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格外寒冷,从嘴里吐出的气暴露在空气中不到半秒便凝成白雾。


    他控制着自己的呼吸,可即便如此,墙柜中冲鼻的樟脑丸依旧缠着铁锈味源源不断地涌入他的鼻腔。


    屋外的天已经完全暗下,墙柜之外,母亲痛苦的嘶吼愈发虚弱。


    墙柜很闷,他几乎喘不上气。


    他想起年幼时和家人一起参加奶奶的葬礼。


    奶奶躺在一个狭长的木箱中,妈妈告诉他木箱叫做棺材,以后就再也见不到奶奶了。


    他并不完全了解棺材的含义,但在现在,他觉得这个狭小、密封的墙柜就是他的棺材。


    他脚边是一只狐狸形状的手偶,正安稳地立在角落。


    黑色的豆豆眼正看着他,那是母亲在五岁时送给他的玩偶,希望他可以和狐狸一样聪明可爱。


    他已经完全听不见母亲的声音了。


    想出去。


    想出去。


    母亲离开前的话就像牢笼一般将他牢牢桎梏在窄小的棺材中。


    他想出去,至少可以挡在母亲身上,那利刃或许就会不让母亲如此疼痛。


    他抓住了想要推开门的手。


    不行,Hiromitsu,你要听母亲的话。


    兄长临行前的叮嘱在他耳边回荡,他双手握成拳头,死死地抵在自己的嘴里。


    泪水和鼻涕咸得发苦。


    门外已经没了动静。


    他情不自禁地抬头。


    凶手是不是已经离开了?


    他愈想着,心中愈发激动。


    或许,或许他可以报警叫救护车和警察把坏人抓走把父母送进医院,这样一切都会好起来。


    他的轻轻挺直身子,婆娑的泪眼对准墙柜,推出一条缝隙,试图确认电话的位置,只要自己动作快一些!


    那个花纹是……高脚杯?


    还未等他看清。


    一只漆黑的瞳孔透过缝隙和他相对视。


    瞬间,他的背后寒毛惊起!


    他嘴巴张开,想放声尖叫可却发不出丁点声音。


    渗透着杀戮和戾气的瞳孔很快消失。


    他听见衣橱的门正在一点一点被打开,眼前的杯型刺青也逐渐映入眼帘。


    他的心跳几乎静止。


    那一瞬间他终于叫出声来。


    “果然,是躲在墙柜了吗?”


    男人沧桑的声音充满鬼魅和诱惑,像是在和他捉迷藏,“宝宝和爸爸玩捉迷藏的时候最喜欢躲在墙柜里了,真可爱,爸爸现在就来找你了哦~”


    他的尖叫穿透耳膜。


    眼下,尖刀无声刺穿墙柜的门,刺破他胸前的毛衣,只要再往前不到五公分,这把利刃就能轻而易举地捅进薄弱的心脏。


    窗外的树枝上停着几只乌鸦,声声叫唤,宛若歌颂悲魂曲。


    大门发出吱呀的声音。


    回荡在寂静的夜晚。


    漆黑的凶手猝然转头,刺向衣橱的匕首剌出刺耳的声响。


    可没有任何脚步声,大门扇动。


    是风?


    诸伏景光从不知道自家门竟然能发出滋啦的巨响。


    无论是父母还是兄长,他们开门总是轻手轻脚。


    “是谁!”他听见那个恐怖的声音在质问。


    没有人回答。


    诡异的笑声凭空响起。


    那是一种怎样吊诡且恐怖的笑声,诸伏景光身上开始止不住地颤抖。


    枝丫上的乌鸦也闭上了嘴,被吓得落荒而逃。


    桀桀桀,桀桀桀……


    他的背紧紧靠着墙体,寒冷的冬夜身后的衣服被汗水浸湿。


    柜子外不知发生了什么,那个男人的吼叫顶替了他的呼吸。


    他听见利刃划过空气的尖锐声音。


    警笛的声音紧接着响起。


    脚步在榻榻米上发出咚咚咚的响声渐行渐远。


    玄关处鲜血顺着瓷砖的缝隙流淌,鲜红的脚印在玄关暖光的照射下散出刺眼的光。


    万籁俱静。


    凶手已经走了吗?


