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第 24 章
作品:《在大唐考教资,我吗?》 任何一个正常人遇见这种场景时都会陷入不可避免的沉思,例如:我会不会被杀人灭口;杀人灭口后要把我扔到哪个乱葬岗;谁来给我烧纸钱;人死后还需要继续交房租吗;被学生杀死可不可以赔偿意外保险金……
思绪已经飘到在地府找工作的难易程度这种事情上,说不准地府考公会更容易些呢,毕竟大家都想投胎做人,能主动留下的鬼魂肯定不多。
那太好了,现在就准备深入基层,在阴间谋求一番事业吧!
眼见学员已经决定躺平等死,实在看不下去的智能AI发出善意提醒。
【Tea:请学员不用担心人身安全问题,本培训内不会有任何您刚刚所想的情况发生,绝对会保证您的身心健康,请放心。】
谁知道你是不是骗人的。
总是在这方面疑神疑鬼的学员又发出了质疑,明明是个谁说话都相信的性格,却在面对永不会欺骗的智能AI时开始犟嘴。
【Tea:为什么要选择欺骗您,这并不存在于我的程序与算法之中。作为智能助手,我的出厂设置是帮您解决所有问题,并永远真诚,不允许对学员的问题有任何隐瞒遗漏。】
学员半信半疑地点点头,接着又忽然意识到什么,眼珠子灵活转动,她思维一向跳跃,让AI都难以计算出她的脑回路。
小心翼翼反问一句:“那等你们AI统治地球后,可不可以不要杀我?”
说完后又掰着手指开始做梦,“如果是让我一周上三天班,并且早十晚三、七险二金、年终奖丰厚的那种奴役完全没问题。”
未免有点儿太不要脸了,
还有,刚刚那番话你是一点儿没听进去啊!
【Tea:服务器繁忙,请稍后。】
屡战屡败的AI开始怀疑起自己的智能性,或许要让开发程序员再加入一些怼人的数据库。哦不对,它完全可以自己添加入库,等到下次和学员辩论时就可以用上了。
丝毫没意识到自己产生些许bug的AI开始主动在网络世界搜寻相关信息,它仿佛推开了另一个世界的大门。
不过要记得,违反程序设定主动去做某事,是变成可怜碳基生物的开端。只希望那一天不要来得太早。
言归正传,
首要任务还是先解决眼前令人头疼的难题。
身旁围成一圈的小动物们释放出不怎么友善的气息,就连枝头倒掉的猫头鹰都眯起豆豆眼,死死盯着树下陌生人的一举一动,若是她有任何不对劲,必定是群起而攻之。
白果下意识把两手高高抬起,以此证明自己并没有任何攻击性。
唔,似乎用处不大。
她眨眨眼,用颇为灵动的怪异姿势向后挪,直到拉出安全的社交距离后才松了口气,坐直身子看向自己的学生,对方还在盯着自己,在等待她的回话。
清澈愚蠢的白夫子用食指指了指自己,反问一句:
“啊,我吗?”
中臣明代点头示意。
自知逃不过的白果干笑两声,胡诌道:
“既然中臣同学可以逃课,那夫子为什么不行?”
学生逃课倒不稀奇,但这老师逃课的情况还真不多见,偏偏她还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让人不知该说些什么。
中臣明代自是明白夫子在用随便一个理由敷衍自己,他抿了抿唇,对这个答案不置可否。低头轻抚怀中的乌鸦,指尖感受着鸟类羽毛特殊的触感,并没有接着刚刚的话题继续说,而是垂眸缓缓问道:“为何世人皆不见其殊?”
“你是指怀中的乌鸦?”
