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最初的打招呼，郑笑倒是没有再过来，吕桃也乐得自在，反正她的原则是见招拆招。


    紧赶慢赶地在傍晚前将工作完成。


    看了看时间，吕桃估摸着顾准的养父母应该差不多要到了，跟常思打了招呼，她往家里走去。


    今天爬上爬下的打扫卫生，她的裤子上沾的都是灰尘，觉得这样不礼貌，她去换了一身衣服。


    刚收拾好，就听到了开门的声音。


    她忙迎了出来。


    她随着顾准的介绍一一称呼人。


    妇人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番，亲切地拉着她的手，笑容堆了满脸，“桃子，早就听说过你了，这一见，果然是个漂亮姑娘，怪不得小顾除了你，谁都看不上呢。”


    这个剧情的走向有些出乎吕桃的预料，因为她准备的台词是面对一个不喜欢她的长辈，她该如何不卑不亢。


    这么和蔼可亲的？


    虽然原先准备的用不上了，她顺水推舟地和人演起了虚情假意。


    反正都不是真心，就更用不上真情实感了。


    “李婶儿，我也早就盼着您来了，这可不，终于见到您了。”吕桃拉着人往屋里走，给顾准递了一个眼神，示意包在她身上。


    “哎呀，这不是家里也一堆的事儿。按说你们结婚，我们当长辈的应该有所表示的，可是。”妇人指了指在屋里乱跑的小孩儿，“他爸这不是又遇到了点事儿，家里实在是周转不开，要不然，我和你叔也不会空手上门了。”


    这些吕桃根本不在意，她笑着给人倒水，“您说这话可就生分了，您能来，我们就很高兴了。”


    跟着他们来的小孩儿已经开始翻箱倒柜，找到了胡阳的零食柜，“奶奶，这里有好多好吃的。”


    “吃吧，你想吃什么就拿。就跟家里一样。”妇人又重新拉起了吕桃的手，“我就知道你和小顾你们是厚道人，不会不帮忙的。”


    吕桃的笑容不变，只是看着那乱翻的小孩儿。


    顾准带着饭盒过来，“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去食堂打点饭回来。”


    “在家随便吃点就行。”妇人站起身来。


    “没事儿，您来的第一顿，刚好也常常食堂师傅的手艺。”吕桃抽出来自己的手，“您和叔坐着，我们回来咱就吃饭。”


    装饰性的笑容，在出门之后暂时派不上用场，揉了揉脸，吕桃问得直接，“借钱？”


    “应该是。”顾准跟着人的步调，“我本来想和他们说，把我爸妈留给我的房子什么的收回来，他们一见面，就和我说他们多困难，说了一路，我也没来得及开口。”


    顾准现在基本常年就在这里，他爸妈留给他的房子，被李家人租出去了，每年的租金都是一笔不菲的收入，本来躺在钱堆上睡觉的，谁愿意挪窝？


    吕桃想了想，“你早上把钱给我，是担心他们开口，你不太好意思拒绝？”


    想了有三秒钟，顾准很快点头，“嗯，毕竟多少还是有些情分的，我也没法说不行。”


    “他们之前也总是找你借钱？”


    要是关系好了，互相帮衬也说得过去，谁能没个难事儿。


    可养子结婚，空手上门，还好意思霸占房子，这桩桩件件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偏偏顾准又是个好说话的，连她这萍水相逢的人，他都愿意伸手帮一把。


    对于李家人，多少有些交情，他肯定更说不出拒绝的话了。


    “呃。”顾准摸了摸鼻子，“他们说有急事儿，要急用，我就给了。”


    “还了吗？”


    顾准看着吕桃的面色，没吱声儿，摇了摇头。


    这不就是仗着一些交情，把顾准当冤大头吗？


    吕桃看了看他，瞅着也挺聪明一小伙儿啊，怎么净吃亏？


    但毕竟是人家的钱，她俩顶天了是个契约关系，她也不能对人指手画脚的。


    压了又压自己的火气，她尽量平和地开口，“那你这次还借吗？”


    “不。”顾准回答得挺快。“我想把我的钱都拿回来。你能不能帮帮我？”


    “行。”吕桃觉得自己也没帮过他什么忙，能帮忙自然不会拒绝。


    这种事情，越是熟人越不好张口，她这个纯生不熟的人，要债自然是毫无心理负担的。


    食堂这个点儿饭菜还没有全部出锅，吕桃和忙碌的周会打了个招呼，坐着等顾准去找胡阳回来。


    一家三口回去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散了一地的玩具。


    家里小孩儿就胡阳一个，他皮，可也不会乱翻，所以，家里的门都是没有锁的。


    没想到，遇到了一个会在别人家里乱翻乱拿的。


    “哎哟，你们回来了。”李家的老妇站了起来，她随着吕桃和顾准的视线看向了自己的孙子，笑着要去接他们手中的饭菜，“不用管他，他刚吃了零食，等一会儿他饿了再给他做饭就行。”


    接过胡阳手里的馒头放在桌子上，吕桃看着满脸委屈的人，“去把玩具收好，洗手吃饭。”


    得到了准许的胡阳冲向了自己的宝贝们，“你干嘛？”


    被拿走了玩具的小孩儿上手就要抢，胡阳不给，他伸手就要打，没打到，被胡阳推了一把，自己又坐回地上去了。


    他本就是被娇惯着长大的小孩儿，在家里从来没有人和他争，出去玩儿，别人也争不过他，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他先是愣了一下，而后就开始哇哇大哭。


