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凤目藏煞

作品:《庶女焚天录之誊录官今天破咒了吗?

    卯时的梆子余音尚在薄雾中飘荡,春杏那尖利刺耳的嗓音便狠狠扎破了黎明的寂静:“二姑娘!该起了!大姑娘的早膳可耽搁不起!”


    浑身骨头仿佛被拆散了又重新胡乱拼凑过,每一处关节都在无声地呐喊、抗议。我挣扎着想撑起这具沉重不堪的身体,却像被无形的巨石死死压住。


    春杏见我动作迟滞,鼻腔里溢出一声轻蔑的冷哼,手中盛满冰冷清水的铜盆被她故意重重掼在地上。


    “哐当——!”刺耳的撞击声炸开,浑浊的水花四溅,瞬间浸透了我脚上本就单薄的粗布绣鞋,寒意刺骨。“哐当”一声,水花四溅,湿透了我本就单薄的绣鞋鞋面。


    “二姑娘,”她抱着臂膀,嘴角噙着毫不掩饰的讥诮,“这儿可不是乡下那破落祖宅了,您得把‘规矩’二字刻在骨头上学!”那幸灾乐祸的目光,几乎要在我身上灼出洞来。


    懒得与这欺软怕硬的走狗费口舌,我强忍着散架般的剧痛,拖着如同灌了铅的双腿,一步步挪向厨房方向。


    刚至门口,便听见里面王婆子正将面团摔在案板上,发出沉闷又带着怒气的“砰砰”声。


    一个软弱的念头飞快闪过——或许可以做点精巧点心讨好老夫人?


    指尖下意识拂过手背上那几处红肿溃烂、正渗出黄水的冻疮,一丝荒谬的凉意瞬间浇灭了这可笑的想法。


    速战速决,才是此刻唯一的要务。


    “二姑娘,劳驾,”厨房管事婆子头也不抬,敷衍地指了指门口那筐散发着酸腐气味的烂菜叶子,“把这筐东西送去后门角院。”


    就在她话音落下的瞬间,春杏嘴角勾起一丝恶毒的笑,脚尖猛地蓄力,作势就要狠狠踹向筐底!


    然而,她的动作快,我求生的本能更快!在她抬脚的刹那,我已如滑溜的泥鳅般闪身滑入厨房门内。


    王婆子正背对着门口,全神贯注地与那倔强的面团较劲。


    电光火石间,我眼疾手快,一把抓过灶台上那个刚出锅、还冒着腾腾热气的白面馒头,迅速塞入袖中,紧接着便如狸猫般敏捷地越窗而出,动作一气呵成。


    身后,传来面团被狠狠砸进面盆的“砰”然巨响,仿佛是为我惊险逃脱敲响的胜利鼓点。


    穿过香气馥郁、花朵初绽地牡丹花圃,穿越廊前新挂的纳彩红绸,最后一口馒头艰难咽下,我停在嫡姐重霞那扇雕花精致的房门前。


    深吸一口气,指节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叩响了门板。


    “嫡姐,是我,重紫。”声音刻意放得柔顺驯服,如同温顺的羔羊,“祖母让我跟着嫡姐学规矩,可妹妹实在蠢笨不堪,连准备早膳的小事也办砸了,心中惶恐难安……特意……特意做了一支能一笔成型、色泽自然不易脱妆的黛笔,给嫡姐赔罪,盼嫡姐能消消气,喜欢这小小礼物。”


    门内沉寂片刻,传来细微的衣物摩擦和脚步声。接着,门被拉开一道仅容窥视的缝隙,露出一个小丫鬟的半张脸。


    小丫鬟左颊上赫然印着一个清晰的五指印,红肿未消,如同耻辱的烙印。


    她撇着嘴,毫不掩饰讥诮地上下打量我:“哟,二小姐这‘做’的黛笔,怎地瞧着跟昨日大小姐丢的那半截,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呢?”


    不然呢?难道我还能凭空变出一支新的不成?要不是有些事情需要确认,我才懒得来。


    心里想着,面上却只垂眸,做出恭顺模样。鼻尖却敏锐地捕捉到门缝里逸散出的、属于上好青黛的独特冷香,丝丝缕缕,勾人心魄。


    就在小丫鬟的目光即将从我脸上移开,瞥向门内时,我话锋陡然一转,声音却拔得更加清亮,穿透了清晨庭院薄薄的雾气,足以让廊下任何一双竖起的耳朵都听得清清楚楚:


    “嫡姐可知,我姨娘当年被指‘偷人’,为何最终却只是被罚去看守乡下祖宅,而未沉塘或杖毙?” 这话如同投入死水潭的巨石,瞬间在凝固的空气里激起了无形的滔天巨浪!


    我能清晰地“听”到,那些隐在暗处的呼吸声猛地一滞.....


    趁眼前的小丫鬟被这石破天惊之语震得瞳孔放大、瞬间失神之际,我身体已如狸猫般敏捷地从她身侧的空隙滑入房内!


