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瑶台仙

作品:《亡妻的守寡哥哥相中我后

    薄州极北,世外之地。


    “轰——”


    “轰——”


    ……


    七道天雷接踵而至,劈在俗称小仙境的瑶台之上,天摇地动,黑云压城,电闪雷鸣,瓢泼大雨倾注而下。


    山中精怪竟相奔走,逃入洞穴中,待没了动静才又探头出来窥探。


    只见那小仙境上,**散去,霞光满天,灵气充沛。


    “祢三渡劫成功了!”


    精怪们放心大胆地钻出来,往瑶台奔去,希望能够蹭到些许灵气,助自己早日修成人形。


    走近了,发现自云雾中孤零零走出个人来,身形颀长,腰背挺直。云雾散去,才看清他的样貌,是个年轻男子,面容俊秀,眉眼冷峻,此时垂头看着自己的双手。


    瑶台之中,原本定格的草木动物,随着主人渡劫成功而活过来,如常运转。


    竹子化成的书童捧着茶杯上前,递给祢听颓。


    祢听颓接过了,平静问:“我渡劫渡了几日?”


    竹童道:“七日。”


    “七日……”祢听颓心中略一推算,“竟然用了七日,好在没耽误。”


    他将杯子递回去,抬手捏决,一道白光从他指尖飞出,冲向霞光未散的天际,瞬间炸开,只见散去没有多久的乌云重新聚拢在瑶台上方,隐隐雷鸣传来。


    “退下。”


    祢听颓振袖一挥,一道结界投下,罩住整个瑶台以及山下,他凌空而起,狂风之中,衣摆猎猎,一手伸出,直触天际,竟是要叩问天道,直接成仙!


    天地变色,海水倒灌,六州都在此刻隐隐地动。


    祢听颓一手灌力,一手捏决,重重黑云近在眼前,已经能看到云后仙境,在他即将抓到时,一道无形的阻力挡住他,紧接着如同有一只手从上扣下,逼得他退回瑶台。


    祢听颓倒退两步稳住身形,再抬头时黑云已经全数散去。


    他长眉下压,心中不解。


    分明成功召来雷劫,说明修为已够,为何不能渡劫?


    结界消散,竹童又迎上来,道:“主人?”


    祢听颓掐指须臾,没能找出门道,他收手拂袖,问:“何事?”


    竹童道:“渡劫前,您将自己的七情六欲抽出来化成一颗珠子,我刚发现瑶台动荡,那颗珠子不见了。”


    无情道需不至于要斩断七情六欲,但杂念繁多都会影响修炼,在渡劫中影响更甚。


    此次渡劫非同凡响,保险起见,祢听颓便将自己的七情六欲暂时抽出,化为一颗珠子放好,原本打算渡劫过后再放回体内,如今好了,不见了。


    祢听颓伤神,问:“里外都找过了吗?”


    竹童道:“我们几个里里外外翻遍了,没见到。”


    祢听颓自百年前来到瑶台不再外出,整日只潜心修炼,山中无聊,但好在没有下界的尘嚣,他的七情六欲也十分浅淡,丢了就丢了,本不是什么大事,只是他打算继续渡劫、直接飞升,如果这期间那颗珠子被有心人拿走,炼化为心魔,就有些棘手了。


    祢听颓神识放出,探得珠子确实已经不在瑶台,甚至不在山中。


    他睁开眼,道:“我亲自走一趟。”


    话落,他向前迈出一步,身上衣袍洁净如新,同时一道白光自屋中飞出,祢听颓飞身御剑而去。


    瑶台短短几日内,天象异变数次,距离最远的戎州也能窥见一二,随着耀眼夺目的霞光缓慢散去,祢听颓渡劫成功的消息不胫而走。


    这一劫后,六州终于有望等到天门中开。


    祢三,祢听颓。


    这个名字在百年前横空出世,做的第一件事是屠尽戎州回天门,为他夫人报灭门之仇,一夜成名。紧接着还不等其他门派对他口诛笔伐,他就以无情道跻身大能,自此归入瑶台,不再入世,空留世人震惊战栗。


    而在百年后,他再一次让人瞠目结舌,是数年前杀妻证道。


    天下大道,不尽相同,其中以无情道最受人追捧,一则是五百年前最后一位成功飞升之人修的就是无情道,二则是此道修成,实力强悍。


    无情道,顾名思义有情却不为其束缚,不受牵绊,简单粗暴说就是摈弃个人**,故而修成之人少之又少。


    祢听颓冷心冷情,在双亲阳寿将尽时袖手旁观,让人见识了一次,而杀妻证道让天下人更为深刻地认识到他对成仙的痴迷追求。


    “无人能敌,无人能敌,为妻杀人到为道杀妻,做什么都会成功的。”


    天下人叹息他的妻子所托非人,唾弃他铁石心肠,没少戳他脊梁骨,但也拦不住如今祢听颓距离成仙只差一步的事实。


    瞧着瑶台上的云聚了又散、散了又聚,祢听颓没能成功飞升,六州都松了一口气。


    “急功近利,真让他成了仙,不得屠了六州!”


