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台旁的垃圾桶，洁白的医用药棉染着一片猩红。


    乔依沫双脚站在手术台旁，好像是刚从台上下来的。


    双手双腿被她硬生生地扯开，扯得有汩汩血痕，脸上身上苍白得要命，好似从血泊中爬出来的厉鬼。


    乌黑的头发黏在脸上，渗着薄汗，腿间的血还没来得及擦掉，蜿蜒血迹滴至脚腕……


    她不深不浅地呼吸着，又或者没在呼吸，只是一具冰冷彻底的躯壳，没有任何光的黑色眸子，像疯子，也真的像怨鬼。


    人已经醒了，但意识分不清是模糊还是清醒。


    一旁的铁盘上装着胎盘，那胎盘皱巴巴地蜷缩着，形状小得可怜，像个芝麻豆，周围还有一些乔依沫说不上来的东西。


    但她明白，都是从她身体里出来的……


    “……”


    乔依沫看见铁盘上的胎盘，小腹仿佛有无数根针在搅动着，疼得抽筋。


    她痛苦地在心里撕心裂肺，哀嚎、崩溃、折磨、不堪、堕落、憎恨……


    孩子……


    她的第一个孩子……没了……


    就这么被这些人无情夺走！


    在眼里打转的泪水止不住地掉下，剧痛似翻涌的潮水，将她的理智彻彻底底淹没。


    身上的痛，心灵无法愈合的裂痕，血丝在胎盘周围扭曲成藤蔓，撕扯不开。


    她手里握着手枪，子弹射到女医生的肩膀上，血液止不住地流，染红白大褂，染红她们的手。


    半镯手链熠熠泛着光泽，却无法接收信号……


    在她的左手臂上有蛇咬过的痕迹，不起眼，不流血，不发黑发紫，好像只是一种装饰。


    她麻木又痛苦地站在那里，身上的白裙被染得诡红，一声不吭。


    “小娇妻，你怎么醒了？她们没有给你麻醉吗？”纪北森前句在关心，后句变脸质问蹲在角落的女医生们。


    “我们给她麻醉了！刚刚有条蛇……有条蛇咬了她！还咬了她手腕上的绳子，等我们手术刚结束的时候，她就已经坐起来了……我们不知道怎么回事……我们也不知道她从哪拿来的枪！”


    女护士惊慌失措地解释，声音带着恐惧，身体如筛糖般，生怕他一下子把她们杀了。


    “蛇？这种地方为什么会有蛇！为什么不阻止！该死的！”


    纪北森低骂一声，看着她的右臂胳膊，深深的毒蛇咬痕。


    “……”女孩的睫毛终于颤了颤，她缓缓慢地扭头看他。


    脑袋随着视线移动，一阵天旋地转，仿佛整个世界都在摇晃……


    “别怕，我去拿血清。”纪北森抬手，刚想抚摸她的脑袋，女孩忍着剧痛后退一步。


    手里的枪口对准他。


    她目光凶狠，全身乏力，手臂根本伸不直地强行自己举枪，仿佛再坚持一下，她就会倒下去。


    “……”男人眼眸倏地阴暗，本能地警惕。


    但没一会儿，他阴戾地勾唇，一步一步地朝她靠近……


    “纪北森，你好歹毒！那是我的孩子！！——”乔依沫双手握紧枪，眼里泛着泪花，模糊了眼前的视线。


    歇斯底里地怒吼，每一个字，都好像在透支自己的生命。


    这一刻，她不再惧怕所有人。


    她坚强地低下头用胳膊抹掉眼泪，双手仍然持着手枪，目光带泪，却死死地瞪着他。


    恨意，在心底扎根！


    “谁教你学会用枪的？想做女杀人犯？就你这软骨头？”修长的手举在耳边，象征性地朝她做出投降的姿势。


    乔依沫想要扣动扳机，手臂却软了下来，麻醉的药剂还有遗留，她力气根本不够。


    “……”看着他步步逼近，乔依沫没有说话，继续扣动扳机，手枪却卡壳了，子弹没有发射出来。


    她急切地重新将子弹上膛，这时男人已经从医疗箱中取出血清注射器。


    “砰——”


    枪声将这恐怖的气氛撕裂，震得女护士医生们耳膜生疼！


    她们吓得紧紧捂住耳朵尖叫起来，几人紧紧地抱团在一起。


    这男的疯了，女的也疯了！


    她们回过神，就发现手枪打在天花板上，冰凉的大手紧扣住她的双手腕，高高地举过她的头顶，把人压在手术台上。


    女孩双脚无力地摆着，身体的疼痛加上他的力气，乔依沫根本动弹不得……


    现在的自己，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别动。”