    他的内心不断尖叫,生理性恐惧使他抗拒推开墙柜,生怕再次看见那双嗜血的眼睛,可理智却支撑他挺直脊背,不停深呼吸,再看一次,外面什么声音都没有,他已经默数了三百个数字,凶手肯定已经走了。


    客厅的光线穿过墙柜的缝隙在他的头顶发着光,衣橱里的氧气越来越少。


    诸伏景光咬牙,将眼睛对准那道的光。


    带着视死如归的勇气。


    “晚上好哇,小鬼。”


    一双灵动跳跃的墨绿色瞳孔趴在门缝上,隔着一扇薄薄的纸门,光晕洒在她的瞳孔和发丝,就像是用光做成的披风。


    他呼吸一滞,睁开眼。


    房间依旧昏暗,估摸着时间还没过五点。


    是一天中最为寂静的时间点。


    诸伏景光再次想起那个冬夜。


    他被子下的手曲起手指。


    仅仅是一个极小的动作,身旁的呼吸就变了节奏。


    他侧过身子。


    黑暗中,那双隐约可以看见墨绿色的瞳孔从被子里露出来,在对视的瞬间弯起眼睫。


    “早上好哇,小光。”


    同样的声音,让他的思绪在二十年的光阴中流转。


    “早上好,小奈。”


    他听见他用沙哑的嗓音为七岁时的自己道出那声在当时未能及时喊出的回应。


    “几点了?”


    黑川奈的声音黏糊糊的,诸伏景光听着可爱极了。


    他凑上前,将少女鼻子前方的被子捻好,眼中满是化不开的温柔。


    他沉声回答,“时间还早,您可以多睡会。”


    “呜……”


    她闭上眼睛,声音软到他心颤,“那我想吃炸猪排三明治。”


    诸伏景光无奈地笑了,怪不得软绵绵的,原来是想点菜。


    他点了点少女露在空气中的鼻尖,成功听到一声哼唧后满意地轻手轻脚地下床离开房间。


    从她醒后的第二天,两个被梦魇折磨的人就睡到了同一张床上。


    尽管有时候依旧会梦到不堪的过去,但在醒后看见对方的瞬间,诸伏景光的心都会迅速冷静。


    她就是他的镇定剂。


    诸伏景光下楼的动静接近没有。


    他的心情不错,昨天那个糟糕的吻拨乱了他的心弦,好在后续黑川奈并没有反常,那是不是说明,其实她对他也有着不同于底线的容忍?


    愈是这么想着,诸伏景光手上的动作就愈是利索。


    从山上下来后他才发现,原来进山的两天,春日已经悄然来临。


    趁着太阳还没有升起,他将水珠洒满庭院的植株,其中有几颗已经结出花骨朵儿,准备挑一个更加温暖的日子绽放。


    他拿着园艺铲子蹲在月季的根茎前做春天前的保养,却在自家庭院里发现了点不一样的东西。


    黑川奈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七点后,比平时稍早。


    她不愧是从流星街出来的人,在石下庄园遭遇了凶杀后的她感觉睡得更香甜,就连梦里的那条绿色环状尾巴都变得可爱起来。


    开玩笑。


    她对着镜子,用贴纸将自己脖子上的疤痕仔仔细细贴合严实,直到看不清缝隙和色差后才穿上校服,满脸嫌弃地拿起书包踩着楼梯哒哒哒下楼。


    “小光!我来啦!”


    她喊着,把书包丢到沙发上拉开餐桌的椅子坐上拿好刀叉的动作一气呵成。


    “今天的小光看起来也很可……爱……”


    不对。


    对面这个好像不是她的管家。


    她的动作僵在原地,和此时坐在自己管家位置上的那双无辜豆豆眼大眼瞪小眼。


    “你是谁……哪家的小狗?”


    她拿着叉子,袜子踩着椅子上半身横跨餐桌,叉子叉在黄色生物的脑袋上。


    “嗷呜呜~”


    绵软的耳朵平滑地横在脑后抖两下,豆豆眼里满是好奇。


    “小奈小姐,那个不能吃啦,”诸伏景光一进餐厅就看见自家小姐像个饿死鬼一样目光灼灼盯着刚被自己迎进家门的客人,顿时哭笑不得。


    “不能吃吗?”黑川奈慢慢退回自己的椅子,反倒是小黄狗见着有趣,摇着尾巴想学着黑川奈上桌,被诸伏景光制止。


    “你的位置在这边才对。”


    他蹲下,将一个白盘放在地板上,小黄狗非常灵性地跳下桌,坐在白盘前蹭了蹭诸伏景光的手才开吃。


    他坐回自己的位置,原本立起身子的试图观摩小狗进食的黑川奈也坐回位置,一块三明治迅速在她手中消失。


    她舒服地瘫在椅子上,嘴里是幸福的吐息。


    “这小狗是我们家的新成员?”


    她问。


    黑川奈并不在意家里多张吃饭的嘴,反正卡里有钱,楼下也有很多空房间。


    诸伏景光笑了,他喜欢从她嘴里说出“我们家”三字,“太郎是木许小姐家的小狗。”


    听到熟悉的名字,黑川奈将三明治喂到嘴边的动作一滞,点点头,示意对方接着说。


    “因为工作的原因,木许小姐经常外出,所以就把太郎放在楼下管理员看管。”


    “哦~我知道了,算是放养的意思吧。”


    诸伏景光笑着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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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这样没错。”


    “这就是它钻进来的洞?”