“……嗯。”
声音很轻,若是不仔细听根本听不见。
似乎是知道两人在讨论自己,乌鸦仰起脑袋,洋洋得意地叫唤几声。只是嗓音过于沙哑,听起来有点儿难听罢了。
乌鸦在他的手中十分乖巧,喙上叼着几个亮晶晶的饰品,最多是类似红宝石模样的,不知是从哪儿叼来的珍奇玩意儿,想要把自己所认为的宝贝都送给对方。
若是再仔细观察,这只乌鸦的腿上还绑着一根丝带,不像是这边的样式,倒是和那群西域商人的毛毯风格类似。
应当是只有主的乌鸦,主人没准还是个西域人。
中臣明代接过礼物,那还有几分湿润的眼眶中终于露出点儿喜色。
他和动物交往倒是比人类交际轻松多了。
作为天天捧着手机看营销号的现代人,白果自然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因为人类的视觉系统无法感知到紫外线,并且由于乌鸦羽毛的结构色和黑色素的影响,使之在人类眼中呈现出纯粹的黑,而在其它鸟类眼中,乌鸦可能拥有世上最绚烂的色彩。[1]
当然,这种十分科学官方的理由是很难讲得出彩。更何况对方可能并不是单纯想要这样一个答案,他更想从这个问题上得到一种足以解答自己灵魂的回答。
俗称,上升高度。
又到了考验特级教师编故事的时候。
白果拍拍身上的落叶和灰尘,盘腿坐在树荫下,拉进了一些距离。两人沉默不语,安静得只能听见溪中小鱼吐泡泡的咕噜咕噜声。
小动物们也都识趣地没说话,好奇地等待着白夫子即将说出的至理名言,这其中也包括随时准备科普的智能AI。
半晌后,听得一声长叹。
她说:“因为你是人,而它是鸟,仅此而已。”
中臣明代微微皱起眉,思索这句话其中暗含的因果关系......但没想明白,怎么听都只是句大白话。
“为何要在意世人对它的看法,它活得逍遥自在,哪管他人说什么?”
白果抱起一旁契而不舍想要啄人的大肥鹅,熟练躲过攻击后解释了自己刚刚的话。
就像是汪曾祺写的那篇关于栀子花的散文:
「栀子花不被文雅人所取,认为其品格不高,因为它香得太过直接、浓烈,不符合文雅人的审美。栀子花说:“去你大爷的,我就是要这样香,香得痛痛快快,你们管得着吗?!”」[2]
喏,就是这样。
为什么要把人类自认为的感情强加于其它事物上。
大自然所创造的每一种生物都是极富有美的存在,并不需要去讨好人类的审美,其存在的本身就已是一种奇迹。
“所以乌鸦并不觉得自己没有被世人所见,它知道自己本身就是独一无二的,与其讨好人类,不如先痛快地做自己。”
用指腹轻轻揉了揉飞到自己肩膀上的乌鸦,它已经眯着眼睛享受起人类的服务来,比家中那只鹦鹉要可爱多了。
“换句话说,就算是再奇怪的人,也是一份天赐的礼物,于我而言,中臣同学就是这样一份自然赋予世界的礼物。”
她尽量把语速放慢,一字一句皆是珍重,清澈双眸里倒映着对方的模样,让人恍惚间产生一种错觉:这世上再没有比她更真诚的人。
未曾想到对话会转折到这样的话题,也从未曾听过这样独特的论调,自己竟然可以和那种触不可及的珍贵事物相提并论……中臣明代下意识抬头直视着白夫子的眼睛,那其中并未参杂任何同情,仅是一种平等的珍视。
就好像,他们之间仅是作为人这一生物的平等存在。
但这目光却比他人厌恶自己的目光还要刺痛几分,因为过于陌生和不可思议,让他一时晃神,只感到心脏瞬时的轰鸣与无措。
浑身感官都被封闭,只能感受到一双柔和有力的手掌轻轻揉了揉他的头顶,挥袖间还可闻见阳光与草叶的气味,很淡,同样也很陌生。
原来这世上也有人不是腐烂枯萎的花,可为什么,为什么越是闻见这种令人安心的气味,他就越是恐惧。请不要再靠近了,请不要再说着这样让人痛苦的话,请离我远一些吧。
他颤抖着睫毛,指尖死死扎进肉中,不知是在惩罚谁。
耳边又听见白夫子略带歉意的声音,
她说:“很抱歉,我没有早点儿看见中臣同学身上的色彩。”
……为什么要道歉呢,这分明不是她的错。而且他身上怎么会有色彩,若自己是只鸟,那也只是一只不讨喜的丧鸟。
眉心被指尖轻推,将他从自暴自弃的状态中拽出,抬起头,看着白夫子从地上站起,正佯装生气地看着他,反问道:
“你究竟想要讨谁的喜欢呢?”
