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儿戏。”


    住持双手合十，他看得出来，施主的情缘未了，红尘未断。


    “我意已决。”


    “主持为我剃发罢。”


    公主都没了，此生，他只有青灯伴古佛，为她诵经祈福，方能和她有下一世。


    “主子，若不再考虑考虑？”


    暗一着急，他说的那些只是想要主子振作起来，可不是想要主子下半辈子都过这样的日子。


    何况，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怎能剃发？


    若真的摒弃世俗，日后就不可再有爱恨嗔痴了。


    裴循却不再开口，他早就决定好了。


    若他没有决定好，他今日不会到这里来。


    “主持。”


    他再一次开口。


    主持无法，只能应了他的请求。


    “不过，施主还没有彻底忘掉红尘，不宜出家。”


    “如今，就许你代发修行。”


    “等你日后彻底斩断情缘，我再为你剃发。”


    “阿弥陀佛。”


    主持说完就将他交给一个沙弥，让他带着裴循去房间先换衣服。


    “对了，你既已遁入空门，自然要忘却以前的一切。”


    “我给你取一个法号，便叫——悬空。”


    “阿弥陀佛。”


    “来也空，去也空，人生本就是一扬空。”


    主持念着经走了，裴循不管什么法号，他只知道，他此行的目的是要给公主诵经祈福。


    “悬空师弟，这边走。”


    “我带你去禅房。”


    裴循点头，暗一着急了，那他呢？


    “主子……”


    他怎么办？


    难道，他也留在寺庙？


    “你，想去哪便去哪。”


    日后不必待在他的身边了。


    “属下也想留在这里，代发修行。”


    只要能跟着主子，能有个去处就好。


    现在让他剃发当和尚，都可以。


    “随你。”


    裴循跟着走，暗一立即上前询问小沙弥，他的法号可以叫什么？


    “施主可以自己取一个。”


    “或是让主持取。”


    小沙弥给了他答案。


    暗一立即给自己取了一个，他的法号就叫子空。


    寺庙里的禅房都是大通铺，好些弟子住在一起，一间差不多可以住八个人。


    裴循和暗一是后来来的，其余房间也没有多余位置了，因此两人占了便宜，他们的禅房只有他们两人。


    裴循看了一眼禅房，面色淡淡，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主子，属下去收拾一下。”


    这房间也不知道多久没住人了，而且，也不知道住过多少人了，这些被子啥的，也不知道干不干净。


    主子有洁癖，讨厌脏的东西。


    裴循没有阻止他，暗一松了一口气。


    还好，这证明主子不会赶他走。


    等收拾完禅房，暗一发现主子不见了，去哪了？


    他只能四处找，最后，他在大殿找到了主子。


    裴循跪在地上，他望着佛祖，眼中含泪。


    他不知道佛祖能不能将他的话传给公主，可他就是想试一试。


    也不知道公主现在好不好？


    公主的头七他错过了，他根本就不知道她有没有回来过。


    若是佛主能让公主回来一趟就好了。


    他可以用寿命换公主回来一次。


    “佛主在上，弟子悬空犯下大错。”


    “请罚。”


    “惟愿吾妻公主茵茵能少受折磨。”


    “盼着她能有更好的下一世。”


    以前他不讲什么因果轮回，如今，他倒是信了这因果论。


    他希望这个世上真的有轮回，这样，他和公主迟早会再见的。


    “弟子悬空愿一辈子侍奉佛主左右。”


    “诵经念佛，不再犯戒。”


    他直挺挺的腰到底弯了下去，他磕了好些个头，直到额头都磕红了。


    暗一站在一旁看着，心都颤了。


    他跟了主子好些年，自然知道主子以前的一些事情。


    若不是主子的父亲不做人，主子又如何会性情大变？


    裴循从小看着自己的母亲每晚都在流眼泪，父亲养了外室，违反了誓言，辜负了她。


    父亲逼疯了母亲，母亲为了报复父亲，红杏出墙，最终两人彻底反目。


    一道大火烧光了他的家，他成了孤儿。


    这样的过去，令得裴循整个人更加沉默，他不信情爱。


    更不想沾染这些情情爱爱。


    若不是公主主动招惹了主子，主子怕是会孤独终老。


    可如今，公主没了，主子却已然将公主放在了心尖处。


    这辈子，主子怕是和自己过不去了。


    暗一也跪在了佛前，他祈求佛主能听见主子的心声，他也愿意终身侍奉佛主。


    想当初，他的命还是主子救的，从那之后，他就发誓会跟着主子一生一世。


    这一点，永远都不会变。


    裴循不知道暗一在想什么，过了许久，他起身去了一旁，他开始抄诵经书。


    以后的每一日，他都会这样度过，只盼着来生，他和公主还有前缘可续。


    ……


    宋识茵可不知道裴循发生了什么事情，她一路往南，走走停停，吃吃喝喝，日子倒也惬意。


    不过，还是有一点不好的。


    她发现她偶尔还是会想起裴循，这样，很不好。


    她没事想起他做什么？


    她想，大概和她肚子里的孩子有关。


    毕竟，她还怀着他的孩子，总会想起他的。


    不过，想起裴循又如何？


    反正，他们也不会再见了，这辈子都不可能再见。


    宋识茵还气着呢！


    “小姐，还有几日就要到苏州了。”


    “霍小将军的房子，是不是就在这里？”


    惊雨询问，心中开始期待，她们要安定下来了。


    “是。”


    以后就住在苏州了。


    “那太好了。”


    惊雨喜欢苏州这个地方，听说这的美食不比京城少。


    “等到了地方，就给你买好吃的。”


    宋识茵也知道惊雨喜欢好吃的东西，笑着开口。


    “多谢小姐。”


    以后，她一定要更加照顾好小姐。


    又过了七日，宋识茵的马车进入苏州地界。


    差不多三个时辰之后，她们才到了霍荀给的那张地契的门口。


    这宅子的地理位置还算不错，远离集市，但却不偏僻。


    “小姐，小心点。”


    惊雨扶着她下马车，程风上前敲门。


    很快，门从屋内被打开了。


    “这是……”


    这里面怎么还有人呢？


    “小姐，这是管家。”


    暂时管着这个宅子的，也是霍荀的管家。


    “噢。”


    宋识茵还以为自己来错地方了，让她更意外的是，宅子里还有好多丫鬟奴仆。


    “这些……”


    霍荀怎么没和她说过，里面好多人呢？


    “这些都是洒扫丫鬟。”


    “小姐不必担忧。”


    这处宅子虽然久久没有主子住，但丫鬟管家都有。


    “嗯。”


    宋识茵心中微暖，霍荀竟然什么都安排好了。


    她其实不用这么多人伺候的。


    “恭迎小姐回府。”


    管家带着所有的丫鬟奴仆上前，所有人站成一排排，就算宋识茵想要认人也方便。


    宋识茵被这样的阵仗吓住了。


    怎么还有这样的仪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