    用完早餐的两人一狗在庭院中,黑川奈蹲在花篱底下的土坑前,头埋得很低,像是想把脑袋凑进去。


    那被叫做太郎的柴犬甩着尾巴,用湿漉漉的鼻子蹭开黑川奈的脑袋,朝着那个土坑一趴,只剩下一个大屁股和尾巴在地面上。


    扑棱几下后,连屁股都消失在土坑中,紧接着狗头又从土坑里探出来。


    小眼睛里满是骄傲。


    “你这小黄,也不知道在骄傲个什么劲,”黑川奈捏捏它的耳朵拍拍圆滚滚的脑袋,“挺有意思的,准你在我们家挖地道。”


    莫名被更名为小黄的太郎虽然不明白眼前这两个立着的人在笑什么,但拳头大的小脑袋总觉得未来会有好日子等着自己。


    黑川奈起身,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啊,又要去上学,能不能不去了,小光。”


    她轻巧地转身,试图用大眼攻击来让自家管家心软从而替自己请假。


    对于黑川奈的所有攻击诸伏景光全然接受,可他没第一时间作出表态,而是回到自己的房间从抽屉里找出什么东西。


    她满心欢喜地跟在男人身后,希望他拿出的是电话本下一秒就能给学校一个电话,拨过去说对不起老师我们家小奈身体不舒服今天请假之类的话。


    结果一本黑色的皮革小册子被放进自己掌心。


    黑川奈翻开,皮革中心的樱花纹章完整无瑕,哪还看得出曾因挡子弹而歪曲的痕迹。


    而纹章下方,是着警服的自己。


    她盯着照片下方的名字,猝然合上警察手账。


    “切,不给请假就算,真是的,不就是上个学吗?”她挥挥手,用两人都能挺简单的声音嘀嘀咕咕,把书包甩到背后,小心拎起盒饭,续道,“我把杯子放在桌子上,你回头再自己收拾。”


    “好,路上小心。”


    诸伏景光目视着黑川奈的背影消失在街角才回屋。


    温柔的笑意已经隐去。


    男人面无表情地取过桌子上的保温杯,从夹层中取出黑色的金属物品,推开隐藏在楼梯间的暗门。


    以七层楼梯为一组合,负一层是足足有半个标准足球场大小的训练室,昨晚他和他的小主人在这里加训到了半夜,他身上的肌肉还在隐隐发酸。


    他的目的地不在负一层,而是在负二层。


    往下走七层台阶,相比起负一层,这里则简陋不少。


    嵌在粗糙墙面上的应急灯管发出苍白微弱的光晕。


    两扇门一左一右立在楼梯尽头,通体由厚重的哑光金属铸造,没有门把,只在齐胸高度镶嵌巴掌大小的黑色玻璃面板。


    诸伏景光伸出食指,精准地按在冰冷的玻璃板上。


    “滴——”


    短促的电子音在寂静中异常清晰。


    面板瞬间亮起红色光束,快速扫过来人指纹的纹路。


    随着他指尖一道微弱的电流触感。


    玻璃板中间亮起一个极小的绿色光点。


    金属门沿着隐藏的滑轨向一侧无声滑开。


    干燥的冷空气猛地从房间中涌出,裹挟着浓烈的、无法忽视的金属的冰冷气息,和若有若无的枪油味。


    与昏暗的楼道不同,房间从铁门滑开瞬间便自动感应开了灯。


    天花板均匀排列着冷白的LED灯束,将每一寸空间照亮。


    房间不大,估摸着不超过八平米。


    正对入口和两侧的墙壁是由高强度合金框架支撑成一整面枪架,每一层都铺陈防静电的黑色绒布,绒布上,各式枪械分门别类、排列整齐。


    而中间则是一个低矮的正方形岛台,表面覆盖着厚实的防震垫。


    上方,则是昨日在石下庄园被长野县警察从背包里搜出来的装满糖果点心的盒子。


    里面的糖果和点心都已经进了黑川奈的肚子,现在只剩下空盒敞开地摆放在岛台上方。


    身后的门无声合闭。


    诸伏景光坐在岛台边缘的椅子上,动作娴熟地将盒子拆解成零散的部件。


    一块又一块坚硬漆黑的金属从盒子中被分解出来,重新排列组合。


    整个过程没有超过十分钟。


    一把泛着冷光的USP在男人指尖诞生。


    诸伏景光将盒子复原,放在枪架最下方。


    起身,他的目光停留在枪架最中间的区域。


    GM6和AWM分别陈列在中间的两层架子上,旁边则是配套的瞄准镜、两脚架和弹匣等其他配件。


    他的手指轻轻敲击手机的屏幕,上方是他从石下敬次书房里拍到的,那封来自柏林的电子邮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