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2章：巴尔的摩的恶魔（完）


    黑暗。


    萨姆·托德感觉自己不是躺在一个箱子里，唯一的现实是冰冷——棺材箱壁紧贴着他身体的每一寸，像裹尸布一样吸走他残存的热量。


    起初，还有声音。


    他粗重、急促的喘息声，像一头被困的野兽在狭窄的胸腔里冲撞。还有心跳，那擂鼓般的“咚咚”声，猛烈地撞击着他的耳膜和肋骨，仿佛要挣脱这具躯壳的束缚。这声音是他存在的唯一证明，是活着的噪音。


    但很快，这声音开始扭曲、变形。喘息变成了嘶哑的抽气，每一次吸气都像在吞咽碎玻璃，胸腔火辣辣地疼。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肺叶在徒劳地扩张，却只能捕捉到稀薄得可怜的空气。氧气正在无情地流逝。不是突然的剥夺，而是缓慢的、精准的凌迟。每一次呼吸都比上一次更短促，更费力，吸入的“空气”越来越稀薄，越来越沉重。


    他的知识和理智在计算着这样的空间里，没有人营救的情况下，他还有多少时间。


    但是大脑开始发出尖锐的警报，缺氧造成的眩晕感，像潮水般一**袭来，视野在绝对的黑暗中竟然也出现了闪烁的光斑和扭曲的暗影。耳鸣尖锐地响起，盖过了微弱的心跳，仿佛有无数只金属蜜蜂在颅内疯狂嗡鸣。


    然后，是水。


    一滴。冰冷，突兀，精准地砸在他的额头上。


    萨姆猛地一颤，像被毒蛇咬了一口。


    接着，第二滴，第三滴……细密、冰冷的水珠开始从那个该死的、唯一的“生路”——透气孔——渗漏下来。起初只是星星点点，落在他的头发上、脸上。那寒意刺骨，却带着一种诡异的、令人作呕的黏腻感。他拼命扭动脖子，想避开这突如其来的“雨”，但空间如此狭小，他避无可避。


    水，不再是滴落，而是汇聚成细流，像冰冷的蛇，蜿蜒着爬过他的太阳穴，钻进他的耳廓。


    “不……不要……”


    他无声地嘶吼，喉咙因为缺氧和恐惧而痉挛，发不出任何声音。水灌进了他的耳朵，世界的声音瞬间被扭曲、隔绝，只剩下一种沉闷的、令人窒息的“咕噜”声，仿佛他自己正在被淹没。


    水位在无情地上升。


    他能感觉到水漫过耳垂，完全淹没了他的耳朵，那沉闷的水声成了他听觉的全部。接着，是后颈……水开始向他的背部蔓延，那刺骨的寒意透过单薄的衣物直刺骨髓，带走他最后一点体温，也带走了他最后一点挣扎的力气。


    氧气越来越少。


    大脑像是被浸泡在粘稠的沥青里，思维变得迟钝、破碎。汉尼拔教授温和的笑容、瑞德快速的语速、加州理工图书馆的阳光……这些温暖的记忆碎片像褪色的照片一样模糊、消散，被眼前冰冷粘稠的黑暗和濒死的窒息感彻底碾碎。


    他是谁？他在哪里？他……还活着吗？


    他成了一只薛定谔的猫，被关在这个黑暗的棺材里。


    在盖子被打开之前，他既是活着的，也是死去的。


    水，冰冷的水，漫过了他的下巴。他能感觉到那粘稠的液体触碰到了下唇。求生的本能让他拼命仰起头，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口鼻暴露在越来越小的、潮湿的空气缝隙里。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带着浓重的水汽，更像是呛水的前兆。


    快了……


    一个念头如同幽灵般闪过他即将熄灭的意识。水会灌进来……它会灌满我的鼻子，我的嘴巴……我会喝下去……然后……


    然后是什么？他不知道。


    在最后的意识彻底沉入黑暗之前，他仿佛看到了一点微弱的光。


    *


    “他在哪儿？！”布朗探长怒吼着冲上去将他按倒在地。


    爱德华咯咯地笑起来，眼神空洞而狂热：“看看他…多像一只困在瓶子里的虫子。水…快淹到他鼻子了。你们猜，他还能呼吸多久？十分钟？五分钟？哈哈哈…黑色星期五的献祭，谁也阻止不了！”


