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9章 临终

作品:《金阙锁春风

    “不用谢我,只需要记住我的话,成婚不是把你丢出去不管,只是你要组建自己的小家了。但是宫里还是你家,所以今日并不是什么悲伤的日子,不许哭了。”


    “嗯。”大公主很感慨。


    “你母后说得对,我就不爱听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这一套。”太皇太后也笑:“这才是屁话呢!”


    “是,重孙女记住了。”大公主也笑了。


    本来还有些难过的二公主这会子也不太难过了,是啊,姐姐又不是不回来了。


    辞别了太皇太后,一行人又往宣政殿去。


    太皇太后扶着同心的手站起来,她晃了几下站稳,叫同心扶着她走到了门口。


    外头很冷,但她还是不许关门。


    她看着一行人走出去,就笑了一下:“我想起我当初出嫁时候的样子了。我那时候也不哭。虽说我阿妈担心我,说我嫁进去要受委屈的,但我不怕。我想着要是他们欺负我,我就豁出去了。”


    同心笑着点头,可其实她也没有经历过这些。


    当年陪着太皇太后的那些人,如今还有人在世吗?她都不记得了。


    “但是我那时候第一眼看见我那夫君就觉得喜欢。多好看啊?你没见过他,先帝可不如他,先帝大概是随我多一些吧。”太皇太后乐起来:“倒是我这几个孙子,有些像他。”


    那时候独孤氏降了前朝还没几十年呢,骨子里野性十足。


    她那夫婿大冬天出去打猎还敢光膀子呢。


    跟汉人男儿是真的大大的不一样!


    “唉,这一回头看啊,我都守寡五十年了。”


    “娘娘……”


    “我大概是快走了,我这些时候啊,总是想起他。有些事我以为我都不记得了,今儿看见孩子成亲,我又想起来了。我和他成婚那天,他笑的很好看。”


    同心想说什么,可终究还是沉默了下来。


    临走,虞铮轻轻摸了摸大公主的脸:“好孩子,姐姐要是见你今日,也会高兴的。好好过日子,驸马叫你不高兴了就跟我说,嗯?”


    大公主含泪点头:“母后,女儿都记得。”


    在大公主心里,这位年轻的母后为她费心费力,已经是无可挑剔了,她发自内心的感激。


    大公主拜别了父亲后,就由堂兄和弟弟们送出宫外。


    驸马也是要来拜见陛下的,一行人走出了皇宫,就往公主府去。


    虞铮内心没有太大感觉,她这个年纪,很难对送嫁这件事有什么太深刻的体会。


    她料想独孤钺也没有。


    独孤钺早年征战,对这个女儿是陌生的。


    她出生得太早了,早在独孤钺还不懂做父亲的时候就出生。


    等独孤钺成熟了,她已经要出嫁了。


    他们根本没有多少时间培养父女感情。


    独孤钺能给的一切都给了,但是唯独父爱……只怕是少之又少。


    他当然是在意长女的,他的第一个孩子啊。


    可也确实没有培养出多么深的感情来。


    “想什么呢?”独孤钺走过来。


    “想起我自己。”虞铮转头看他:“进府的时候,也不太像成婚。”


    虞铮说着就笑了:“我嫁了两次,都不像成婚。”


    独孤钺抿唇,这话他没法回答。


    “没关系,嫁给齐家的时候,正是前朝没落到处兵祸,我全家遭难,寄人篱下。进了夫君府邸的时候,我是侧妃。”


    她顿了顿又道:“还是夫君没看上的人。”


    独孤钺抓住她的手:“没有。”


    他牵着她进了里头,关上门。


    她多年来一直怕冷。


    “我不好。”


    虞铮笑了:“没有,我只是有点感慨。”


    “不要感慨。”独孤钺又捏了一下她的手。


    虞铮就摇头,不再提这件事。


    大公主这一出阁,宫中就冷清了下来。


    倒不是她对宫里有这么大影响,而是太皇太后。


    本来太皇太后入冬后身子就一日不如一日。


    之前有大公主的婚事撑着,大家都喜气洋洋的,还不显。


    现在喜事办完了,就发现万福宫……只怕是时日不长了。


    太皇太后的咳嗽反复好不了,到了过年的时候,已经严重到平时也气喘了。


    甚至喘息还带着水声,太医的意思是,只怕肺脏积水。


    就是很严重,到了这一步,已经没法治了。


    于是除夕和初一太皇太后都没出现,也只有亲近人去看望过她。


    年初二,太皇太后单独见了她弟弟,慕容氏如今的当家国公。


    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但是也能想到。


    所有人都知道,太皇太后是没几日了。


    各处都预备的差不多,太医的意思是,要能熬过春三月,就还有指望。


    要不然,只怕就在这个初春了。


    虞铮也不知道老太太这身子到了哪一步,但是其实要有抗生素,她早就好了。


    到了现在这个程度,在这个时代,只能是熬着。


    初四,太皇太后单独与独孤钺说话。


    她如今说话很费劲,躺在外间榻上,拉着独孤钺的手:“四郎,四郎啊!”


    如今,独孤钺自己的孩子都被称作郎君了,他这个年岁不该这么叫了。


    但是太皇太后还是这样叫他。


    “我在。”独孤钺握紧她的手。


    “这回啊,我是熬不住了。”太皇太后说几个字就要喘气:“我走了,以后你就……就是最大的了。”


    “祖母,您别走,我不想。”独孤钺手又紧了一点。


    “不行了,阎王爷召我呢,我想去见你祖父了。”太皇太后笑了笑:“好几个月了,不是梦见就是想起,我也想他了。”


    独孤钺垂头,不知该说什么。


    “没事,你也不小了,该自己当家做主了。长辈总不能陪你一辈子,只是可怜我的四郎,爹娘都去的早……”太皇太后浑浊的双眼中,眼泪不绝。


    “祖母……”


    “没事,没事啊。”太皇太后哽咽着粗喘几口:“做皇帝累人,但是你老子带着你们打下的江山,你得好好守住啊……”


    “是,我一定会好好守住。”独孤钺声音中也有些哽咽。


    “太子……太子立下了就好好的培养他。万不可再走老路了,啊?”


    “是,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