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你和我睡

作品:《曦入春棠

    窗外,明月高悬于树梢之上,树影婆娑。


    屋内烛火摇曳,桑棠晚坐于书案前,翻着书,又照着宋温辞给她的小册子摆弄着手里绸缎。


    “柚柚,时候不早了,还不睡?”


    桑如枝背着双手走进房间。


    “娘不是也没睡吗?”桑棠晚瞧见自家娘亲来了精神:“快来看我染出了这么多的颜色。可惜,独独缺了一个紫色,买不到材料。”


    她很是苦恼。


    染紫色需要的材料很稀有,且工序极其繁琐,是很不容易的事。也正是因为如此,紫色才贵重。


    “需要什么材料?你写个单子,改日娘让人从京城给你带。”桑如枝笑着翻看她染出的布料。


    “真的吗?”桑棠晚很是惊喜,笑着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谢谢娘!”


    桑如枝面上笑意更浓:“娘没想到你在染布一道上这般有天赋。”


    她眼底隐着骄傲。不是她自吹自擂,她的孩子的确聪慧,做生意、点茶、染布、做衣裳……就没有她的柚柚学不会的东西。


    “那是自然。”桑棠晚听她夸赞自己顿时得意起来,眉眼弯弯笑得露出一口碎玉般的白牙。


    “瞧你,就差生出一条尾巴翘到天上去了。”桑如枝好笑地望着她,眼底都是慈爱:“时候不早了,快些睡吧。”


    “好。”桑棠晚起身伸了个懒腰,走到床边又回头看她:“娘也早点去睡。”


    桑如枝单手背在身后,含笑点头:“好。”


    桑棠晚跳开床幔,觉得不对。拉开被子四下翻找起来:“娘,快叫辛妈妈进来,我的布老虎呢?”


    她有一只布老虎,是娘亲手给她做的,从小便抱着睡觉。这么多年都被她抱得旧了,失去了原本的颜色,但她仍然当个宝贝一般离不开,夜夜都要抱着睡。


    这会儿布老虎不见了,可是极要紧的事。


    “在这呢!”


    桑如枝这才将藏在身后的手伸了出来,手里赫然提着一只崭新的布老虎。黄赤黑三色交错,金线绣边,胖乎乎的憨态可掬,讨喜极了。


    桑棠晚乌眸顿时亮了,走过去接过布老虎,一时喜欢极了:“娘新给我做的?什么时候做的我怎么都不知道?好漂亮,我好喜欢。谢谢娘。”


    她将布老虎贴在怀中,爱不释手。之前不是没有想过让娘重新给她做一个新的布老虎。但看娘每日那样操劳,她心中便生出不忍来。反正不管旧的新的,抱着睡觉都一样。


    不想娘不作声就悄悄给她做了一个新的。


    “悄悄给你做的,惊喜吧?”桑如枝笑看着她:“我把原先那个旧的拆了,棉花装在这个里头,你抱着还和从前那个一样。”


    “难怪我闻着还是一样的味道。”桑棠晚心下感动,撒娇地抱住桑如枝靠在她怀中:“我就知道,我娘对我最好了。”


    她愿意暂时放下盘算,和娘一起去西域。


    有娘在,无论身处什么地方,过什么样的生活,她都是最幸福的。


    “行了行了。”桑如枝拍她脑袋:“快些睡吧。”


    “娘和我睡。”桑棠晚抱着她不松手。


    桑如枝好笑道:“多大的人了?还要娘和你一起睡,也不怕人笑话。”


    “我就要娘要和我一起睡。”桑棠晚将她拉到床边坐下,抱着她腰身不肯撒手。


    “无赖。”桑如枝点她额头,拉她手臂:“你好好的,娘也要回去睡了。”


    “娘,你是不是要去和他说话?”桑棠晚抬起头来眨眨乌眸看着她。


    “这么晚了,还说什么话?”桑如枝手下一顿。


    这孩子,什么都瞒不过她。


    “那娘就和我睡,不然我今儿个就不睡了。”桑棠晚松开手坐直身子。


    她没有赶走冯兴怀就算好的,冯兴怀休想和她娘亲再说什么。她明儿个起早就让冯兴怀走。


    “好好好。”桑如枝知道糊弄不去,只得应了她。


    *


    翌日清早。


    八仙桌前,桑如枝与冯兴怀相对而坐。


    桌上摆着两样茶食,四碟小菜,另外配着一壶清茶。


    看着像一个普通的清晨,一对寻常的夫妇坐在一处用早饭。


    冯兴怀给桑如枝的茶盏倒上茶水,口中询问:“柚柚这会儿不会醒吧?”


    他看向门边,那里有他的一个手下守在门内。


    “昨儿个睡得晚,她这会儿不会醒的。”桑如枝端起茶盏吃了一口。


    冯兴怀点点头也吃了一口茶,递了一块茶食给她,一时没有说话。


    桑如枝掰开茶食吃了一口。


    冯兴怀看向门边的手下:“你先下去。”


    他那手下瞧了他们一眼,拱手行礼,低头退了出去并带上了门。


    “昨日事情太多,没来得及和你说。”冯兴怀放下手中的点心,抬眼看着桑如枝神色凝重:“你和柚柚不能继续留在铜官。”


    他看着桑如枝的眼神满是忧心与焦灼,眉宇之间仿佛压了千斤重的担子。


    桑如枝点点头,缓缓咽下口中的点心:“我知道,所以我才变卖家产,打算带柚柚去西域。”


    她又何尝不知铜官不是久留之地?


    “该放手的东西就放了,别再等了,铜官一日都不能多待。你带着柚柚今日便走。”冯兴怀断然开口,从怀中取出银票:“我这里攒了些银子,你带着用。”


    他将银票放在桑如枝跟前。


    “不用,我那里有。”桑如枝推拒。


    “一起带着。”冯兴怀不容她拒绝,垂着眼睛似乎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出门在外,银子自然是越多越好。有什么事,你托个人给我送信。”


    桑如枝盯着眼前的银票,沉默片刻问他:“我走了,你怎么办?”


    她指尖攥紧,身上似有一座无形的大山压得她透不过气来。


    她知道冯兴怀为什么这么急迫地让她带女儿走。


    再不走,只怕她性命难保。


    “你不必管我。”冯兴怀摩挲着手上红绳编坠着的钱袋子,儒雅随和的人面上有了一丝颓丧:“我左右已经如此,他还能将我如何?”


    两人沉默良久。


    “夫人,才出锅的豆腐脑。”


    曲绵绵敲门进来,发丝依旧将脸上疤痕遮得严实。


    “搁下吧。”


    桑如枝吩咐。


    曲绵绵放下碗,抬眼看看二人。


    见他们都不说话,低头道:“我先退下了。”


    看着门再次合上,桑如枝抓起桌上的银票放入袖袋:“多谢。等我在西域站稳脚跟再还你。”


    “你我之间,何须如此客气?”冯兴怀摇头,眼底闪过苦涩。


    “夫人,刘俊才刘大人派人来,说在酒楼设了宴,请夫人立刻过去。”


    曲绵绵再次推开门禀报。


    桑如枝不由和冯兴怀对视一眼。


    大清早的,刘俊才设宴请客?这是唱得哪一出?


    门外守着六个衙役,大有桑如枝若是拒绝便将她绑去的架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