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家乐团官宣的次日，网络上的热度完成了从“事件”到“现象”的发酵。


    《兰陵王入阵曲》这个名字，从一个陌生的符号，变成了悬在所有人心头的期待。


    无数平时只听流行、摇滚、电音的年轻人，第一次主动搜索“国乐”，第一次将国家乐团的官号设为特别关注。


    全网都在等待，等待那首能让陈克明大师十年磨一剑的曲子，究竟是何等模样。


    而风暴的中心，叶家客厅。


    “两只老虎，两只老虎，有尾巴……”叶晓筱坐在地毯上，对着一只毛绒熊，唱得一本正经。


    叶景瘫在沙发里，手里拿着游戏手柄，头也不抬地纠正。


    “错了，是没有尾巴。”


    叶晓筱鼓起腮帮子，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下，然后继续奶声奶气：“没有尾巴，没有尾巴，真奇怪……”


    叶妈端着一碗汤从厨房里出来，白瓷碗里是刚炖好的冰糖雪梨，热气氤氲。


    她把碗放到茶几上，嗔怪地拍了一下儿子的腿。


    “别教你妹妹些乱七八糟的。快，把这个喝了，润润嗓子。”


    叶景放下手柄，笑嘻嘻地端起碗。


    “妈，我这嗓子又不用上台吼，就是个幕后黑手。”


    “什么黑手白手的，难听死了。”


    叶妈白了他一眼，又心疼地给他理了理衣领，“我看手机上那些人吵得那么厉害，你别往心里去。”


    叶景喝了一口温热的甜汤，舒服地眯起眼。


    “放心，他们吵他们的，我喝我的汤。”


    依行文化，宣传部。


    米糖抱着平板，像只受惊的仓鼠，快步冲进杨依的办公室。


    “杨总！杨总！你看！”


    她把平板递过去，屏幕上是国家乐团首席琵琶演奏家——李月的个人围脖。


    最新一条动态是半小时前发的：从业四十年，有幸见证一首旷世之作的诞生。感谢叶景先生，为我们这些老家伙，也为国乐，注入了全新的灵魂。《兰陵王入阵曲》，不会让你们失望。


    下面，是首席二胡、首席古筝、首席笛箫……


    乐团里响当当的几位首席演奏家，在同一时间，用各自的账号，发布了内容大同小异的围脖。


    字里行间，是对那首曲子毫无保留的推崇，和对那个青年作曲家发自内心的认可。


    杨依的手指划过屏幕，看着那些如雷贯耳的名字，和他们对“叶景”这个名字的赞赏。


    这群老艺术家，他们不屑于说谎，更不屑于为任何人抬轿。


    他们的肯定，比千万营销费买来的水军通稿，要有力一万倍。


    “这……”米糖的声音都在抖，“叶哥，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杨依没有回答。


    她只是看着那些文字，看着那个被众星捧月的名字。


    他不是做到的。


    他是征服。


    用最纯粹的才华，征服了另一群最纯粹的艺术家。


    夜色渐深。


    四大娱乐公司的办公楼里，依旧灯火通明。


    但气氛，已经从前一天的暴怒，变成了死寂的绝望。


    天禾娱乐的视频会议室里，赵立新的脸在屏幕上显得灰败不堪。


    “各位，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我们必须想个办法，把损失降到最低！”


    星辉传媒的钱总冷笑一声。


    “办法？赵总有什么高见？我们现在发歌，就是给国家乐团当炮灰。不发？五千万的宣发费打了水漂，还要被全网嘲笑临阵脱逃！”


    乐动时代的王总一言不发，只是狠狠地抽着烟。


    盛世华章的孙总疲惫地捏着眉心。


    “我们输了。从他们请动陈克明的那一刻起，我们就已经输了。”


    这句话，像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所有人紧绷的神经。


    他们引以为傲的流量公式、资本运作、粉丝经济，在“国家队”这三个字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


    赵立新看着屏幕里一张张颓败的脸，猛地一拍桌子。


    “我不信！我不信一个毛头小子能翻了天！马上联系所有我们能联系到的乐评人，等他的歌一出来，就给我找问题！我就不信，他能写出什么完美无缺的东西！”


    零点发布前的最后一个小时。


    国内所有主流音乐平台的首页，最显眼的推荐位，都换上了一张相同的海报。


    黑底鎏金，龙飞凤舞的八个大字——兰陵王入阵曲。


    无数网友守在电脑和手机前，时间仿佛被拉长。


    论坛、社交媒体，相关的讨论帖每秒钟都在以几何级数增长。


    “还有十分钟，我已经开始紧张了。”


    “室友已经把外放音响准备好了，说要感受一下金戈铁马。”


    “我一个听死亡金属的，居然在等一首国乐，这世界太魔幻了。”


    叶家。


    叶晓筱已经睡下。


    叶景盘腿坐在沙发上，电视屏幕的光映在他脸上，动画片的片尾曲正欢快地响着。


    他拿起一旁的手机，屏幕亮起，显示着无数的未接来电和信息。


    他随手划开，无视了那些，点开了和杨依的聊天框。


    上面只有杨依一小时前发来的一句话：所有平台推荐位确认完毕。


    叶景还没来得及回复，一个陌生的号码打了进来。


    他顿了一下，接通。


    “喂。”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苍老而平稳的声音，没有任何多余的寒暄。


    是陈老。


    “小叶，放轻松。”


    叶景靠进沙发里，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


    “嗯。”


    “让作品自己说话。”陈老的声音顿了顿，“我相信你，也相信我们共同的心血。”


    叶景没说话，只是听着。


    那头沉默了片刻，挂断了电话。


    叶景把手机扔到一边，拿起遥控器，关掉了电视。


    客厅里瞬间暗了下来，只剩下窗外透进来的稀薄月光。


    他静静地坐着，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依行文化，顶层办公室。


    杨依独自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城市的万家灯火。


    她的手机放在办公桌上，屏幕亮着，正是音乐平台的倒计时页面。


    00:00:03


    00:00:02


    00:00:01


    时间归零。


    页面自动刷新。


    兰陵王入阵曲-国家乐团的字样旁，灰色的播放键，瞬间变成了可以点击的绿色三角。


    杨依拿起手机，戴上耳机，指尖轻轻落在了那个播放键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