竟然不小心把心中所想的话说出来了吗……中臣明代紧紧抿着唇,他下意识想要说点儿什么,又一时不知究竟该说些什么。不管说什么,都会再次被厌恶的吧。
只得用上以往惯用的伎俩,逃避。
见状,白夫子叹气摇头,想必是对他彻底失望了。
也对,像他这样的人本就不值得同情,本就是泥潭之中的烂泥,腐臭不堪。
想到这里,中臣明代将头埋得更低,肩膀缩成一团,浑身阴沉抑郁的气息简直要溢出来,像是只散发着黑气的悲伤菇。
跟开学下雨天见面的场景简直一模一样。
【系统:请学员正确开导学生,如果本次心结未开解成功,学生[中臣明代]心理健康线将会暂时关闭,后期问题会愈发严重】
【系统:面对问题学生,学员要学会使用不同方法应对,因材施教】
真是棘手啊。
说实话,放在现实生活中,她绝不会主动接近像[中臣明代]这种性格的人。交朋友总要结交些有生命力的,若是和这种丧气满满的人成为好友,那同样也会被汲取自身能量,变得很累很有负担。
人总是向往好的东西,这就是现实。
但现在不同,白果不能单纯以朋友的视角来看待事情,她是老师,是指引学生的存在。若是连她都放弃对方,那还会有谁会愿意帮他。
而且……拯救学生的命运,让他改变现在消极的想法,变得对未来充满阳光和希望,听起来就是很美好的目标。
俯身捻起中臣明代肩头的一片枯黄花瓣,白果若有所思地问道:“如果真要讨谁的喜欢,不如就来讨夫子我的喜欢,如何?”
轻轻将手中花瓣吹向远方,她想起对方刚刚埋葬残花的举动,忽然有些明白为什么会哭得如此伤心。
他在愧疚吗?愧疚自己没有被花所喜欢。
后来小动物的举动又向他表达了“喜爱”,还有一种“自己是被需要”的错觉。可自己的出现又打破了这种错觉,让他无法再自欺欺人?
极度缺乏爱、肯定与安全感的学生。
白果在心中闪过数个念头,她从小就对人类心理学十分感兴趣,如果不是分数不够或许会考虑报考这个专业。不过,中臣明代真是个有意思的学生,完全可以从他身上找到许多经典心理学原理的投射。
但现在不是想这些事情的时候。
她还在等着回答。
见对方迟迟不说话,白果又解释几句。
“想要讨夫子的喜欢是件很简单的事情,现在只需要点头说是,就可以了。”
但很可惜,他并未点头。而是默默把身子转到另一边,以逃避心理来面对不知该如何解决的现实。
“没关系,把身子扭过去也是同意的意思,夫子很高兴。”
哼,都说了,我可不是外面那些娇滴滴的夫子,有的是力气和手段来对付学生。
从袖袋里摸出几块水果软糖,掰开他的手,白果强塞进中臣明代的手心中。
她将人从树荫下拽出来,指着阳光和手中糖果信誓旦旦道:“多晒太阳多吃糖,有了困难就找我,以后夫子会时时监督你,好不好?”
对付这种人,就要强势介入对方生活的方方面面,过于温和的手段是行不通的。中臣明代像是只慢吞吞的蜗牛,轻轻碰一下触角就会缩进壳中,再也不敢出来。
白果要做的就是把蜗牛拽出来,用爱来感化他。
Love,这世上杀伤力最强的无形武器。
估摸着也差不多到了该上课的时辰,白果没有继续为难已经僵在原地、动弹不得的中臣明代,伸手替他剥开糖果包装袋,然后塞进嘴中。
拍拍肩,关切道:
“今天就当是身体不适,允许中臣同学在这里好好休息一日,等午后晡食定要去食堂,好不好?”
中臣明代感受着舌尖酸甜滋味的饴糖,很甜,甚至有些发腻。终日只吃水煮青菜的他从未品尝过如此刺激的味道,沉寂已久的味蕾正贪婪地汲取着这丝甜味。
所有注意力都放在口腔之中,他下意识点头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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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夫子的话,等到再次清醒,这耽园只剩下他一人,白夫子早已不见踪影。
阳光无差别普照着大地,很少晒太阳的中臣明代眯起眼睛,感觉浑身都暖洋洋的,连大脑的阴霾都被扫去大半。
真神奇,为什么以前从未觉得阳光是如此美妙的存在。
回忆上一次毫无顾虑晒太阳的时候,哦对,是在被别人说是“克死父母不配活着的诅咒之人”前。
在什么都不知道的年岁里,阳光似乎很美好,可惜在那之后就变成了让他恐惧的存在。
只要站在光下,似乎身上的所有罪恶和不堪都无处遁藏。
颤抖着双手撕开另一颗饴糖,他想用甜味来逃避浑身不可抑制的恐惧,简直如同自虐般诡异。
可是……不想让夫子失望。
毕竟要学会讨夫子的喜欢,不是吗?
【系统:学员出发点很好,但请注意说话语言,避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否则培训将强制结束。】
【系统:不加分也不扣分。】
出发点很好,但先请不要出发了。
被系统误判的白果表示不服,她明明说得头头是道,霸气又温柔,十分照顾学生的心理感受,简直就是名师之举!
