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灯下的裴烬像是换了个人——黑色大衣随意敞着，露出里面熨帖的白色衬衫，领口解开了两颗扣子，锁骨若隐若现。


    三七分的发型让那张本就出众的脸更添几分痞气，指尖夹着的香烟明明灭灭，在夜色中划出暧昧的轨迹。


    五个小时前才见过面的男人，五个小时后正以一种极其骚包的形象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是的没错。


    此刻的裴烬在沈彻看来是有点骚的。


    要知道裴烬以前都是冷着一张脸，活像谁欠了他八百万，现在倒好，出道两年都学会开屏了？


    喉结不自觉地滚动，沈彻暗骂一声，大步走了过去。


    烟草味扑面而来，却不像普通香烟那般呛人，反而带着点苦杏仁的涩。


    裴烬见他走近，慢条斯理地将烟摁灭，指尖一弹，烟头在空气中划出一道完美的抛物线，"叮"地一声落进三米外的垃圾桶。


    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熟练得像是排练过千百遍。


    两人距离只剩半臂，沈彻甚至能看清裴烬睫毛投下的阴影。


    空气突然凝滞，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彻哥。”


    裴烬突然开口，他定定地望着沈彻的眼睛，似乎在透过这双眼睛在看另一个灵魂。


    “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沈彻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这位……模样还算不错的先生，没记错的话咱俩五个小时前才刚见过吧？这样也算好久不见吗？”


    沈彻顶着一张跟以前的自己完全截然不同的脸，说出来的话带给裴烬的冲击显然是不小的。


    但裴烬脸上却是看不出什么异样来，那双微微上挑的眸子细细地在沈彻脸上巡视着，似乎在确认他到底是真是假。


    几秒过后，他轻扯着唇开口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而在我这一日等于三年……”


    他身子动了动，将半臂的距离拉到了半寸。


    苦涩的烟草混杂着淡淡的药香窜入了沈彻鼻间，他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蹙。


    裴烬微垂着眼皮望着这张完全陌生的脸，眼底划过一抹若有似无得的厌恶，转瞬即逝后便染上了一层浅薄的笑意，“所以这五个小时对我来说怎么不能算好久不见呢？嗯？”


    他修长的手指突然抬起，在即将触碰到沈彻脸颊时沈彻猛地后退一步，径直撞上了身后的周然。


    “操！”


    肩膀被撞得生疼，也顾不得什么八卦不八卦了，吃痛地骂了一句后揉着被撞疼的肩膀，没好气地说道：“你俩要调情能不能换个地方？这破巷子连个坐的地儿都没有！”


    沈彻眉头一拧，“你说话能不能注意点？什么调情？这人是谁我他妈都不认识——”


    “裴烬。”


    耳边传来低沉的声响。


    裴烬眼眸含笑，挑眉道：“现在认识了？”


    沈彻有些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开口道：“楠木街38号巷子口三号筒子楼。”


    他平静地说出地址，随后下颚微抬看向裴烬：“带路吧。”


    这话带着命令式的口吻，直白点来说有些没礼貌了。


    裴烬看着他没说话。


    沈彻拧起了眉，“你不是说要带路？不带了？只是说说而已？”


    裴烬轻笑了一声，目光从沈彻脸上移开，懒洋洋地直起身子：“跟我来。”


    三号筒子楼跟以前没什么区别，依旧是那般地破旧，散发着腐朽的气息。


    周然一脚踩上木质楼梯时都被吓了一跳，心想他会不会走着走着一不小心给踩塌了。


    “那个沈彻……”


    他死死抓着摇摇欲坠的扶手，在“咯吱咯吱”的响声中小心翼翼地开口道：“我要是踩空摔了下去，你一定得——”


    “放心。”沈彻朝他投去了一个肯定的眼神，话锋一转道：“我肯定第一个松手。”


    “……”


    周然哭丧着脸，“咱俩之前可是亲密无间，你现在说这话也太无情了点，你这人没有心～我太难受了——”


    “楼梯经年失修，安全性虽低，死亡率极高。”


    前方传来裴烬的声音，与此同时楼梯发出的声响突然变小了起来。


    沈彻光顾着跟后面的周然说话了，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差点一鼻子撞到停下来的裴烬。


    若有似无的笑声从头顶传来，沈彻抬起头跟裴烬那双含笑的眸子撞了个正着，


    他眉头一拧，脱口而出道：“你笑什么啊？！”


    “怎么？我这位模样长得还算不错的先生连笑笑都不行了吗？”


    裴烬说完便无视了沈彻瞪大的双眼，目光越过他的肩膀看向了周然：“如果你害怕，可以在这等着，我带他上去呢。”


    周然闻言立马收回了哭丧得表情，语气极其夸张，“他跟你走？我可不放心！”


    这话一出，裴烬的眼神倏地沉了下去。


    不再是暗，而是凝成了两潭淬毒的寒冰，连带着周遭空气都骤然冷了好几度。


    他唇角抿成一条锋利的线，吐出的字眼像冰碴子砸在地上：“那就闭嘴别抱怨！”


    说完他转身就往楼上走，莫名被凶了一嘴的周然倍感委屈，揪住了沈彻的衣摆说道：“沈彻～你看看他～”


    “……”


    沈彻喉结滚动了一下，强自镇定地拍了拍他的手背，语气透着感激：“兄弟你放心！等会你要是真摔下去，我肯定死也拉住你，就当你没半路扔下我的奖励！”


    “那你等会一定要拉紧人家的手哦～”


    “再废话，我现在就把你丢下去。”


    裴烬阴冷的声音毫无预兆地从前方砸了下来。


    周然抬头就对上了一双眼睛——那眼神幽深得如同不见光的寒潭，里面翻涌着毫不掩饰的戾气和一种近乎非人的审视。


    他吓得一个哆嗦，瞬间松开了沈彻。


    “你也太怂了点……”沈彻用着只有俩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吐槽道。


    周然扯着嗓子就回怼道：“你也不看看他是谁！”


    “我是谁？”


    裴烬停在台阶上，微微偏头，昏黄的灯光从他头顶倾泻而下，将他半边脸淹没在阴影里，另外半边则苍白得像具尸体，他嘴角挂着笑，可眼底一丝活气都没有，仿佛下一秒就能微笑着拧断谁的脖子。


    周然和沈彻同时屏住了呼吸。


    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中，裴烬忽然轻轻笑了一声，森白的牙齿在灯光下泛着冷光。


    “你们可以进去了。”


    他柔声说，语调甚至称得上温和，“我先回家了。”


    说完，他摸出钥匙，慢条斯理地插进锁孔，“咔哒”一声轻响后，门“砰！”地关上，彻底隔绝了他的身影。


    楼道里死寂一片，只剩下两人沉重的心跳和冰冷空气流动的声音。


    过了许久，周然才像是被抽干了力气，靠在冰凉的墙壁上，声音细若游丝，“沈彻……他刚才……那眼神……是不是……认出你了……”


    “……我他妈怎么知道！”


    沈彻的声音也有些发飘，但他强撑着站直身体，死死盯着那扇紧闭的门板，几秒后，猛地竖起一根笔直的中指，从齿缝里挤出几个字：“装货！”


    周然：“……”


    “刚刚他在的时候你怎么不竖？”


    “怕他冲上来咬我。”沈彻如实说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