    他奶奶将他搂在怀里哄着。


    将胡阳拉起来，吕桃让他把玩具检查一下，将没问题的都收回屋里放好。


    平时只要他一哭，想要什么都会有，眼看着玩具被胡阳一个个收走，假哭的小孩儿变成了真哭。


    本就是手脚麻利的小孩儿，加上是在捍卫自己的玩具，胡阳最后掰开哭着的小孩儿的手，成功解救了自己的最后一个玩具。


    “胡阳，不是李奶奶说你，哥哥来你们家，就是客人了，你不能这么小气。小气的小孩儿没有人会喜欢的。”


    胡阳躲了一下，没让她抢走自己的玩具，下意识地看向了吕桃。


    将他往后拉了拉，挡住李家妇人的视线，“没关系的，李奶奶说了，不是说你的。”吕桃将人的话调换了顺序，“去洗手准备吃饭了。”


    看着两手空空的自己，那个小孩儿哭得更厉害，开始往地上滚。


    以免他踢到自己，吕桃往后退了两步。


    妇人逮不住胡阳，又不舍得怪自己的孙子，所有的气都朝吕桃身上撒，“不就是一个玩具？玩玩儿还能给你玩儿坏？小孩子不懂事，大人也不知道？你就看着我们哭？”


    “别哭了。”走到那小孩儿的脑袋边儿，怕他哭得太投入，听不清，吕桃特意蹲了下来，“哭也没有用，那又不是我的玩具，我也不能做主让你玩儿啊。”


    本来以为是来哄自己的小孩儿，一听，哭得更厉害了。


    看来的确是吃了他们家不少的零食，哭得这么响亮。


    嗐，糟蹋了那些吃的。


    浪费啊。


    “好了，过来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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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小孩儿还是怵他爷爷的，由着他奶奶哄着去洗了脸，坐到凳子上的时候还在抽泣。


    胡阳疯跑了一天，早就饿了，满心满眼都是吃的，他吃相好，又吃得香，吕桃和顾准怕他够不到，轮流给他添菜。


    “小顾啊，看教孩子这事儿上你还得上心。”


    “阳阳挺好的，跟我们出去，从来翻人家东西，更不会在没有得到允许的情况下随便拿人家的东西。”顾准看了看对面的小孩儿，又看了看身边的胡阳，“我觉得挺好的。”


    接下来的一顿饭倒是没人说话了，吕桃消消停停地吃完了饭。


    接连被下了面子，李家的老妇抱着自己孙子去睡觉了，身上的怨气所到之处皆是痕迹。


    不过怨气散到空气中，无色无味的，全当看不见。


    顾准和李家中老年男子在聊天，吕桃跟着胡阳去看他的玩具。


    好在玩具都没坏。


    “要和你道歉，我们没有阻止他吃的零食，也不知道他会翻你的玩具。”


    这是谁的问题，一目了然，作为已经有是非观的胡阳当然不认为道歉的人应该是吕桃。“桃儿姨，你为什么会让我拿回来玩具啊？”


    之前虎子去小天家，看见他的玩具也是上手就拿，小天不想让玩儿，他奶奶就直接给了，人走了之后还骂小天儿小气，丢人，让人看笑话。


    他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虎子的错，可最后骂的是小天，小天说，大人们有一套自己的模式，和小孩儿不一样，因为他们常常说小孩儿都不懂。


    胡阳不懂，可他不想给他们丢人，也不想让他们没有面子，他想懂事一点。


    没想到这孩子看起来心事重重的，竟然是这个问题，吕桃没回答，也问了他，“你为什么在我说话之后才去拿？你是不是一开始就想拿回来自己的玩具？如果没拿回来，玩具坏了，你也会哭吗？”


    胡阳点头又摇头。


    他不想像那个小孩儿一样撒泼打滚，顾叔告诉过他，遇到事情不能只知道哭，有问题就要讲清楚，讲清楚别人才能知道发生了什么。


    吕桃慢慢地跟他讲，“你知道自己是小孩儿吗？小孩可以不用那么懂事，小孩子可以任性，能够随心所欲，这是每个被爱的小孩儿享有的特权。”


    胡阳很认真地听，他喜欢这种交流，因为他觉得自己是被当作大人一样看待的。


    各种原因之下，总是会有小孩儿主动或者被动地早熟，学着懂事，让大人欣慰。


    可是长大本来就是一个过程，跨阶段的成长已经不符合规律。


    提前让所有人满意，往往是委屈了自己。


    有些大人还会还会将此作为自己的教育成果，成为社交谈资的一部分，如果受到恭维，更是会传授自己的经验。


    孰不知，孩子的早熟往往都是被迫的，因为有不称职的大人，他们太差劲儿了，才会让小孩儿承受那个年纪完全不用承受的压力。


    所有的早熟都是透支了快乐换来的。


    “我们也是第一次做长辈，就希望你开开心心健健康康平平安安地就可以。”


    现在懵懵懂懂的胡阳其实并不能完全理解，但是这些话他都记住了，他在吕桃的目光注视下点了点头。


    即使很多年以后，他也有了自己的小家，也成为了父亲之后，他还是清清楚楚地记得这个夜晚。


    在他试图懂事的时候，吕桃温柔且耐心地告诉他，有他们在，他可以当一个无忧无虑的小孩儿。


    那一刻的他知道，自己是被爱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