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


    赵平安神色凝重的点点头。


    “忽必尔不是傻子，他们不会坐等援军到来，又或者是等复合弓全部造出。”


    “那现在你觉得应该怎么办？”李青问。


    赵平安思忖后道：“当然是救人要紧，最好是在今天之内，就将人救出，随后星夜兼程往回赶。”


    说罢，他看向李青。


    “李老哥，你对边军熟悉，以眼下的兵力，如果突厥尽全力来攻，我们能抵挡多长时间？”


    “不太好说。”


    李青摇了摇头。


    “料想，最多也就是两日。”


    “两日时间……”


    赵平安眉头微皱。


    “若是此时此刻，边军工匠便开始大批制造复合弓，便能让战事至少再多拖延一两天时间，这个时间，应该足够等到援军到来，只是现在救的人还没带回去，吕老哥那边……”


    “这一点应该没问题。”


    罗纪知道赵平安心中所想。


    复合弓惊世骇俗，对此战起着不可替代的关键作用。


    “若是关门被破，中原势必将生灵涂炭，而我们那些远在关内的亲人，也定然会被波及，我与吕东庭相识已久，他虽只是一介商人，却也有着一颗赤子之心，更何况……”


    罗纪拍了拍赵平安肩膀。


    “其实早在你决定亲自以身犯险的时候，老吕便已经决定将所有牛筋，全部卖给边军，恐怕此时此刻，已经将牛筋，全部送了过去。”


    “你说什么？”


    赵平安瞪大双眼，激动异常。


    罗纪见他这般模样，还以为是心情太过高兴所致，随即安慰道：“这些都是你自己争取来的，所以不必太过兴奋。”


    赵平安：“？？？”


    我特么不是为这个啊。


    吕东庭亲自将东西送往军营，不经过我的手，我从哪里去赚钱啊？


    我的暴富梦怎么办？谁来帮我实现？


    这一瞬间，赵平安无力的将头埋进了土堆里，涕泪纵横。


    “好小子。”


    李青一脸赞许。


    “小小年纪便如此胸怀家国大义，将来必定大有作为啊。”


    赵平安：我祝你全家都大有作为。


    ……


    ……


    边境。


    突厥大营。


    随着一封后方的战报送往中军主帐，忽必尔轰然一巴掌派碎面前桌椅。


    “果然，被公主你说中了，这群大俪猴子实在太过狡猾，竟然真想通过这样的方式拖延我们的进攻时间。”


    合硕在看过战报之后，心中微惊。


    赵平安啊赵平安，你小子是真不怕死啊。


    上次行动才过去几天？这就又开始拼上命了？你真以为自己是猫，有九条命不成？


    收起战报，合硕沉声道：“将军有何打算？”


    “有何打算？当然是立马集结大军，明日一早攻城。”忽必尔眼神之中，尽是无穷无尽的怒火。


    合硕虽然不喜忽必尔，但两国交战，眼下忽必尔又是军队主将，她不得不对其表以担忧。


    “将军，你的伤能承受攻城之战？我突厥国，宁矢一城，也不愿失去将军这一大臂膀，若实在勉强，咱们现在尽可撤军，本宫保证，不会让陛下对你问责。”


    忽必尔眼前一亮。


    自上次他利用合硕引诱赵平安上当之后，两人之间，虽然没明说，但却总存在一层隔阂。


    而他根本不知道该如何打消这层隔阂，毕竟，他的愿望，一直都是迎娶这位貌美年轻的公主。


    而眼下合硕突如其来的关心，直接让他心头一暖。


    忽必尔咧嘴撕扯下臂膀衣袖。


    “多谢公主关心，箭伤虽未痊愈，但对付那些大俪猴子却是绰绰有余，更何况，能得到公主的关心，末将荣幸之至，莫说是此刻上战场，便是让末将上刀山下火海，都绝对义无反顾。”


    看着眼前赤裸上半身，浑身粗犷的忽必尔，合硕本能有些生理上的不适，尤其是忽必尔的这些土味情话，越听越觉得浑身不自在。


    但眼下是在中军大帐中，还有其他诸位将领在场，她只能咬牙坚持。


    “既然将军如此有信心，那肯定是再好不过，好在眼下赵平安那小子正在我军身后，将军再上前线时候，大可不必担心再中箭矢，如此，也能最大程度上鼓舞我大军士气。”