    埃文冷静的反驳凶手，企图通过激怒他的方式，得到一些线索。


    “不，你错了，你仅仅计算了棺材空间里一个成年人的氧气供给量，但是你错误的饭断了渗透水的作用，以及人在绝望中挣扎的可能。”埃文紧贴着爱德华的眼睛，眼神里满是嘲讽：“他不会如你的计划时间那般死去，你依然会失败。”


    ——你这个loser（失败者）


    埃文用眼神明晃晃的传递着这个信息，爱德华果然被激怒了：“你说什么都没有用的，就算你找到了又怎么样！你们只会挖掘到一具尸体！没有人没有人能够从那里出来！”


    瑞德在指挥车上，实时的观察着画面里萨姆的情况，瑞德的心跳到了嗓子眼：棺材里的水位明显上升了。萨姆的头努力向后仰着，但水已经漫到了他的下巴，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水花，他的动作因为寒冷和缺氧变得虚弱无力。


    摩根立刻反应过来，对着通讯器大喊：“加西亚！埃文！瑞德！快分析画面！找线索！水是哪里来的？外面环境特征！”


    瑞德强迫自己冷静，死死盯着屏幕：萨姆挣扎时，偶尔能看到棺材内壁的材质——是粗糙的、带着深红色纹理的木材。


    棺材盖的缝隙处，除了渗水，还落下了一些细小的、深褐色的…颗粒？像…泥土？


    背景音中虽然爱德华及时的关了声音，但加西亚还是还原了之前，萨姆挣扎和呛水的声音通过摄像头麦克风传来的声音里，隐约有持续的、低沉的轰鸣声。


    “是泥土颗粒！深红色黏土！还有…那个声音…像抽水机或者…水泵！” 瑞德脑中灵光一闪，“加西亚！立刻查爱德华名下的房产、租用的仓库，或者他近期频繁出没的地点，特别是附近有红土、且可能有水源，河流、水塘、废弃水塔或需要大型水泵的地方。建筑工地、采石场、垃圾填埋场！”


    【加西亚语速飞快：“搜索中…橡树街往西3英里，有一个废弃的‘红石’砖厂，那里的土壤就是著名的巴尔的摩红黏土，卫星地图显示砖厂旧址边缘有一个废弃的沉淀池，而且…市政记录显示，上周有居民投诉附近夜间有异常的抽水机噪音！”】


    “就是那里！红石砖厂废弃沉淀池！” 霍奇当机立断，“摩根、艾尔，你们小队留下控制现场，搜查房屋找直接线索！其他人，跟我去砖厂！RUN！”


    废弃砖厂一片荒凉。


    巨大的沉淀池早已干涸龟裂，但在池子最深、最阴暗的角落，一台小型汽油水泵正发出刺耳的轰鸣，粗大的水管从附近一个积满雨水的水坑里抽水，正源源不断地注入一个被深埋在地下、只露出一个透气孔和摄像头线路的…一个精心制作的“棺材”里。


    水正一点一滴地渗入棺材。萨姆的挣扎已经极其微弱，水面几乎完全淹没了他仰起的脸，只有口鼻偶尔在剧烈的呛咳中露出水面一瞬。


    “关掉水泵！”霍奇大吼。一名特警冲过去一脚踢翻了水泵，轰鸣声戛然而止。


    但水还在流，水管里的余水仍在注入。


    “挖！快把他挖出来！”布朗探长目眦欲裂，抄起车上带的铁锹就冲了下去。其他警员也纷纷寻找工具，甚至用手去扒拉潮湿沉重的红土。


    棺材埋得很深，土质因注水变得泥泞不堪，挖掘异常困难。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每一秒都无比漫长。透过那个小小的透气孔，能看到水面还在极其缓慢地上升，萨姆彻底没了动静。


    “萨姆！坚持住！”瑞德不顾一切地跳下土坑，和埃文一起用手疯狂地刨土，指甲缝里瞬间塞满了红泥。


    就在水面即将完全淹没透气孔的最后一刻。


    “找到了！我看到了箱子边缘！”一名警员大喊。几把铁锹和无数双手同时发力，终于将那个沾满泥泞的巨大塑料箱从湿滑的泥坑中拖了出来！


    摩根和埃文用撬棍暴力撬开了被锁死的箱盖。


    “哗啦——” 浑浊的水混合着泥浆涌出。萨姆·托德像一具苍白的雕像，无声无息地躺在箱底冰冷的水中。


    医疗队立刻冲上来，将他抬上担架，进行紧急心肺复苏和吸氧。


    “有脉搏！很微弱！还有呼吸！”医护人员喊道，现场所有人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一半。


