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你多保重
作品:《玉堂春深》 次日早朝。
顾昀手持玉笏出列。
声音沉闷:“臣有本奏!三皇子昨日当街持械行凶,犬子胸前伤口深及寸余!”他重重叹息一声:“微臣已过而立,膝下唯二子承欢。长子病弱,次子又遭此横祸,实在心下不安。”
“三皇子既为君主,合该仁爱。可,如此行事,如何能去边关镇守一方?”
三皇子猛地抬头,高声辩解:“父皇明鉴!是顾蕴璋当街以下犯上,儿臣才命侍卫略施惩戒!”
顾昀轻挑眉梢:“哦?——”
玉笏在掌心轻叩:“殿下此言可有凭证?若无实证便血口喷人,岂是君子所为?”
礼部尚书梁长明立即出列:“臣昨日与顾大人同路,亲眼所见三皇子命侍卫当街钳制顾公子,剑锋直逼心脉,招招致命!”
“不仅如此,御史台的人也与微臣同行。”
皇帝满眼失望,又一次,三皇子又一次中计。
他疲惫地闭了闭眼。
“三皇子行为失当,即日起禁足王府,亲王俸禄减两成。待顾氏女入府后,再议解禁。”
三皇子大惊失色。
看到皇帝厌恶的表情,内心惶恐。
只好跪地叩首:“儿臣知错。”
顾昀心中冷笑:真是开玩笑,军权不重要,那是皇帝让你们觉得不重要。
我怎么可能让三皇子去分一杯羹,老老实实在京城给我待着吧!
皇帝深吸一口气,环顾台下众人。
“可还有事?”
沈冽大步出列:“臣请增拨北境粮饷!边关将士缺衣少食,已有士卒冻饿而死!”
一时间,殿内响起窃窃私语。
不等皇帝反应,崔时序立即高声道。
“陛下明鉴,去岁江南干旱,国库实在空虚啊!”
兵部尚书紧跟着附和:“漕运受阻,粮草转运艰难,还请沈将军体谅。”
皇帝微微颔首:“沈爱卿忠心可嘉,朕心甚慰。”
说着,他话锋一转:“听闻令孙女年方十三?宫中许久未添新人了,不知可曾婚配?”
废话,十三岁还未及笄,如何婚配?
沈冽虎目圆睁,声音洪亮:“回陛下,孙女年幼顽劣,实在不堪入宫侍奉!”
顾昀冷眼旁观:***,老匹夫真是好不要脸。
给你儿子娶就算了,你还自己来!
顾昀想起顾蘅的嘱托,轻咳一声,梁长明再次开口。
“陛下,万寿节将至,户部既说国库空虚,不如裁减宫中用度,以显陛下仁德。”
朝堂顿时议论纷纷,几位大臣就万寿节用度争论起来。
将北境军求粮和沈家孙女的话题一同揭过。
皇帝居高临下地扫视着殿中众臣。
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
竟然都长了同一条舌头:顾昀啊顾昀。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你顾家的朝堂!
清了清嗓子,示意下面的人安静下来。
“朕昨日派禁军查探,边关情势可没沈爱卿说得那般严重。”
沈冽如遭雷击:“陛下!禁军如何能一日往返探明边关实情?”
竟是连敷衍都懒得敷衍了吗?!
皇帝冷笑一声:“沈爱卿忧心过甚,近日就在府中好好休养吧。”
“沈将军戍守边关二十载,借此机会好好陪陪家人,岂不妙哉?”
“陛下!”沈冽急声喊道,“边关即将化冻,北戎必定趁机南下劫掠!若粮草再不——”
“够了!”皇帝突然俯身,“怎么,我大承没了你沈冽,就守不住边关了?”
殿中死寂。
沈冽重重跪地,铠甲砸在金砖上发出闷响:“臣...不敢。”
退朝钟声里,顾昀看着沈冽踉跄的背影。
不免升起兔死狐悲之感。
这老皇帝,还真是会挑软柿子捏。
不过,沈冽被困京城倒是正中下怀。
若是能换来骁骑营一点半点的消息,那两万石粮食还是少了。
再加上五万也值当!
昨夜顾蘅已将计划全盘托出,虽然费事些。
但重在攻心,总好过强求之下,沈冽玉石俱焚。
月娘啊,你可真是为我生了个“好儿子”!
*
夜色沉沉,顾昀的马车停在荣园门前。
这是皇帝赏给顾蘅的别院。
江南风格的粉墙黛瓦隐在夜色中,檐角铜铃被晚风拂动。
管事的是松烟的嫡亲哥哥。
突然见是顾昀下车,立刻上前,躬身相迎:“老爷。”
顾昀微微颔首:“她可好?”
“柳夫人一切安好。”
管事侧身引路,在顾昀没看到的地方,朝身后小厮使了个眼色。
那小厮会意,悄无声息地退下。
穿过九曲回廊,水榭中亮着暖黄的灯。
柳鸢倚窗而坐,手中绣绷上的海棠才绣了一半。
“月娘。”
这一声轻唤让柳月娘的手猛地一颤。
针尖刺破指尖,血珠顿时染红了素绢。
她缓缓抬眸,顾昀站在灯影交界处,紫袍玉带依旧。
只是眼角已生了细纹。
他张了张口,满腔思念到了嘴边,却只化作一句。
“这些年...委屈你了。”
柳月娘唇角弯起恰到好处的弧度:“老爷说笑了,妾身在这荣园锦衣玉食,何来委屈?”
她将新斟的茶推过去,语气恭敬又疏离。
“老爷漏夜前来所谓何事?”
顾昀被她的疏离刺痛。
袖中的手紧了又松,终是轻叹:“我...只是来看看你。”
柳月娘垂眸,长睫掩去眼中波动:“妾身一切都好。”
顿了顿:“蘅儿...很懂事,她在府上可好?”
提到女儿,顾昀眼中终于温度:“她像你。”
声音不自觉地柔了下来:“尤其是那双眼睛。”
柳月娘指尖微颤,差点维持不住面上的平静。
她转身去拿茶盏,借机平复心绪。
顾昀看着她单薄的背影,忽然上前,一把将人拥入怀中。
“月娘...”他声音沙哑,“我很想你。”
柳月娘僵在原地,手中的茶盏落地,碎瓷四溅。
想要挣开,却又想到什么硬生生的忍了下来。
“蕴璋的事,是我对不住你。”顾昀突然开口。
她猛地抬头,眼中伪装的柔婉寸寸碎裂。
“顾昀!我唯有蘅儿一个孩子了——”
“若她再有任何差池,我同你,如这茶盏!”
顾昀不怒反笑,伸手握住她发抖的手腕:“这才像你。”
拇指摩挲着她腕间旧疤。
柳月娘终是忍无可忍,挣开他的手。
一个清脆的耳光扇在顾昀的脸上。
柳月娘头也没抬。
“滚出去。”
顾昀摸了摸脸,笑的轻蔑:“你多多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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