轻下压,篮球划出漂亮的弧线,空心入网。楚行不服气地加快投篮速度,汗珠顺着额角滑落,沾湿了卫衣领口。温知然站在一旁,看着他手忙脚乱的样子,忍不住笑出声:“你这姿势,还不如给钛白喂罐头时优雅。”


    楚行猛地转身,篮球差点砸到温知然胸口:“有本事你来!”温知然接过球,身体微微后仰,连续三个三分球应声入网。投篮机的计分器疯狂跳动,围观的路人发出阵阵惊叹。楚行看得目瞪口呆,伸手挡住温知然的视线:“作弊!肯定是琴弓练出的肌肉记忆!”


    “明明是某人技术不行。”温知然躲开他的手,却在投篮时故意投偏,篮球滚到楚行脚边。楚行一愣,弯腰捡球时,两人的手指不经意间触碰在一起。空气突然安静下来,只有投篮机的倒计时在滴答作响。


    “该你了。”温知然别开脸,心跳却不受控制地加快。楚行深吸一口气,调整姿势,这次的投篮意外地稳当。随着最后一声蜂鸣,楚行的分数堪堪超过温知然一分。“愿赌服输!”他笑得眉眼弯弯,伸手去勾温知然的肩膀,“明天早餐我要三个肉包子!”


    温知然拍开他的手,耳尖泛红:“做梦!最多一个。”


    温知然转身要打,楚行笑着躲到跳舞机后面。齐谬正在上面手忙脚乱,申清举着手机录像,笑得直不起腰。温知然追过去时,楚行突然抓起他手腕,两人跌跌撞撞撞进拳皇游戏机的隔间。


    “嘘——”楚行捂住他嘴,指了指外面。齐谬的怒吼混着跳舞机的电子音传来:“申清你别拍了!这局不算!”


    温知然突然觉得好笑,楚行的掌心带着淡淡的松节油味道,和琴房里的气息重叠。他轻轻掰开楚行的手指:“你舍友比你还能折腾。”


    “还不是被齐谬带坏的。”楚行撇嘴,“上次他非要拉着申清去蹦极,结果申清把安全绳系成蝴蝶结,差点把教练气哭。”


    隔间外突然爆发出欢呼声,两人探头望去,申清举着三只娃娃,齐谬黑着脸往拳皇机里塞币。温知然转头时,发现楚行正盯着自己笑,睫毛在游戏机蓝光里投下细碎的影子。


    “看什么?”


    “看你像不像偷跑出来的小学生。”楚行伸手揉乱他头发,“刚才投篮的样子,和钛白追毛线球时一模一样。”


    温知然挥开他的手,却不小心碰到楚行的指尖。电流般的触感从相触的瞬间蔓延开来,两人同时僵住。外面传来申清的喊声:“楚行!快来教我玩这个!”


    楚行应了声,起身时却不小心撞翻旁边的饮料杯。棕色液体在地上漫开,温知然弯腰去捡,额头和楚行的重重磕在一起。剧痛让两人同时闷哼出声,又看着对方龇牙咧嘴的样子笑起来。


    “你们在里面干什么?”申清扒着隔间门探头,“该不会......”


    “想什么呢!”楚行红着脸推开他,“温知然低血糖,我在给他找糖。”


    “哦——”申清拉长尾音,挤眉弄眼,“那正好,齐谬买了糖葫芦,快来分!”


    四人坐在电玩城休息区的长椅上,路灯透过玻璃窗洒进来。齐谬举着手机播放刚录的跳舞视频,申清往楚行嘴里塞了颗山楂,温知然低头研究楚行卫衣上的油渍。夜风从敞开的安全出口灌进来,带着远处夜市的喧闹。


    “下次去露营吧。”申清突然说,“我带帐篷,齐谬开车,老温带琴,楚行......”他上下打量楚行,“你负责当人形画板!”


    “凭什么!”楚行抗议,“上次写生你把颜料全倒我鞋里!”


    “那是意外!”申清揽住楚行肩膀,“这次保证让你完好无损回来,顶多......”他狡黠一笑,“顶多让老温给你当专属模特!”


    温知然差点被山楂核呛到,齐谬笑得拍腿。楚行耳尖又红了,低头猛吃糖葫芦,糖渣掉在温知然腿上。温知然伸手去拍,指尖碰到楚行冰凉的手背。


    凌晨五点,街道开始苏醒。申清和齐谬蹲在路边争论回学校的路线,楚行把卫衣重新穿好,袖口还沾着温知然擦过的纸巾碎屑。温知然望着天边泛起的鱼肚白,突然觉得这样的夜晚永远不要结束也挺好。


    “走啦!”齐谬跨上哈雷,“谁先到宿舍谁是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