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彻迎着朝阳醒来，睁开眼时那一瞬间的刺眼感让他下意识地拧了拧眉头。


    地上的被褥已经被收走，裴烬早就不见人影。


    思绪回笼的一瞬间，他“蹭”地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


    昨晚临睡前跟周然说六点起床，可现在……外头阳光明媚天气大好，俨然日上三竿。


    “这周然怎么没喊我……”


    他穿好衣服下床，急匆匆地打开门走出卧室，抬眼就看到周然正背对着他坐在餐桌前吃东西。


    不知道在吃啥，总之腮帮子塞得鼓鼓囊囊的，一边吃还一边跟对面的裴烬聊天，两人之间的气氛别提有多好。


    听到后面的开门声，周然和裴烬纷纷朝他看了过来。


    裴烬是率先看的。


    在看到沈彻后面色自然，说话的口吻尤为地熟稔，“给你备了牙刷，赶紧洗漱完来吃饭，吃完饭我送你们去青山福利院。”


    刚睡醒的沈彻还有点懵，由于急着起床的缘故衣服一角掖进了裤腰带里，衣领口也松松垮垮地敞开着，要不是原主的脸和身材在那支撑着，现在的他用“流浪汉”一词来形容都不为过。


    在听到裴烬这话时他先是一愣，随即便挑起了眉头，语调高扬地说道：“谁要你送了？！”


    裴烬没说话，轻描淡写地看了一眼坐在对面的人。


    下一秒只见周然偏过头，缓缓地举起了手，冲沈彻露出了既羞涩又心虚的笑。


    他嘴角还挂着点心碎屑，桌面上的东西由于他转过身来的缘故不再被遮挡，“Aroma”一词直直地撞进了沈彻眼底。


    心寒。


    真正的心寒不是大吵大闹。


    他缓缓地闭上眼深呼吸了一口气，可睁开时心底的情绪还是控制不住地冒了出来。


    “一点吃的就把你给收买了……你个意志不坚定的叛徒！！！”


    他抬腿就朝周然冲了过去，周然见状明白是要挨打了，赶忙起身就向裴烬那边冲。


    可没想到裴烬速度比他更快，竟然直接起身就进了洗手间。


    步伐看起来不紧不慢，可从餐桌到洗手间五六米的距离他只用了几秒。


    周然只觉得天都塌了，肩膀被沈彻一把按住，与其同时喋喋不休的控诉声传遍了整个客厅。


    直到周然用尽脑海现有的词汇量给沈彻求饶，这才堪堪被放过。


    “我告诉你，你要坐他的车你就坐，我不坐！”


    沈彻气呼呼的说着，俨然还没从周然因为“Aroma”而背叛他的事儿中缓过气来。


    “哎呀你别气嘛，肯定是因为没吃碳水！来，吃点好的消消气消消气。”


    周然拿起新鲜出炉的熔岩面包递了过去，回避了沈彻让他“选自己，还是选裴烬”的选择题中。


    在巨大的美食诱惑前沈彻不可避免地咽了口唾沫，周然见状心下一喜，以为有转机，却没想到沈彻一把就推开了他的手，“你以为我是你吗？为了点吃的就放弃原则，我才不会这样呢！”


    话虽这么说，但语气倒是缓和了许多，周然见状快马加鞭，赶紧说道：“便宜不占白不占，一点吃的而已哪至于上升到背叛这么高的高度啊，更何况这不是你喜欢吃嘛，裴烬……”


    周然走上前压低声音地说道：“裴烬一大早就爬起来去给你买这个了呢，我也就是沾了点你的光罢了，你要是真不乐意吃，那我把这些都丢了？”


    “浪费食物可耻你知不知道？”


    沈彻一把从周然手里抢过要丢进垃圾桶里的面包，周然见状眉头微拧地开口：“可这么多我也吃不完呐，到时候不一样是浪费……”


    “我吃我吃我吃！”沈彻看穿了他的一切，语气生硬地开口道：“我吃行了吧？反正免费的，便宜不占王八蛋！”


    “诶！这就对了！便宜不占王八蛋，赶紧吃！吃完咱们让裴烬送我们去福利院。”


    “这车你是非坐不可吗？！”


    “便宜不占王八蛋嘛！”周然笑着揶揄道：“这不是你说的嘛～”


    “……”


    得。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吃吧吃吧，吃完了咱们好快点去福利院。”


    “我没刷牙……”


    沈彻话刚一说完，挤好牙膏的牙刷便递到了手边。


    裴烬不知道何时走了出来，在面对沈彻能吃人的眼神时一脸淡定，“刷牙洗漱，我在楼下等你们。”