    萨姆被火速送往医院。


    虽然保住了性命，但长达数十小时的幽闭恐惧、冰冷的活埋、濒临溺毙的绝望，以及精神上遭受的未知折磨，给他留下了极其严重的创伤后应激障碍（PTSD）。他陷入深度昏迷，醒来后也表现出极度的惊恐、失语、对外界刺激反应迟钝，完全无法接受警方的问询。


    巴尔的摩著名的心理医生，同时也是萨姆的导师汉尼拔医生初步评估，萨姆·托德需要长期的、专业的心理干预治疗。


    然而，还没等警方和BAU喘口气，巴尔的摩的媒体机器已经像嗅到血腥味的鲨鱼般疯狂运转起来。


    “黑色星期五恶魔现身！第四名受害者被活埋！” ——耸动的标题配上打码但依然惊悚的“恶魔”塔罗牌图案和砖厂救援现场的模糊照片，瞬间占据了各大报纸头版和电视新闻头条。


    “BAU神探出击，死亡倒计时前救出活祭品！” ——看似赞扬，实则渲染了案件的恐怖和凶手的疯狂。


    “连环杀手锁定‘助人者’？下一个会是谁？” ——未经证实的猜测引发了特定职业群体的恐慌。


    “恶魔崇拜渗入巴尔的摩？警方隐瞒关键信息！” ——不负责任的宗教崇拜煽动，将案件与邪教、撒旦崇拜等联系起来，引发市民的广泛恐惧和猜疑。


    记者们包围了警局和医院，长枪短炮对准每一个进出的警察、探员甚至医护人员。闪光灯连成一片，尖锐的问题像刀子一样抛过来：


    “受害者情况如何？他看到了什么？”


    “凶手爱德华·科尔是撒旦教徒吗？”


    “还有没有其他潜在的受害者？”


    “警方是否早就知道这个‘恶魔杀手’的存在却无所作为？”


    “黑色星期五过去了，危险解除了吗？”


    ……


    巴尔的摩陷入了恐慌的阴云。互助会成员人人自危，独居者不敢开门，家长们不敢让孩子独自出门。关于“恶魔印记”、“神秘召唤”的流言在社区和网络上甚嚣尘上。警局的电话被打爆，充斥着各种毫无根据的目击报告和恐慌性报案。


    BAU小组和巴尔的摩警局面临着巨大的舆论压力。他们知道，抓住爱德华·科尔只是开始。萨姆的康复之路漫长，市民恐慌的平息需要时间，而媒体对“巴尔的摩恶魔”的狂热消费，正在给这座城市的伤口上撒盐。真正的恶魔或许已被羁押，但他所散播的恐惧，才刚刚开始蔓延。


    瑞德站在医院走廊，看着被严密保护的萨姆病房，又望向窗外被媒体灯光照得如同白昼的街道，疲惫的脸上写满了担忧。


    这不仅是对好友的担忧，也是对这座被阴影笼罩的城市的忧虑。埃文默默地将手搭在他的肩上，传递着无声的支持。他们的公路旅行假期，在巴尔的摩的黑色星期五，以一种残酷的方式画上了休止符。


    瑞德咬着指甲看着窗外，突然开口道：“埃文，你觉得爱德华·科尔是终点吗？”


    对瑞德的了解，让埃文瞬间接入了他的想法：“……你的意思是说，爱德华·科尔，可能是受人影响的？”


    在玻璃窗上的反射着瑞德的眼眸，仿佛没有情绪的人机：“宗教信仰，恶魔崇拜，很少是自主发展的。通常都会有书籍、影视作品、宗教场合……又或者是人为影响。”


    “爱德华·科尔有眼中的心理问题。”


    “但是他之前选择的目标，都是他身边的人，或者和他有间接关系的人。”


    “但是萨姆不是。”


    瑞德一连串语言密集的推理砸向了埃文，埃文十分认同瑞德的猜测，他同样觉得在爱德华·科尔的犯罪过程中，这出连环杀人案件看似好像严密完善的乐谱中，其实有一道不和谐的休止符，仿佛故意将一切都画上了句号。


    有人在故意让逐渐无法控制的爱德华·科尔，被捕。


    “不好！”


    瑞德和埃文同时意识到一点，爱德华·科尔有危险！


    哎呀，在新书那里被《天黑请闭眼》的读者抓到了……


    心虚的来补完结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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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2章 晋江独家首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