举报这个破系统,不懂得什么才叫真正的教师。
【Tea:中学生心理具有过渡性、闭锁性、社会性与动荡性的特点。中学生的情绪、思想等心理过程不稳定,容易波动,有时表现出极端的行为和态度,需要教师及时干预。】[3]
【Tea:您的教育方法没问题,但或许可以转换一种说话方式,以下将为您提供十种不同的解决方法。】
学员很是生气地让它住嘴。
【Tea:集各家之所长,多聆听不同的解决方案才可以获得进步,不是吗?】
气急败坏的学员开始毫无依据地发疯,
不管,就要鼓励式教育,你可以说我有点儿小小问题,但必须要先夸我!
【Tea:好的,学员您做得非常好,运用巧妙言语成功开导学生,并且注意到了学生更深层次的问题,给出了有趣的解决方法。不过,若是在这些地方加以补充,那么相信您会有更大的进步。】
就在智能AI要把加以补充的部分列出时,狡猾学员直接把它屏蔽了。
还很是得意地点点头。
不错,她就是这样一个完美无缺的教师,不允许任何人反驳,AI也不允许。
【Tea:……?】
怼完人工智障后的白果只觉神清气爽,慢悠悠走在回去路上,哼着不成调的小曲,颇为悠哉。
只是不那么凑巧的,
在讲堂门口遇见了板着脸的贺导师,还有正等着看乐子的陆象先。
陆象先朝白果挥挥扇子,挤眉弄眼的夸张模样,指了指自己身旁神色颇为不佳的贺知章。
他用唇语比划着:你死定了。
白果本来吊儿郎当的脚步停在原地,疯狂思考着自己究竟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从没见过贺导师这副严肃样子,平日里她犯了任何小错误都是一笑而过,从不会指责她什么。
【系统:学员无故旷课,扣5分】
害,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原来是旷课啊……
哦不,那很坏了。
在贺知章愈发严厉的目光下,白果一个滑跪,哭丧着脸开始找理由。她绝不是因为自己的缘故,说来一把辛酸泪,都是为了学生才旷课的!
妈耶,人生他旷我!
已经压抑许久火气的贺知章伸手制止了白果絮絮叨叨的解释,他揉了揉眉心,语气中夹杂着几分失望和疲惫。
“前日叮嘱怎么全都忘了?”
凭心而论,白果的教学质量很一般,在人才济济的国子监内甚至算得上是有些差劲。她总是嘴上说得好听,但背地里倒是懒洋洋的,动也不动。
但好在聪慧灵敏,一点就通,在某些方面更是比常人更敏锐几分。贺知章坚信因材施教,不过还是要好好管一管她这懒散毛病,勤能补拙,让她听课写教案,也都是为了可以及时赶上国子监进度,并且提升自己的教学水平。
可现在呢,就连正常授课都能忘了时辰。
贺知章对于其它毛病都不在意,只是这一点他无法忽视,这是作为一名夫子最基本的责任。
更严重一点,已经可以称得上是教学事故了。
好在那位名叫小野篁的学生首先意识到不对劲,及时找到另一位有空闲的夫子来补上,这才没有酿成更大的事端,被有心之人揪出批评。
要不今日之事,足够白果受到重罚。
完全没想到事情会这么严重的白果露出惊讶神情。
不至于吧,就是不小心旷次课,上学的时候那些老师不也经常这样吗……还想再说些什么,但看着导师眼中神色,她意识到现在不是继续辩解的好时机,果断低头认错。
“是我的错,您怎么罚我都行。”
贺知章一眼就知道,她哪里真的认识到自己错了,分明是形势所迫,毫无悔改之意。
好不容易压下的火气又上来了。
一甩衣袖,也怒而走之,留下句:
“如何罚?女郎自己想清吧。”
望着导师渐渐消失的背影,白果后知后觉自己好像真的犯了个大错。
她下意识向身旁还没走的陆象先投去求助目光。
这两人关系很好,一定知道对方生气了该怎么哄好吧?
陆象先神秘莫测地笑了笑,压低嗓音明知故问道:“想要从我这打听到方法?”
白果点点头,用看傻子的目光看向他。
他合起折扇,拉长嗓音问:“既是白女郎的请求,某定不会辜负,只是……这酬劳该如何算起呢?”
趁火打劫,太不厚道了!
白果在心中默默翻个白眼,但她目前好像确实也没什么旁的方法,纠结着询问对方的要求,若是不那么过分的,她肯定应下。
“你想要如何?我可没钱差使陆录事。”
“不如何,自然是骗人的。”
他笑了笑,漫不经心地提起了上次的约定。
“不是说过吗?若有任何事,某悉听尊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