    弇州。


    沧海之中,有度朔之山,山势平缓,草木茂盛,却不似瑶台山中有无数精怪盘踞。


    祢听颓落在山头,脚下长剑飞到他右耳边消散了,化成一个流苏耳坠,搭在他肩上。


    入目是一颗巨大无比的桃树,枝繁叶茂,八月天,桃花却开的艳丽,桃树枝干盘曲蜿蜒,几乎覆盖了整座山。


    祢听颓抬步走近,手搭在树干上,注入一道灵力,桃树随即摇晃起来,花瓣飘落。他退后数步,只见东北方枝叶中闪过一道光亮,竟是凭空撕开一道裂缝,不知通往何方。


    祢听颓思考一瞬,投身而入。


    进了那道裂缝,日月也随之更替,原本亮堂的天黑下来,祢听颓已然站在一道石门前。他抬头看去,门上挂着一副巨大匾额,上书“黄泉府”三个大字。


    竟是误打误撞进了黄泉府。


    正想着,身后传来敲锣打鼓声,祢听颓回头看去,一顶轿子由四个人抬着,慢慢走近。这四人脸上煞白,两腮涂红,十分怪异,轿子搭在肩上,他们手中各拿了唢呐等乐器,一边走一边鼓弄。


    轿子从祢听颓身边抬过,突然停住,祢听颓看了过去,帘后伸出只细而白的手来,指甲长长的,快顶到自己胸口,祢听颓往后退了一步。


    “好充盈的灵力,不知能否跟郎君借一点,当作小女的成婚之礼。”


    这声音低而弱,如果不是敲锣打鼓声停住,祢听颓都听不见。


    他不应,那只手就这么一直伸着,手心向上,没有掌纹。


    祢听颓抬起手聚出一团莹白,放在她手心,很快消失,顺着那只手钻入轿子中,轿中女鬼轻轻笑了一声。


    “预祝郎君此行通畅,百鬼不侵。”


    四个轿夫也转过来冲他一笑,甚至将唢呐对着他吹了一声,格外刺耳,随后便进了石门,没几步就消失在黑暗中。


    祢听颓掩去自己周身气息,一路向前,走了约莫半刻钟,两侧开始出现房屋,人也多了起来,仿佛置身凡间夜市,叫喊、吆喝声不绝于耳。


    卖猪肉的年轻女子系着围裙,将手中刀砍进砧板里,叉着腰和客人理论,旁边算命的瞎子摸着客人的手,说对方命中有子……


    祢听颓无心去看,沿着气息穿行过几条街,但这个地方似乎无穷无尽,怎么走都到不了头,他停下脚步,环视周围。


    还是那个卖猪肉的女子,和那个算命的老瞎子。


    祢听颓闭眼凝神,只觉耳边嘈杂越来越大、越来越近,仿佛这里所有人一下子全部聚在他身边,对着他的耳朵说话,然而下一瞬,蓦地静了,静得他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祢听颓睁眼,瞎子的那对血窟窿贴在他面前,方才街道中所有人此刻将他围在中间,每个人的脸离他只有几寸,甚至眼眶中流下的血水都能蹭到他脸上。


    祢听颓两指一捏,一道白光飞向上方,周遭顿时亮如白昼,围着他的的那群人,或该称为鬼,纷纷惨叫一声,逃入黑暗。


    光亮转瞬即逝,一间富丽堂皇的宫殿凭空出现在他面前,祢听颓再次仰头看去。


    黄泉府。


    祢听颓推门而入,先穿过天井前厅,又行过锦鲤池塘,庭院中假山错落,回廊下挂着一排排灯笼,此刻相继亮起,为他照亮前路,整个府中空无一人。


    院中除却锦鲤扑腾水的声音,隐约还有一道琴声,不知从何处传来。


    最后一个灯笼停在一间房前,祢听颓也跟着停住,承载他七情六欲的珠子在此处气息格外浓郁,应该就在门后了。


    这么想着他便推门而入。


    屋中轻纱飘动,香气弥漫,白玉石铺地,夜明珠照亮,一应陈设无不奢靡风雅。越过书案,能看到薄纱拢着一张宽榻,榻上人影交叠,榻后门窗敞开,邻着一棵白兰树,屋中香气正是源于此树。


    “有客人来了。”


    一道人声从帐中传来,将祢听颓的目光拉了过去,便见一只素白修长的手挑起纱帐,探出张脸来,是个和他差不多年纪的男子,眉骨鼻梁高挺,双眼含情,端的是副好皮囊,雌雄莫辨。


    那男子自榻上坐起身,看过来时,先歪了下头。


    “哟,稀客。”


    祢听颓皱眉,问:“你认识我?”


