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七章 收养


    医院的走廊比宋婉真想象中还要昏暗。


    斑驳的石灰墙上贴着救死扶伤的标语，红漆已经褪成了粉白色。


    消毒水的气味混着汗臭和血腥味直往鼻子里面。


    这不禁让她想起十五岁那年发高烧，赵淑华硬说她是装病，把她关在柴房里三天没给一口水喝。


    只是没想到他们连医院都舍不得找个好的，看起来还真的是没有钱。


    宋婉真心里面几分五味杂陈。


    “快点！磨蹭什么！”赵淑华拽着她的胳膊往前拖，指甲掐进她肘关节的嫩。肉里。


    宋婉真甩开之后跟上，看见急诊室门口的长椅上蜷着个人影。


    宋大柱佝偻着背，手里捏着半截熄灭的旱烟，脚边积了好几个烟头，看起来惆怅不已。


    至于李辉杰，只是抱着头躲在角落里面，脸上不知道是悔恨还是忧愁。


    “钱呢？”宋大柱腾地站起来，烟丝渣子簌簌往下掉。


    他眼白上爬满血丝，像头饿急了的狼。


    宋婉真下意识后退半步，后背抵上冰凉的墙壁。


    墙上的石灰粉沾在她的蓝布衫上，看起来格格不入，她皱起眉头，语气坚定：“我没钱。“


    五百块，他们还真是能开的了口。


    她能过来看看已经是仁至义尽了，就当是报答他们的养育之恩。


    至于救不救宋婉茹，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放你娘的屁！你真当老子不知道？沈承志是团长，不可能一点钱都没有！而且你不是在做生意吗！”宋大柱一巴掌拍在墙上，震得墙皮簌簌往下掉，随后指着宋婉真的鼻子怒骂。


    走廊尽头传来推车的轱辘声，护士推着药瓶经过，好奇地往这边张望。


    宋婉真心口处仿佛被什么东西抓了一下，恍惚中又回到了小时候。


    宋大柱喝醉了在村口当众打她巴掌，羞辱她，说女娃读书就是浪费钱。


    而如今却又大言不惭地让她帮忙。


    这时候抢救室的门突然开了，戴着口罩的医生走出来，白大褂上沾着可疑的褐色污渍。“家属？病人出现急性肾衰竭，需要立即透析。”


    医生疲惫地推了推眼镜，“先去交二百块钱押金。”


    “什么东西这么贵！”宋大柱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还以为是他们在故意坑钱。


    医生上下打量一眼回答说：“这些机器都是从国外进口的，当然贵了，赶紧去吧。”


    说完他又进了急救室。


    赵淑华一下子哭出声，突然跪下来抱住宋婉真的腿：“婉真啊，妈求你了！那可是你妹妹啊！”


    她的眼泪鼻涕糊在宋婉真裤腿上，声音尖得能刺破耳膜，“当年要不是我们收养你，你早饿死在马路边上了。”


    宋婉真深吸了一口气，她当然记得所谓的收养。


    他们救了她不假，但是宋大柱领她回家是为了多领一份救济粮。


    从此她睡灶房，吃剩饭，冬天用雪水洗全家的衣服，手上冻疮烂的差点废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她宁愿饿死在路边。


    “我。”她刚要开口，角落里突然冲出个人影。  李辉杰脸色惨白得像糊墙纸，衣服皱巴巴地贴在身上，领口还沾着恶心的不明物体痕迹。


    他扑通跪在宋婉真面前，整个人看起来精神有点失常。


    “婉真姐，那瓶药我真的是给耗子准备的，我没想到会被打翻，婉茹她会不小心。”李辉杰的瞳孔涣散，显然还没从惊吓中恢复。


    但是他明白这个时候不能说真话。


    宋婉真自然不相信他的说辞，只是觉得那瓶药有点奇怪。


    还不等她反应过来，李辉杰忽然抓住她的手往自己脸上抽，“你打我！往死里打！”


    宋婉真猛地抽回手。


    她想起那年秋天，李辉杰也是这副可怜相，告诉她，他要去上大学了，以后就不能见面了。


    结果转头他就和宋婉茹在一起了。


    想着他们的种种行为，宋婉真面色冷漠的说道：“这一切都是你们的咎由自取，和我没有任何关系，我也没有帮助你的义务。”


    李辉杰瞬间愣在了原地。


    “都闭嘴！”宋大柱突然暴喝一声，抡起长条椅砸向墙壁。


    木椅在石灰墙上撞得四分五裂，一块碎木片擦过宋婉真脸颊，火辣辣地疼。


    “今天你要是不掏钱。”宋大柱喘着粗气逼近，嘴里喷出劣质烟草的臭气。


    “老子就去你学校，告诉所有人你是个见死不救的白眼狼！“


    他们也就只会这么点小把戏了。


    宋婉真当然是不会答应他们的，但是心里面还真是有点伤心。


    “不行。”这两个字从牙缝里挤出来时，宋婉真自己都吓了一跳。


    她感觉有温热的液体顺着脸颊往下淌，不知道是血还是泪。


    宋大柱和赵淑华立马露出了想要指责的神情，但是却被宋婉真打断：“在这个家里，有谁把我当做家人！当初我不能高考，都是宋婉茹害得，你们不可能不知情对吧。”


    走廊突然安静得可怕。


    赵淑华脸上还挂着泪，表情却已经扭曲成宋婉真熟悉的狰狞：“小贱人！早知道就该让你冻死在路边，也不用这么来气我，我的家真是白养你了。


    “婉真。”一个低沉的声音从走廊转角传来。


    皮鞋跟敲在水磨石地面上，每一步都像丈量过般精确。


    所有人齐刷刷转头。


    只见沈承志穿着笔挺的军装站在灯光下，帽徽在日光灯下闪着冷光。


    “承志，你怎么会来了！”宋婉真声音发颤。


    她实在没有想到这么忙的沈承志会过来，最重要的是，他从哪里知道这件事情的？


    沈承志的目光扫过跪在地上的李辉杰，眼神锐利得像能刮下一层皮：“李辉杰，里面抢救的平是你的妻子，想办法的人应该是你。”


    这句话让李辉杰像被抽了骨头似的瘫软下去。


    宋大柱的喉结滚动了几下，悄悄往阴影里缩。


    赵淑华站了起来，恶狠狠的盯着宋婉真，却不敢再碰她一片衣角。


    “走吧。”沈承志走到宋婉真身边，不动声色地挡在她和宋大柱之间。


    他盯着他们继续说：“如果你们再过来，就别怪我不客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