    听到不必担心再中箭矢四个字的时候，忽必尔避免不了又是一阵咬牙切齿。


    他冷笑道：“公主放心，末将已经下令，待金洪烈在大后方擒住那小子的时候，务必将其头颅砍下，送往我中军大营。”


    “届时，末将再令人将这小子的头颅悬挂在三军阵前，一来可以让敌军心惊胆寒，而来……也让他们知道，跟我突厥国作对的下场。”


    “什么？”


    合硕身躯微颤。


    “你让金洪烈去大后方追捕？”


    她虽非戎武出身，却并不代表对突厥国名将不熟。


    这金洪烈的实力，在整个军队之中，绝对可排得上前十，其人武力彪悍，手段残暴，是军中公认的煞神。


    只可惜没合适的机会立下重大战功，否则早已提拔为将，也不至于到现在，仍旧只是一个骠骑校尉。


    但即便如此，也从来没人质疑过金洪烈的能耐。


    赵平安若是落在他手中，绝对凶多吉少。


    “怎么了公主？是不是有什么不妥。”


    忽必尔敏锐察觉到这一异常。


    先前赵平安掳走合硕，两人在悬崖之上，一呆就是数个时辰，孤男寡女，再加上事后赵平安竟然放任合硕归来，这当中，每一件事情，都透露着蹊跷。


    难保不怀疑，两人在这数个时辰之中，究竟有没有事情发生？


    “不妥？”


    合硕微微一怔。


    当时赵平安明明可以杀了她，再不济，也可以将其带回关内作为人质，更甚者……她对自己的美貌，极其有信心，但凡是个男人，都不可能无动于衷。


    而赵平安在那种情况下，竟然完全没对她有任何越轨的举动？


    这样的男人，又如何能不让她动一丝恻隐之心？


    站在家国大义之上，赵平安该死。


    但作为个人来讲，合硕，其实并不希望赵平安身死。


    “将军……”


    合硕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平静。


    “本宫本无意干涉军中之事，只是觉得赵平安这个人，箭术超凡，再加上竟然能设计出那般逆天军械，而且，此人有勇有谋，本宫是想说，在有可能的情况下，能不能留他一命，将其带回中军大营，劝其为我突厥国效力，实在不行的话……再按照你说的办，你意下如何？”


    忽必尔表面不动声色，实则心中阴沉似水。


    很不幸，他果然猜中了。


    素来高高在上，冰清玉洁的公主，竟然如此维护一个敌方小卒。


    忽必尔突然淡淡一笑：“公主发话，末将岂有不从之理？我这就安排人去传令。”


    走出营帐，忽必尔脸色陡然阴沉。


    他摆摆手叫来传令兵。


    “给我听着，通知金洪烈，见到姓赵的那小子，给我剁成肉酱送回来，就说……这是公主的意思。”


    “属下明白，这就去办。”


    半个时辰之后，中军大营之前，数十位将领齐聚。


    忽必尔身穿铠甲，威风凛凛。


    “诸位将士都给我听着，今夜寅时埋锅造饭，卯时集结大军出发，辰时完毕之前，本将必须要看到三军将士屯兵于敌军边关之下，若有怠慢者，立斩不赦。”


    “末将领命……”


    一时间，大军枕戈待旦。


    而同一时间，荒原之中，有两名轻骑在观察到突厥大军动静之后，策马狂奔至边关城下。


    “报……紧急军情。”


    一声大喝，惊醒无数睡梦中的将士。


    这几日，月阳因担忧营救队安危，每日都与宁先生暂住军营，听闻紧急军情，月阳立马穿衣而出，此时，主将大营，众将士早已严阵以待。


    两名斥候顾不得长途跋涉的劳累，快速走进营帐。


    “禀报将军，公主殿下，突厥大军于两个时辰之前突然大规模集结，似有大举进攻之兆。”


    闻言，众将士齐齐身躯一震。


    许士襄眯眼道：“最担心的事情果然来了，眼下援军还需三日方可到达，以我边军现在的兵力，即便再拉上城中所有青壮，也绝对抵挡不住突厥大军。”


    “为何会如此突然？”月阳眉头微皱。“眼下赵平安他们尚未归来，此时一旦开战……”


    许士襄闻言沉声道：“公主，眼下，恐怕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所有将领听命，立刻摆开御敌阵势，另外通知城中所有青壮……”