    纪北森没怪她开枪想杀自己，而是冷冷地将抗毒蛇血清打在她的肘中静脉。


    “你杀了我。”乔依沫看着他轻而易举将她桎梏，她无力，下身传来撕扯的剧痛，从下延伸至小腹。


    痛不欲生。


    如果在这个时候他要对自己做什么，她根本没办法抵抗。


    杀不了他就让自己死！


    “我不会杀你，但下次不许再拿枪对着你丈夫。”纪北森将一支血清推进去，不冷不热地警告。


    “你不是我丈夫，我丈夫不会这样！”乔依沫的情绪愈发紧绷。


    他低嘲：“呵。”


    血清药物注射进来，乔依沫瞬间感觉身体又轻又痛，小腹坠胀到走不了路。


    生不如死的痛，深深刺入骨髓，身体与肉体，灵魂都在噬咬着她每一寸！


    她绝望地仰着头，看着他冰凉气息笼罩下来，手里的手枪被人取走。


    双腕得到自由，乔依沫艰难且快步来到手术桌台，蹲下捡起掉落一地的手术刀，随即朝着纪北森冲去——


    她要杀了他！


    她死也不能放过他！心中的怨恨远比身体上的折磨还要痛苦千万倍！


    可麻醉药效还没有完全失效，她走没几步身体承受不住地瘫软在地上，五脏六腑好似随着她的移动而疯狂撕扯——


    她试图重新站起来，试图紧握那把手术刀，却显得那么无力。


    看着手已经麻痹到连手术刀都握不住，她哽咽难鸣，神经痛、身体痛、心脏痛，小腹痛，每一处都是痛苦不堪的折磨。


    纪北森见她坐在地上无法起身，长腿跑过来搂住她的腰，将她揽进冰冷的怀里。


    他俯视着这张小脸，脸颊上带着两行泪，乌黑的眼睛布满绝望与杀气。


    纪北森冷笑：“小娇妻长大了，身上的那股蠢劲没有了，现在看着好飒。


    不过，我还是喜欢蠢的时候的你，稍微哄一哄，就把你骗得团团转。”


    很有趣。


    “……”乔依沫气得颤抖！


    纪北森瞥下眼眸，发现她白色裙子黏着血迹，浑身一股血腥味道。


    他抬眸：“手术完成了吗？”


    这句话当然是问角落那群怕死的


    女医生点点头：“完成了，内库也给她换好了，我们爱丽医生是著名的人流手术医生，您放心！”


    求求你，手术已经完成，放她们走吧！可是这句话咽在喉咙，没人敢提。


    血清生效了，她的身体开始轻飘飘，呼吸沉重，乔依沫昏昏欲睡，任由他抱起。


    “浑身脏成什么样，走，我去给你擦擦。”纪北森抱着她走出门，几名医生想趁机逃跑，就被纪北森锁在里面。


    女孩无力地靠被迫靠在他薄凉的怀里，冰冷的心跳，冷血的触感。


    一只手自然垂落在他身后，垂落的手臂忽然被什么东西缠住。


    仿佛有蛇在吐信子，蹭到她的指腹。


    几名女医生护士看见那条蛇从门口突然掉落，恰恰缠住女孩的手腕，白得无血的胳膊，诡异的蓝光。


    她们吓得不敢发出声音。


    其中有一名女护士想叫住纪北森，却被女医生捂住嘴。


    让他死！


    ***


    长长的地下走廊一阶一阶往下，没有尽头的黑色，纪北森抱着虚弱的乔依沫，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纪北森……你到底想怎么样？”她奄奄一息，半睁着眼睛，声音弱小无力到几乎要听不见。


    纪北森脸色不变：“想让你在我身边，哪怕手段极端也没关系，只要你在身边就好。”


    末了，他补充：“不再是利用。”


    “……”


    “不用为了这次难过，我们会有别的孩子，属于我们的孩子。”他一字一句地说，像在承诺。


    乔依沫听得想笑。


    “别想着逃，你的好朋友还在我手上，如果你敢不从，我可以一刀一刀割掉她的肌肤。”


    听到好朋友，乔依沫才想起被卷入的薇琳：“薇琳在哪里？”


    看见她终于有了反应，他好笑道：“他们等会就到，现在她在和我的小弟们一起，长得倒是符合他的审美，他们应该会有故事发生。”


    “……”听到这里，乔依沫血液快速逆流，想要从他怀里起来，身体却没有任何反应。


    黑色走廊走到底，一扇不起眼的玄关打开，里面是轻欧式大型的起居室，生活用品应有尽有，四面没有窗户，却有窗帘。


    还是他的作风，冷得像停尸房，


    一眼望去，华丽的囚笼……


    纪北森将人放在奢华的沙发上，乔依沫应激地想要离开，就被纪北森用绳子绑住她的双手。


    “啊……”洇红的血痕被重新缠绕，疼得她叫出了声音。


    纪北森下意识地放开，“你乖乖的不要乱跑好不好？刚做完手术，不痛吗？”