    说完见沈彻不接牙刷，他便放到了桌子上，顺手将沈彻立起的衣领放下后转身离开。


    裴烬离开的几秒后，周然走进了洗手间，“沈彻……”


    沈彻刷着牙睨了他一眼，嗓音含糊不清地说了句“干嘛”。


    周然走进去在他身旁开口道：“昨晚你跟裴烬睡一间房，有没有发生什么——啊！”


    “想什么呢！”沈彻冲他脑门弹了一下，吐了口牙膏沫开口道：“他睡地上我睡床上，半夜他梦游了一次，除此之外什么都没发生……”


    周然发出疑惑，“你确定他趁你睡着做其他事？比如掀开你的裤腿……”


    沈彻擦脸的动作一顿，随后目光缓慢地看向了周然。


    俩人目光对视，谁也没有开口。


    筒子楼楼下，空气有点燥。


    沈彻和周然晃悠下来的时候，正撞见裴烬叼着烟靠在树底下。


    烟雾缭绕，把他那张帅得有点过分的脸遮得朦朦胧胧，昨天那件装逼的大衣没了，换了件利落的黑冲锋衣，下边是条绷着长腿的紧身裤，蹬着双马丁靴，腿又长又直，这身本该痞帅痞帅的打扮，搁他身上就只剩下透心凉的冷气儿，活像谁欠了他八百万没还。


    听见动静，裴烬撩起眼皮扫过来，隔着那层烟雾跟沈彻对上了眼。


    霎那间他看到沈彻的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有些疑惑在眉心环绕。


    “裴九他讨厌烟味。”


    李硕那话在沈彻脑子里蹦跶，可眼前这主儿，烟抽得那叫一个熟练。


    猩红的火点在指间明明灭灭，裴烬手指一弹，烟屁股划了道漂亮的抛物线，“啪嗒”一声精准落进垃圾桶，动作干净利索。


    他朝俩人一扬下巴，那意思“跟上”，然后转身就走。


    周然屁颠屁颠地跟上去，沈彻眯了眯眼，也迈开了腿。


    三人七拐八绕，到了38号巷子口，一辆黑黢黢、块头贼大的悍马杵在那儿，沈彻脚步一停，直接愣住了。


    周然压根没注意，嘴里嚷着“可算到了”，伸手就去拽副驾驶的门，猫着腰就想往里钻。


    “砰！”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直接给他顶了出来。


    “后面去。”裴烬声音不高，但没得商量。


    “为啥啊？”周然被推得一趔趄，站稳身子有些不满，““我晕车！坐后面能要我命！我就要坐前头！”


    他扭头找沈彻撑腰：“沈彻！你说，这位置我能坐吧？”


    沈彻走过来，语气淡淡：“随你。”


    周然立马得意了，朝裴烬挑衅地一抬下巴，又要往里钻——


    “咚！”脑门结结实实撞上一根硬邦邦的手指头，又给顶了回来。


    早上裴烬临阵脱逃将沈彻留给自己的事还历历在目，这会儿接二连三被挡，周然那点对裴烬的怵劲儿彻底被怒火烧没了。


    “裴烬！你干嘛啊？！”周然声音都劈叉了，“沈彻都已经说了可以让我坐这里了，你在这推来推去干什么呀！”


    裴烬眼皮都懒得抬，面无表情：“这位置不是他的。”


    言外之意就是沈彻说了没用。


    周然被气笑了，毫不留情地说道：“你就是不想让我坐，这副驾驶的位置不是他的是谁的？！”


    “我的。”


    “你……你的——”


    周然话突然顿住了。


    沈彻走上前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道：“这车不是他的。”


    “那……是谁的？”


    他手一摊，伸到裴烬面前，话都懒得说。


    裴烬眼神在他脸上飞快地刮了一下，手更快，一把冰冷的车钥匙“啪”就拍在他手心。


    五指猛地收紧，那熟悉的金属棱角硌着掌心，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狠狠撞在沈彻心口上。


    “上车。”沈彻声音沉了沉，绕过裴烬，一把拉开车门坐进了驾驶座。


    裴烬这才撩起眼皮，没什么温度地扫了周然一眼，那眼神比骂人还膈应人。


    他身子一矮，利索地钻进了副驾驶，“砰”地关上门。


    一阵凉风卷过，吹得周然头发乱飞。


    他瞅瞅驾驶座上面无表情的沈彻，又看看副驾上那个理所当然的冷面煞神，一股被彻底踢出局的憋屈和怒火直冲天灵盖。


    “操！”


    他龇着牙，恶狠狠地啐了一口，泄愤似的猛地拉开后车门，把自己狠狠砸了进去，连车身都跟着晃了两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