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那阎王能同意吗？”苏念念问道。


    要从冥界带走一个魂魄，阎王大概率是不肯的，毕竟不是普通人的魂魄，而是人间帝王的。


    “冥界定下的规矩——人之将死时，由黑白无常去勾取魂魄押回冥界，根本原因不过是担心魂魄在人间逗留太久，恐会扰乱世间因果，也就是说，只要不扰乱因果，就没什么问题，有朕做担保，阎王有什么好担心的？”


    东皇太一说的风轻云淡，似乎从冥界带回一个魂魄，好似喝茶一样简单。


    苏念念两眼放光，老祖宗不是在求长生吗？这不就是来了吗？他会一直活下去，见证时代的发展与变迁。


    陆上。


    公元前210年，始皇三十七年。


    嬴政出宫东巡，先至云梦，祭祀舜帝，再至会稽山，祭祀大禹，又自琅邪出海至之罘，想起徐福出海前说过的话，亲自用连弩射杀了一条巨鱼，意为与海神战。


    最后到平原津，突然病倒，咳血不止。


    随行蒙毅惊的六神没了主，揪着同样慌了神的太医往榻前一杵。


    “诊！”


    此时，榻上的嬴政已经昏迷，面色泛着一层诡异的青色，就连嘴唇也是乌青的。


    太医先哆嗦着揩了揩额头的冷汗，再哆嗦着搭上了嬴政的手腕，不过两三息，揩掉的冷汗又如雨下。


    “这……这……”太医大惊，嘶嘶的直吸气。


    “这什么这！”蒙毅踹了太医一脚，“到底如何？陛下怎会咳血昏迷？”


    太医被踹的扑在了榻沿上，又连忙跪伏在地上，语气慌乱，“脉率无序散乱，在筋肉间连连数急，三五不调，止而复作，如雀啄食之状，又如屋漏残滴，脉象乍疏乍密，乃无神之脉啊！”


    “说人话！”蒙毅咬牙低吼。


    太医哆嗦着嘴唇，“陛下……恐命不久矣啊！”


    “放肆！”蒙毅大怒。


    太医吓得连连磕头，“我怎敢以陛下的性命开玩笑！陛下的脉搏……确实已是弥留之状啊……”


    “胡说八道！”蒙毅根本不信，“陛下前一天都还好好的！怎会突然如此！一定是你这庸医诊错了！再诊！再诊！”


    太医抖如筛糠，见他说的这么确信，也觉得或许是自己诊错了，便爬起来再诊，可得到的结果是一样的，陛下……确实已经是弥留之际了。


    蒙毅身形微晃，倒退了两步，“怎会如此？怎么会这么突然？”


    “上卿，陛下常年服食丹药，以求强身健体，可丹药里含有水银，量虽微少，可长年累月下来，在体内积少成多，陛下又日日操劳，尤其近日来，更是大动不止，体内的水银毒性随着血脉游走，已经深入五脏六腑，便是神仙也难救啊！上卿若不信，可看看陛下的心口与脚掌，是否泛着乌青！”


    太医话音刚落，蒙毅便上前扯开了嬴政的衣裳，果然，心口处有一块巴掌大的乌青。他又看了看脚掌，脚心同样有乌青。


    蒙毅明白了，确实是陛下常年服食丹药的原因，他曾经劝诫过，这丹药多多少少都含有丹毒，少吞服些是可以强身健体，可若是多了，怕毒素积攒在体内，反倒伤身。


    可陛下并不听他的劝告，到了近几年，求仙之心更是一发不可收拾，每日要服用至少五枚丹药，这一日日下来，如何受得了？


    这东巡才进行到一半，如今才刚到平原津，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他们不得不暂停了脚步，将陛下安置在当地的一名官员府中。


    蒙毅双手是颤抖的，甚至全身都在颤，陛下病的太突然了，让他们简直不敢相信，也无法接受，可已经到了这个时候，能由得他们不接受吗？


    “能否……让陛下清醒些时辰？”


    “能！”太医战战兢兢的道，“我可以银针暂封陛下体内毒性，激心脉于丛，让陛下清醒过来，但并不能持续多久，同时也有弊端，倘若施针，陛下清醒过来可保持一个时辰，一个时辰过后，陛下即崩！”


    “若……若不施针呢？”


    “若不施针，陛下会一直昏迷不醒，两三日后，会于昏睡中驾崩……”


    蒙毅神色惊痛且颓然，陛下……真的要驾崩了吗？


    这针……是施还是不施？


    若是换作普通人家，肯定会选择施针，可陛下不是普通人啊！陛下是天子！


    天子之命，如何能够人为定夺？若真这般做了，等于是夺了陛下性命，可若不施针，陛下又会在浑浑噩噩中驾崩……


    蒙毅拿不定主意，且又事关重大，还是和臣子商议一下比较好。


    此次东巡，随行的臣子有很多，在得知陛下病重，已是弥留之际时，都纷纷惊了神。


    蒙毅将太医所说告知了众大臣，有同意施针的，也有反对施针的，但反对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太守李冰。


    “这针如何能施得？这跟弑君有何区别？！”


    李斯指着李冰的鼻子臭骂，“不施针也只是多了两三日的寿数而已！还是在昏睡中驾崩！施针如何能算是弑君？！陛下若不清醒过来颁布继位旨意，这天下将由谁来继承？你个猪头吗？！”


    李冰涨红了脸，却想不出措辞去反驳，毕竟事实确实是这样的，陛下若不清醒过来，说清楚由谁继位，那等陛下驾崩后，朝堂之上恐又会是一阵腥风血雨。


    没有人再反对了，一致决定——施针！


    太医取出针包，捻着银针，一根根刺了进去。


    众大臣在一旁心惊胆战的看着，屏着息大气不敢喘，这太医可别扎错了地方，若是因此导致陛下提前驾崩，再让外人得知，陛下是被银针给刺死的，不仅太医要掉脑袋，他们这些随行的大臣也会掉脑袋。


    二十八根银针分别落在躯干和四肢上，过了大概一盏茶的时间，太医将银针拔出。


    嬴政的眉头轻锁了起来，手指也动了动，又过了几息，慢慢地睁开了眼。


    “陛下！”


    大臣全部跪下，蒙毅跪在榻边，双目猩红，还漫了层水汽，仿佛只要眨眨眼睛，眼泪就会掉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