    说完，他走到门前，将门关上，反锁，随即挽起袖子走进浴室，打了一盆温热水，端了过来，放在茶几上。


    乔依沫吓得连连后退，直至退到沙发扶手，无路可退。


    纪北森将毛巾拧到半湿，随即抬起她的脸，一副倔强到底的眼神，厌恶地与他对视。


    他没有说话，将毛巾举起，想擦拭她的脸。


    女孩不配合地躲开，他就将人箍在怀里，不让她逃离，边擦着她的脸，边说：“再不配合试试。”


    “……”乔依沫僵硬地别过来，但也没有再继续反抗。


    温热的毛巾覆盖在她脸上，瞬间给了她很多暖意，暖化了她哭到僵硬的脸。


    随即他擦了擦她的脖子，锁骨，胳膊，每一根手指，每一次擦拭，都在挑战她的忍耐性。


    正当他准备掀起她的裙子，乔依沫并拢着疼痛的双腿，用尽全力不让他打开。


    纪北森冷冽地抬眸，对上那双清澈的黑瞳：“不给擦？你那里全是血。”


    “滚开！”她一字一句地低吼，浑身抵触，像炸了毛的猫。


    “呵。”纪北森冷笑，他低下头，抓着她的小腿擦拭着那猩红的血迹，随即将她的脚放入盆中，一点点给她清洗。


    乔依沫想要抽出来，就被他紧紧握住。


    “你对我不了解，我会给你时间了解我，你会发现我比司承明盛更好。”


    擦完，他扣住她的后脑勺，顶着她的额头，声音很冷，充满醋意。


    “我想杀了你。”


    “我承认，我们之间有太多的误会，机扬的那一次相遇，我真的该把你带在身边的，没准现在我们已经有孩子了。”


    孩子……乔依沫噙着泪水看着他。


    “别哭。”看着她掉眼泪，他心疼得心抽搐……


    她怀上仇人的孩子，他何尝不恨？


    但他不恨她。


    他起身，想吻她的额头，就被她厌恶地避开。


    纪北森也不恼，冰凉的手抚摸着她的脸，这会刚被毛巾擦过。


    脸上温热温热的，看着楚楚可怜，可爱极了。


    他走到衣柜打开，取出一件干净的白色长袖长裙，“身上的裙子脏死了。”


    说着，他坐在她对面，乔依沫应激地跑了下来，很快又被男人抓回沙发。


    乔依沫顺势地低头，用尽全力去咬住他的手。


    “好，给你咬。”纪北森一只手被她咬着，另一只手把她拢进怀里，将她衣服的拉链拉开，乔依沫赶紧松手，捂住胸口蜷缩在一旁。


    “乔依沫，我劝你别不识趣！”这么防着他！他没多少耐心！


    “你杀了我吧！”乔依沫没有退缩，直视着这张恶魔的俊脸。


    让她死，一了百了。


    如果不杀她，她一定一定，一定会想办法杀他！


    “我不会杀你，也不会放你，我会把你关到……我们的孩子生下来的那天。”纪北森放下她的手腕，将人丢在沙发上，他起身，阴戾地看着不识趣的女孩。


    “如果你还想反抗就继续保持这样，我会让人轮了薇琳，当着你的面。”


    “……”乔依沫内心十分复杂，绝望地闭上眼睛，“好，你出去……我自己换。”


    见她妥协还提条件，男人蹙眉：“真？”


    乔依沫忍着怒气，点点头。


    “这就对了，小娇妻，不要难过。”纪北森低下头，吻了吻她的发丝，随即走了出去。


    这里封闭式，她就算是神仙也逃不了。


    门啪嗒地关上，乔依沫有气无力地看向紧关的大门，又扫了眼周围角落，确定没有监控。


    她才坐在沙发上，不断地摩擦着半镯手链，发现怎么弄都无法亮起蓝光……


    乔依沫再笨也想到了，这里被纪北森用黑科技覆盖了……


    她打量着周围，模糊散光的画面，一条妖冶的蓝色吐着信子从暗处，缓缓朝她滑来。


    仿佛看见了光，她眼泪滴滴掉落在地上，手自然垂落，让蓝巴伦蛇缠上来。


    “那天晚上你就知道我吃了打胎药是不是？”乔依沫泣不成声，快要说不出话地询问。


    “……”


    蛇没有说话，警惕地看向周围。


    “你……你……”乔依沫不知道怎么表达，只好将胳膊伸到它嘴边。


    “再咬我一口，像那种兴奋剂，让我忘记痛，我要亲手杀了纪北森……”


    这句话说出，蛇蓝瞳里拓映女孩坚定不移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