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咱们亲事不成仁义在嘛
作品:《曦入春棠》 “你别这样嘛,消消气,以前都是我不对。”桑棠晚语气诚恳又柔软,起身到桌边打开油纸包:“你看,我今儿个来还特意给你做了你最爱吃的茯苓糕呢。不过铜官这地方小,没有荷叶粉,也买不到桂花酱。我手艺还不好,跟月桂坊的荷叶茯苓糕味道没法比,你先凑合吃吧。以后有机会给你买正宗的。”
月桂坊是京城最上等的茶果铺,里头东西样样精致美味。三年了,说起来她也好想吃月桂坊的点心啊。
当然,这茯苓糕不是她做的,是先前特意在街上买的。她之前吃过,尝出里头少了荷花粉和桂花酱。至于为什么骗赵承曦说是自己做的,当然是为了显得有诚意啦。
她眼睛完成小月牙,笑眯眯地将一块雪白软糯的茯苓糕递到赵承曦面前。
赵承曦面色淡漠,扭头看向窗外。
她自来说得比唱得还好听。
“哎呀,咱们亲事不成仁义在。”桑棠晚凑得更近了一些,偏头望着他乌眸晶亮,眸底满是清澈的祈求,殷勤地将茯苓糕喂到他唇边:“你尝尝嘛。”
赵承曦抿唇,再次偏头躲开。
“赵时宴!”桑棠晚恼了,脱口如从前一般喊了赵承曦的小字。下一刻想起自己有求于人,语气又软了:“你就尝一口嘛。”
她乌眸湿漉漉的,纤长卷翘的眼睫耷拉下来,撅着唇瓣撇着嘴角,连丧气都是生动的。
客房里一时安静下来,空气仿佛瞬间凝固住,她心窒了一下。
从前,她恼他时便会这般唤他。
他不善言辞,但每每她这样唤他,他总会顺着她的心意默默将她哄好。
桑棠晚说不出话。她早就忘了那些不堪回首的过往,不知为何还会脱口而出。
沉寂许久,久到桑棠晚心生退意,赵承曦终究抬手接了她手中那块茯苓糕。
桑棠晚漆黑的眸子顿时亮了,雀跃地走到他身后,十分狗腿地给他按窍:“我给你揉揉肩。铜官干燥,你旧伤没犯过吧?”
他收下就有希望!
赵承曦的肩骨曾被什么穿透过。
那一次他差点死了,她给他换了好多好多次药,他才痊愈。
无论她怎么问他也不肯说缘故。她只知道,从那之后,每逢下雨天他肩骨的旧伤都会痛。
从前她想过许多法子替他缓解,艾灸、药敷、热敷……都无用,唯有按窍能稍稍缓解。
时隔三年,她动作依然娴熟。
好似这三年从未分开过一样。
赵承曦垂下眼睛,笔直的长睫遮住他眼底翻滚的情绪。他长指捏着那块茯苓糕任由她动作,身子在她手下前后摇晃,未曾有抗拒的动作。
桑棠晚见他似乎颇为受用,凑到他耳边轻声软语:“我还带了银子来还给你。不过不多,我自己只有五百两,还借了五百两。你别嫌少,我以后会分次慢慢还给你的。”
其实说真的,她根本不欠赵承曦银子,她欠的是别人的。
那时离开京城,家里铺子尽数被抄,她想尽办法救出娘亲。母女二人身无分文,山穷水尽。
她趁着和赵承曦退亲的事还未传开,说要和赵承曦合开一家香料铺,他俩占一半的股。另外一半分成五股,打算一股一千两卖出去。
京城纨绔子弟多,个个都不缺银子。赵承曦家世显赫,乐阳长公主深得皇帝信任,人人都上赶着讨好。
即便桑家没落了,看在赵承曦的名头上,桑棠晚还是只用了半日便筹足五千两。
她一转身又把手里余下的一半股份以五千两的价格卖给了宋温辞。
随后便拿着一万两银子和娘亲一起卷铺盖跑路。
不过,娘亲是不知道这一万两银子的来历的。
她告诉娘亲说是她平日攒下的。
没被抄家之前,她过得日子可谓炊金馔玉,奴仆成群。别的不说,她的婢女有两个是专门负责跟着她捡首饰的。那时候她的衣裳极少穿第二次。花银子如流水,当真极尽奢华。
能攒下一万两银子并不稀奇,娘亲便信了,用这一万两做本钱在铜官开了铺子做营生。
桑棠晚跑路了,这烂摊子自然得赵承曦收拾。可她觉得赵承曦活该,谁让他做喜新厌旧的陈世美,还心狠手辣见死不救?
她压根儿没想还赵承曦这银子。今儿个也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后面自然不会继续还银子给赵承曦,说分次还只是哄哄他罢了。这一千两是她拿出来的饵,只要钓得赵承曦救了她娘亲,她立马就如法炮制卷铺盖跑路,离他远远的省得沾了他的晦气。
赵承曦就是晦气。
他不来时处处都好好的,他一来就出事。
距离太近了,她的唇似乎贴上他的耳朵。温热的气息若即若离的柔软触感染红了他的耳廓,荔枝蜜香无所不在地萦绕。赵承曦唇瓣几乎抿成一条线,不自觉地绷直脊背屏住呼吸,手里的茯苓糕被他捏得变了形。
清冽的乌木香气顷刻之间侵袭而来,唇瓣触到他耳尖的灼热,烫得桑棠晚心头一跳,稠丽的脸儿迅速布满红晕。后知后觉自己离得太近,猛地站直身子后退一步,快快地从袖袋中取出银票递过去。
“给你。”
嗓子有一丝犯紧,她咽了咽口水平复心跳。
赵承曦神色恢复寻常,抬起乌浓的眸子扫她一眼接过银票慢条斯理地展开,眼神落在银票上,似乎想起了什么,神色不明。
桑棠晚见他收下银票顿时松了口气,脊背一下直了。赵承曦想要她还银子自然得帮她。
于是,她再不似方才那般做小伏低,这回开口简直底气十足:“我娘的事你应该知道了吧?你和我去一趟铜官衙门。”
赵承曦神通广大,莫说一个小小铜官,整个定阳恐怕都早已在他的掌控之下,他估计早就得到消息了。
她也不管赵承曦的不言语,接着道:“如果黄姨娘真是我娘杀的,那我们为什么不早点处理了尸体反而还报官,这不是自找麻烦?你也知道我们打算走了。而且我仔细看过了,地上有拖拽痕迹,黄姨娘根本就是在别的地方被人杀了抛尸在我们家水窖群的。再一个仵作所说刺杀黄姨娘的武器在什么地方?凶手还伪装黄姨娘要给我家水窖下毒。试问我们茶铺都被封了,黄姨娘还有什么理由这么做?这些疑点足以证明我娘的清白。”
她思路清晰,将自己所查到的疑点一一列了出来。
这件事其实并不复杂,就是杀人嫁祸。她已经列举了这么多理由,只要赵承曦出面质疑一下刘俊才,刘俊才自然会放了她娘亲。
可赵承曦仍旧一言不发。
“喂!”桑棠晚心下不安,指尖点了点他肩:“走啊?”
这厮不会想赖账吧?
赵承曦侧眸冷冷地瞥她,嗓音清冽:“我何曾应过要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