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他怎么能还活着，他怎么不去死。”


    肖美珍一双眼死死盯着门口那熟悉的人。


    她还记得那年肖卫东被送去部队时年仅十六岁，那时的他还没这么高，身形瘦弱，沉默寡言，但骨子里透出的倔强，不甘和深沉却怎么都不像是一个十六岁孩子能有的。


    眼瞧着肖卫东越来越不好掌控，肖美珍害怕他发现自己的身世，便找了门路将他送去了部队，美其名曰为了锻炼他，实则是想给肖家找个免费饭票，每个月既能白白有进账，还能用肖卫红将他拿捏。


    可是没想到，短短几年时光，肖卫东竟然脱胎换骨般，气势迫人，令人不敢直视，要不是五官没怎么变，肖美珍是断不敢认出他的。


    都说儿子像妈，肖卫东的五官和林淑华更像些，两人站在一起的画面给肖美珍带来巨大冲击。


    她害怕这个时候让林淑华和肖卫东相认，眼瞧着林淑华看都没看肖卫东一眼径直往外冲去，肖美珍默默期盼两人就这么擦肩而过。


    可下一秒，她的期望落了空，肖卫东只冷冷扫过来一个眼神，在大门关闭的前一秒，男人宽厚的手掌准确无误将门打开，头也没回朝林淑华离开的方向追去。


    肖卫东推门而入的前一秒，完完整整将林小蕊的话听了个全，几乎是一瞬间，他便猜到眼前的人，就是他和卫红的亲妈。


    至于林小蕊，从她的话来看，应该是他和卫红的亲妹妹，且话中意思卫红早就已经和两人相遇，但不知为何迟迟没有相认。


    肖卫东来不及思考这么多，脚步匆匆跟在林淑华林小蕊身后，看着两人从快走到小跑最后直接在道路上飞奔起来。


    肖卫东跟在后面，看着前面妇女身形纤瘦，原本被笼罩在护耳帽下的短发随风飘扬，明明迎着刺骨的寒风，她却像是不知疼痛般，脚步一刻未顿朝目的地而去。


    这一刻，肖卫东心里说不出来的复杂感情。


    他回来有两个目的，一是找到妹妹，二则是确定自己和妹妹的身世。


    可如今刚到故土，两个问题迎刃而解，真相就在眼前，肖卫东本就剧烈的心竟产生了几分退缩。


    这边林淑华已经飞快跑到肖卫红和李秀云做生意的地方，两人此时正在供销社旁边的岔路口。


    馄饨鲜香，水雾缭绕，透过白茫茫一片，肖卫红看到了喘着气跑来的林淑华和林小蕊。


    她挂起笑容，正要上前打招呼，忽地，周身落入一个温暖柔软的怀抱。


    这个怀抱熟悉又陌生，是肖卫红每晚睡前都怀念的温暖，但在大街上，冷不丁被抱住，女孩小脸腾地红了。


    “干妈，怎么了吗？”


    她轻声开口，林淑华却在话落的瞬间将她抱得更紧。


    肖卫红能清晰听到干妈胸膛砰砰砰剧烈的心跳，还有她急促的喘息。


    紧接着，林淑华颤抖隐隐带着哭腔的声音传来，


    “卫红，卫红，妈的闺女，我是你亲妈啊。”


    “咔嚓”


    是李秀云不小心掰断筷子的声音，林淑华的话让在扬两大一小都懵了。


    李秀云想开口问，被喜极而泣的林小蕊拉住胳膊，示意先给两人一个缓冲的时间。


    肖卫红呆愣愣被抱着，脑子里回荡着林淑华那句是她亲妈的话，可是却怎么也想不通，大脑像是宕机了般，晕晕乎乎，只能任由林淑华牢牢抱住。


    就这么一直抱了好几分钟，林淑华才肯舍得将肖卫红放开，只是一双冰凉的手依旧恋恋不舍地半抚上肖卫红的脸颊。


    “闺女，这些年你受苦了，是妈太笨了，是妈对不起你，连你就在身边都没发现。”


    林淑华哽咽着，泪眼朦胧，目光流连在肖卫红的五官，看着那与林小蕊极其相似的眉眼，她再一次暗骂自己，明明已经发现两个闺女眉眼相似，为什么就不敢往这方面去想呢。


    肖卫红怔愣感受着林淑华小心翼翼的动作，干妈的手并没有真的落到她脸上，肖卫红能感受到从干妈手上传来的丝丝凉气。


    虽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仅凭林淑华这珍爱的动作，便足以让肖卫红鼻头泛酸。


    她将林淑华的手拉下来，用自己暖呼呼的手去捂热林淑华那双冻得通红的手。


    她轻声问，


    “干妈为什么说我是你闺女？”


    林淑华反握着她，


    “你和你哥，以前是不是一直生活在肖家？肖家还有个肖美珍。”


    肖卫红诧异瞪眼，她之所以一直没说以前的事，就是不希望再回到那冰冷的肖家，感受过温暖，谁又会喜欢寒凉呢。


    见她那表情林淑华什么都知道了，


    “肖美珍和王有才早在几十年前就开始搞破鞋，那时我和肖美珍先后怀孕，你们六个月的时候，我不知怎么摔了一跤，早产又难产，好不容易生下你俩，王有才那畜生却将肖美珍的孩子和我的孩子掉了包。”


    “这些年我一直将肖美珍生的杂种认作亲生，要不是王有才那畜生露出破绽，我还发现不了这弥天大谎。”


    “可我没想到，没想到我苦苦找寻的孩子竟一直就在我身边。”


    “卫红，是妈不对，没有及时认出你来，你可以怪我骂我，但你能认我这个妈吗？”


    听着林淑华将这扬阴谋完整摊开，肖卫红早已泪流满面，这些都不能怪妈妈，她也有错，她竟然信了肖美珍的话，一直以为妈妈已经死了，殊不知妈妈为了找她们吃了这么多苦。


    肖卫红再也忍不住了，扑进那个贪恋已久的怀抱。


    她认真且坚定地喊出声，


    “妈。”


    “欸，好，好，妈的乖女儿，妈往后再也不会让吃一点苦了。”


    母女二人相拥而泣，一旁的李秀云也默默抱紧了月牙儿，泣不成声。


    只有做了母亲，才能切身体会到骨肉分离的痛。


    四个女人哭作一团，惹得不少路人投来好奇的视线。


    林淑华后知后觉发现她们在大马路上相认有些怪异，反正小摊上的馄饨也已经卖得差不多，干脆收摊算了。


    女孩们全都鼻头红红，脸上却个个带着喜色，一边笑着一边收拾。


    冒着热气的锅一盖上，眼前瞬间恢复清明，肖卫红刚找到了母亲，心里美得冒泡，正想着什么时候出发去找哥，忽地看到街对面站着那熟悉的身影。


    肖卫红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低头揉了揉，又揉一揉，这才确定正朝自己走来的确实是哥哥。


    今天到底是什么好日子，好事一件接着一件，肖卫红胸腔内说出不的激动燥热，声音既高兴又委屈地朝男人唤了句，


    “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