    男人薄唇轻启,没说话,倒是勾起来,随即站起身,他的衣袍散开,露出光溜溜的上身,祢听颓皱眉更甚。


    这般光景,就算是傻子也能明白刚刚发生了什么,那颗珠子便在这房中,在这二人身上。


    想到此,祢听颓心中不悦,脸色也沉下来。


    见他皱眉,男人才想起自己衣冠不整似的,顺手将散乱的衣襟拉拢了,缓步走到了他面前。


    近了,祢听颓才发现这浪荡货要比自己高出半个头,身上带着刺鼻的脂粉气,唇角噙着笑,抱着手微一倾身,凑到自己脸上来。


    “你不认识我?”


    祢听颓粗略扫过他眉眼,最后盯着他面中的一粒小痣,愈发显得他面容妖冶。


    祢听颓默不作声。


    对方莫名乐了,唇角的笑也扩大了,道:“到了我的黄泉府,你竟然说不认识我。”


    祢听颓回忆片刻,在冗长单一的记忆中找到些许相关的字眼。


    黄泉府主,檀侵鹤,避世不出百余年。


    “檀侵鹤。”


    “嗯,看来我风采不减,小郎君这般风流人物都知晓我。”


    檀侵鹤不退反进,手伸向他的脸,食指挑起祢听颓的下巴,佯装沉思道:“不知和**化成的珠子相比,本人是不是也这么热情似火?”


    此话刚落,祢听颓便见榻上钻出个窈窕女子,头顶有双耳,俨然是只灵力不稳、难以维持人形的精怪。


    她双目迷离,瞳有金光,分明是借吞食了他那颗珠子后才幻化人形,来到黄泉府与这人厮混,导致灵力不稳。


    祢听颓陡然暴起,手中一团灵力掼向檀侵鹤,另一只手探向那只狐狸,中途被人挡了一下。


    檀侵鹤抓住他的手,一黑一红两根线迅速沿着他的手臂向上攀爬,祢听颓收回手来,两根线很快消失。


    他右手一抬,耳边耳坠化为一柄长剑落在手中,祢听颓灵力注入剑锋朝前挥出一剑,强悍的灵力令整个黄泉府都晃动起来。


    檀侵鹤袖间黑红两线毫无抵挡之力,被斩断了化为云烟缩回他袖袍中。他和那只狐狸被掀飞出去撞在墙上,墙体塌陷,两人向后一路贯穿数道墙壁。


    “轰隆隆”一声巨响,黄泉府跟着坍塌一半,如同牵连的一根线断开,整个府院上方黑雾团聚,遮天蔽月,陷入无尽昏暗。


    祢听颓向着上方又挥出一剑,与灵力碰撞后失势,黑雾一哄而散,四处逃窜。


    “啊!”


    祢听颓将剑负在身后,提着衣摆越过碎石,看见檀侵鹤坐在废墟中,一手护着已经现出原形的狐狸。


    他捂着自己的心口,靠着着仅剩的一堵墙,气若游丝,“你这人,看着斯斯文文,怎么这般粗鲁,上来就动手动脚!”


    这话说的他十分无辜一般,好似先前轻佻的人不是他。


    祢听颓心中漫起一股无名火,对他伸出手,不耐道:“给我。”


    檀侵鹤抱着狐狸站起来,问:“什么?”


    “狐狸。”祢听颓目光落在他怀中的狐狸上,似乎能看到自己的珠子在它体内运转,“给我。”


    还不等檀侵鹤回答,祢听颓手腕一翻,狐狸已经到了他手中,瘦瘦小小的,此刻奄奄一息。


    “喂!”


    檀侵鹤向前迈了一步,祢听颓手中的剑飞至他身前,剑尖悬停在他咽喉前。


    祢听颓提着狐狸的后颈,手中捏了一道灵力,作势要放入它腹中。


    檀侵鹤骂道:“祢听颓,你完了!你等着赔吧!”


    祢听颓动作一顿,偏头看他一眼,“赔?”


    灵力打入狐狸体内,它蜷缩了一下,金光浮现,从它周身往外钻出,凝聚在祢听颓手中,汇成一颗珠子。


    见檀侵鹤一副紧张兮兮的样子,他将狐狸扔回檀侵鹤怀中,道:“我拿回我的东西,要赔你什么?”


    长剑收回,檀侵鹤检查过狐狸全身,见它只是睡过去才放下心来,道:“你打塌了我的黄泉府。”


    祢听颓转了转手中珠子,无心辩驳,道:“开价吧。”


    “黄泉府好说,那些逃出去的魑魅魍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