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无形的灰色潮水，淹没了整个战扬。


    阴九的本源道威能“消岁月”，是一种超越了物理攻击与能量对抗的、近乎于法则层面的诅咒。它无视距离，无视防御，直接作用于生命本身，粗暴地剥夺着时间赋予生灵最宝贵的财富——青春与寿元。


    “啊...我的手....我的脸....”


    凄厉的惨叫声此起彼伏，却又迅速地变得苍老、嘶哑，最终归于沉寂。那些追随陆沉锋而来的天之骄子们，此刻正经历着人生中最恐怖的酷刑。他们的皮肤如同失水的土地般干裂，他们的发丝如深秋的枯草般失去光泽，他们的生命之火，正在以一种不可逆转的速度，迅速地走向熄灭。


    “撑住！稳住心神！用本源道则护住己身！”陆沉锋双目赤红，嘶声力竭地咆哮着。


    他身上的重剑剑意依旧厚重，但那股力量却仿佛被禁锢在了一副衰朽的躯壳之中，运转起来晦涩而艰难。他的脸上也爬满了皱纹，曾经挺拔的身躯变得有些佝偻，每挥出一剑，都要耗费比以往多数倍的心力。


    然而，这一切都是徒劳的。


    “消岁月”的力量，根本不是他们这个层次的武者所能抵御的。


    远处的阴九，静静地悬浮在黑雾之中，他像一个高高在上的神祇，漠然地俯瞰着这片被他一手缔造的人间炼狱，嘴角勾起一抹残忍而满足的微笑。


    “凌霄，看到了吗？这就是你们这些所谓的正道，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是何等的脆弱与不堪一?。”


    就在这片绝望的死寂之中，一道黯淡却依旧不屈的星光，猛然亮起！


    “邪祟……休得张狂！”


    一声苍老却充满了无尽怒火的咆哮响彻天际。


    已然变成风烛残年模样的凌霄剑主，竟挣扎着从废墟中重新站了起来！他干枯的手紧紧地握着那柄陪伴了他一生的长剑，浑浊的双眼中，燃烧着生命最后的璀璨火焰。


    “只要我凌霄还有一口气在，便绝不容尔等……在此地肆虐！”


    他体内的王级本源道则在疯狂燃烧，以寿元为代价，强行催动起最后的力量。他那衰朽的身体仿佛被注入了一股回光返照般的力量，身形再次变得挺拔，周身的星辰剑光也重新变得明亮起来。


    “九天星辰，最后一剑——天·元·寂·灭！”


    凌霄剑主将所有的生命，所有的愤怒，所有的不甘，全部灌注进了这一剑之中。他手中的长剑发出了一声悲鸣，剑身之上，浮现出一道道细密的裂痕。


    一道前所未有、璀璨到了极致的剑光，脱手而出。


    那剑光，不再是星河，而是一颗浓缩了所有星辰之力的……超新星！它拖着长长的尾焰，以一种一往无前、玉石俱焚的决绝姿态，撕裂了空间，斩向了远处的阴九。


    这一剑，是王者的绝唱，是剑主的悲歌。


    然而，面对这足以威胁到普通真王的一击，阴九甚至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他只是轻轻地伸出一根手指。


    那根漆黑、干枯，仿佛不属于生灵的手指，就那么轻描淡写地点在了那颗“超新星”的中央。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


    那颗蕴含了凌霄剑主毕生修为与生命的“超新星”，在接触到阴九指尖的瞬间，所有的光和热都仿佛被一个无形的黑洞所吞噬，迅速地黯淡、收缩，最终……化为了一点微不足道的尘埃，消散于无形。


    “噗——”


    凌霄剑主再次喷出一口黑色的血液，他手中的长剑应声而断，化作无数碎片。他眼中的光芒彻底熄灭，整个人如同一尊被风化的石像，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师尊！”


    陆沉锋等人发出撕心裂肺的悲呼，却无能为力。


    “结束了。”阴九的声音冰冷而不带一丝情感，“游戏，该收扬了。”


    他大手一挥，周围那些同样在衰老，但因实力较低、生命力相对旺盛而尚未死去的邪教徒们，如同得到了命令的鬣狗，朝着陆沉锋、苏晚晚这些已经油尽灯枯的“猎物”扑了过去。


    死亡的阴影，彻底笼罩了这群曾经不可一世的天之骄子。


    苏晚晚瘫倒在地，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脏跳动得越来越慢，呼吸也变得越来越微弱。她看着一名准王级的邪教徒狞笑着朝自己走来，手中的白骨刀闪烁着森然的寒光，眼中只剩下无尽的灰败。


    要死了吗？


    就这样，像一条无力的老狗一样，死在这里？


    她不甘心。


    她的脑海中，不受控制地闪过这几天的画面。她想起了陆沉锋那慷慨激昂的演说，想起了自己和其他人选择追随时那份“为正道而战”的豪情。


    多么可笑啊……


    在绝对的、不讲道理的力量面前，所有的豪情与决心，都脆弱得像一张纸。


    然后，她的脑海中，又浮现出另一幅画面。


    那个宽敞明亮的游戏室，那个躺在电竞椅上，一手可乐一手键盘的年轻身影。


    李维……


    他当时那副懒洋洋的，仿佛天塌下来都与他无关的模样，此刻在苏晚晚的记忆中，竟变得无比清晰。


    “只要我躺着，就是无敌的。”


    那句曾被她嗤之以鼻，认为是天底下最荒唐、最懦弱的言论，此刻却如同魔咒一般，在她的脑海中反复回响。


    荒唐吗？


    可眼前这“消岁月”的力量，不也同样荒唐到不讲道理吗？


    用一种不讲道理的力量，去对抗另一种不讲道理的力量……这……这或许才是唯一的生路？


    她想起了自己偷偷窥探时，李维那副悠闲的模样。当时她只觉得愤怒和不公，可现在回想起来，那份悠闲的背后，是不是隐藏着一种自己完全无法理解的、绝对的自信？


    一个念头，如同在无尽黑暗中划过的一道闪电，瞬间照亮了苏晚晚那即将熄灭的灵魂之火。


    也许....也许他没有说谎？


    也许，他们从一开始，就选错了？


    这个念头一旦产生，便如同疯狂滋长的藤蔓，瞬间占据了她的整个心神。那是悔恨，是懊恼，但更多的，是一种在绝望深渊中抓住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眼看着那名邪教准王的白骨刀已经高高举起，即将落下。


    苏晚晚用尽了她那衰朽的身体里，最后一丝源自真王血脉的生命本源。


    她猛地转过头，望向了极圣武者公会所在的方向。


    她的喉咙里，发出了如同破旧风箱般嘶哑、干涩的声音。


    那声音不大，却仿佛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承载了她所有的悔恨与希望。


    “李维...师祖...”


    “救.....命.....！”


    最后的呐喊，穿过喧嚣的战扬，穿过绝望的人群，飘向了那座看似平静的武馆，那个所有人眼中的……懦夫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