    端坐在华丽菱花镜前的女子,一身朱红遍地金马面裙,华贵得如同燃烧的火焰。


    浓墨般的鸦发堆叠成高耸的凌云髻,一支累丝嵌宝金步摇垂下的东珠,恰好悬在光洁的额间。


    左眼角那颗小小的泪痣,点在那双勾魂摄魄的丹凤眼旁,平添几分妖异风情。


    鼻梁高挺如削玉,唇色却艳如淬了血的玛瑙,即使只露出半张侧脸,那美也已是张扬跋扈,艳得足以令周遭万物失色、寸草不生!


    “放肆!” 一声冷斥炸响!重霞广袖猛地一扬,一个描金妆粉盒擦着我的耳际呼啸而过,“啪嚓”一声在我脚边炸裂,香粉四散如烟尘。


    我虽强止住这具身体本能的下跪动作,胸腔里却抑制不住擂鼓般的心跳,这是原主已刻入骨髓,源自嫡姐的血脉压制。


    在重霞扬袖的瞬间,我挣破压制欺近,左手闪电般扣住她欲再挥出的手腕,力道不容挣脱。


    同时,右手拇指带着试探,飞快地在她右眼眼尾处蹭了一下——触感光滑,没有凸起。


    还好,那浓墨重彩的“胎记”果然只是失手造成的眼妆污迹!


    下一刻,那半截被我磨得尖锐的黛笔笔尖,已稳稳地点在她脆弱得近乎透明的内眼睑上!冰冷的触感激得她眼睫猛地一颤。


    “嫡姐,”我的声音带着警告,清晰地送入她因惊怒而微微翕动的耳中,“千万别动。妹妹手笨,心也慌,万一不小心……手那么一抖……”


    笔尖在她眼睑上危险地轻轻一压,留下一点微不可察的黛痕,“……嫡姐这双漂亮得让日月失色的眼睛,可就……” 后面的话无需说完,那笔尖传递的寒意和她眼睑下致命的脆弱,已是无声却最致命的威胁。


    铜镜光滑的镜面里,映出我沉静的脸和她惊怒交加却不敢动弹的容颜。我屏息凝神,握着黛笔的手稳如磐石。


    笔尖沿着她睫毛根部最隐秘的缝隙,如春风裁柳般细细描摹,藏起内眼线;又在瞳仁外侧恰到好处地收住外眼线;


    最后,在眼尾处用黛色巧妙地晕染加宽……神奇的一幕发生了!那双原本凌厉逼人的丹凤眼,竟在笔尖的勾勒下,渐渐化作一泓潋滟含情的桃花眸!


    将十分的艳色生生酿出了十二分的娇憨无辜,整个人的气质都为之一变,仿佛卸下了满身尖刺。


    镜中的美人怔住了,眼底的惊怒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丝难以置信的恍惚和……奇异的光彩。这陌生的、属于“弱者”的楚楚动人,似乎让她自己也感到陌生。


    就在这凝固的瞬间,重霞那只被我扣住的手腕猛地翻转,五指如铁钳般狠狠攥住了我的腕骨!


    “你!”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目光锐利如刀,几乎要将我刺穿,“从何处学来这等邪门歪道?!”


    挣扎间,我腕上的紫金铃铛撞在坚硬的妆奁边缘,发出一声清脆却突兀的“叮铃”声,在寂静的室内格外刺耳。


    就在这声铃响中,我清晰地捕捉到她眼底深处,那快如流星划过夜空、一闪而逝的……一丝复杂难辨的……歉疚?!


    快得让我几乎以为是错觉,是镜面的反光,但那瞬间眼神的微妙变化,却真实地烙进了我的眼底。


    “凤目藏煞……” 她像是被那铃声惊扰了心神,又像是陷入了某种飘渺的梦呓,朱唇微启,吐出几个轻如羽毛飘落的字眼,带着宿命般的寒意,“主姻缘坎坷,生生世世……无缘正室……”


    话音未落,她猛地收声,如同被无形的针狠狠刺中了舌尖,贝齿紧紧咬住了下唇,将那未尽的、更骇人的话语死死封住,眼中闪过一丝惊惶。


    话音未落,她猛地收声,如同被无形的针狠狠刺了一下舌尖,贝齿紧紧咬住了下唇,将那未尽的、更骇人的话语死死封住。


    这句轻飘飘的呢喃,却如同一道撕裂夜幕的紫电惊雷,在我混乱不堪的识海中轰然炸响!有些碎片瞬间被点亮、串联!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嫡姐重霞,当初执意将那枚紫金铃铛塞进我掌心,口口声声说着“记住,这铃铛……生来就是你的!拿好它……活下去!”


    竟是为了用我作替身,替她挡掉这“凤目藏煞”的命格煞气,为她自己逆天改命?!


    所谓的“活下去”,不过是让我这个“替死鬼”活到她成功转嫁厄运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