    一名将领道：“禀报将军，先前一战，已经死伤不少青壮，再加上闻听战事随时都有可能再起，剩下的人，也大多数都逃难去了，眼下城中，根本无男子可用，就算有，也是一些老弱病残。”


    “老弱病残也一样征调，只要能拿得起兵器，眼下我边关守军只有区区四五千，若非如此，绝对抵挡不住敌军的进攻。”


    一众将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神色各异。


    毕竟，古往今来，征战沙场从来都是士兵的事情，还从未听说过有抽调老弱病残上阵杀敌。


    又一名将领抱拳沉声道：“将军可得考虑清楚，此例一开，后患无穷。”


    “且不说中原百姓如何看待此事，恐怕就是他国，也会笑我大俪无能。”


    许士襄眉头紧皱。


    “抽调他们上战场，本将同样不情愿，但眼下又管得了那么多？边关一破，突厥数十万蛮子，长驱直入中原，届时将如蝗虫过境，到时候，连国都没了，又谈什么家国脸面？”


    许士襄对面，马涌关冷冷一笑：“将军就算真能把所有老弱病残，甚至妇女抽调上城头，又能抵挡突厥大军几时？无非，就只是多拖一点时间而已，这点时间，根本不够援军到来，为今之计，想要阻挡突厥大军的唯一办法，便是现在便开始令军中工匠打造复合弓，有此利器在手，加之居高临下，即便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妇女，也能凭借此械射杀敌军，到时候，未必就没可能拖到援军到来。”


    “这一点，本将又何尝没有想过？”许士襄一脸为难。“只是如今赵平安依旧未归，如何能使姓吕的交出所有牛筋？”


    “这还不简单？”


    马涌关伸出一只手，比划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若是不从，当场格杀，死一个人，换取整个大后方的安宁，不管怎么看，都是赚了，就看，将军和公主怎么想了。”


    “若是二位点头，末将现在就带人前往妥善解决此事，至于赵平安……他能不能有命回来还不一定，就算有命回来，到时候事情已成事实，他又能如何？胆敢闹腾，末将一并杀之便是。”


    闻言，一众将领面色凝重，好半天之后，终于有人带头。


    “末将赞同马副将军所言。”


    “末将亦如此。”


    “死一人，换一国安宁，姓吕的纵然泉下有知，也应当感到荣幸。”


    月阳和许士襄对视一眼，皆神色复杂。


    赵平安愿意为一个承诺，亲入敌军腹地，而他们现在却为一己私利，要擒杀吕东庭。


    倘若赵平安平安回来，届时，又如何跟他交代？


    马涌关见两人迟疑不定，不禁再度冷笑道：“两位还在犹豫什么？难不成要等到关门大破，中原百姓生灵涂淡？真要到了那个时候，你们可就是我大俪王朝的千古罪人，这份罪名，两位可担得起？”


    一句话，让月阳和许士襄齐齐身躯一震。


    两人都知道事已至此，除此之外，根本别无他法，


    许士襄深吸一口气缓缓道：“就算真要做，这件事情，也是由我来做。”


    马涌关微微眯眼。


    他之所以如此急切想要弄死吕东庭，无非就是为了一份军功。


    试想弄死吕东庭之后，再由他麾下的能工巧匠，按照图纸打造出大批复合弓，到时候再将赵平安灭口，最好的情况，就是想个办法把许士襄这颗拦路石也干掉，到时候，边军之中，属他最大。


    他说复合弓是自己打造，又有谁敢有疑？


    即便是月阳，回到京城之后，凭借她一张嘴，又有几人会信？


    而现在，许士襄竟然主动请缨。


    他虽有些恼怒，但仔细一想，弄死许士襄又有何难？


    “既然如此，那就有劳将军了。”马涌关眼神玩味。“将军可一定要手脚利落一点，毕竟那姓吕的身边还有不少随从，一旦有一人泄露此事，都将令中原客商闻风丧胆，所以……将军应该知道该怎么做了吧？”


    许士襄顿时瞪大双眼：“马涌关，你简直丧心病狂，”


    “是吗？我丧心病狂？”


    马涌关嘴角微微上扬，嘴角泛起讥讽。


    “那你倒是尽管试试留下活口，看看会不会敌军未至，我边城先大乱，一旦腹背受敌，许将军，你……恐怕万死难辞其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