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业第一周，林无可把自己伪装成一个作息规律的打工人。


    早上送糯糯去幼儿园，回家，煮一杯咖啡。


    然后，坐在电脑前，打开招聘网站。


    屏幕的白光照在她脸上，她看起来没什么血色。


    她试着改简历，光标在“项目创始人/CEO”那一行闪了半天，她动了动鼠标，删了。


    再往下，那些曾经让她引以为傲的学历和成绩，好像没什么用。


    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是陆璟栋。


    一张图片，几本创业心理学的书，配着一句鸡汤：“失败不可怕，停在原地才是。”


    她盯着那行字，看了很久。


    然后，手指在屏幕上，把那条消息和他一起，拖进了黑名单。


    他的鼓励很好，但她没那么多试错机会。


    她已经不再是那个林家大小姐。


    第22章冬


    林无可没告诉任何人，她去找了一份新工作。


    城西一家互联网公司，招聘三个月的临时行政助理。


    HR看了她的简历，眼神里的惊讶藏都藏不住：“你以前是自己开公司的吧，初心盒老板？”


    “嗯，”林无可点点头，表情很淡，“开黄了，换个活法。”


    “我们这岗位，很琐碎的。”HR小心翼翼地措辞，“订个下午茶，复印文件什么的，你不介意吧？”


    “不介意。”她笑了笑，“有事做就行。”


    琐碎能填满时间，她想先工作起来。


    HR只是交代道：“这个岗位还是有转长期的机会，希望你多做一段时间。“


    “好。“


    上岗第一天。


    她坐在公司角落干行政，偶尔还要帮前台开开门，像个透明人。


    整理文件，打印合同，帮技术部的同事们点下午茶，一杯杯确认冰块和甜度。


    傍晚，陆璟栋的电话打了进来，用的是个陌生号码。


    “你有什么打算？”他的声音，隔着电话，还是那么好听。


    林无可正走在下班的地铁站里，周围人声嘈杂。她找了个角落站定，光影从她脸上飞速掠过。


    她开口，声音被噪音冲得很散：“我在上班，一个行政工作。”


    电话那头，是长久的沉默。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低声问：“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告诉你什么？”她反问，“上次告诉的初心盒项目，不是被卖给别人的了吗？我简历，做行政过得了大公司初筛，需要你内推？”


    “无可……”


    “陆璟栋，”她打断他，笑了一下，没什么温度，“你觉得我能安心地‘重启创业’，是因为你家底厚，摔下来有人接着。我不能。我停下来，脚下就是空的。”


    她说完，挂了电话。


    没再给他说话的机会。


    隆冬是毫无征兆地来的。


    一场冷空气，把京市的气温，吹到了零下。


    林无可半夜是被冻醒的。那种冷，是从骨头缝里钻出来的，无处可逃。


    她起身，发现暖气片冰得像块铁。


    坏了。


    屋子里像个冰窖，呼出的气，都是一团清晰的白雾。


    糯糯缩在被子里，小脸冻得通红，带着浓浓的鼻音说：“妈妈，冷。”


    她给物业打电话，对方说这片老房子的暖气是外包的，让他们自己想办法。


    她对着手机通讯录翻了半天，最后，还是点开了那个被她拉黑又放出来的名字。


    指尖悬在屏幕上，犹豫了很久。


    最后，发了消息过去。


    【暖气坏了，能不能帮忙联系房东。】


    像一声求救。


    对方秒回：“好。”


    不到半小时，门铃响了。


    林无可打开门，陆璟栋就站在门口。他穿着一件黑色呢大衣，肩上还落着几片没化的雪，呼吸间带着室外的寒气，手里拎着一个专业的工具箱。


    他没多废话，直接跨进门：“暖气什么时候坏的？”


    林无可有点懵，迟钝地回答：“半夜。”


    他就这么熟门熟路地走过去，蹲下身，开始检查。动作干练，神情专注。


    几分钟后，他起身，拿出手机拨了个电话，跟人敲定着什么。


    挂了电话，他看向她：“系统老化，下午有人来修。你和糯糯不能待在这儿。”


    林无可抱着一杯刚烧开的热水，手还是冰的。


    “下午就修好了，我不想出去。”


    “没那么快。”他走过来，手背在她额头上探了一下，眉头皱得更紧，“太冷了，你和糯糯都不是铁打的。”


    她没说话，低头看着杯子里的水汽。


    “走吧。”他说，“去酒店，已经开好了。”


    她还没来得及拒绝，他就已经转身上楼，去给被窝里的糯糯穿衣服了。动作轻柔得，像演练过无数遍。


    林无可站在原地，看着他高大的背影，将小小的糯糯整个护在怀里。


    那一刻，她忽然觉得，所有的嘴硬，都像个笑话。


    酒店的行政套房，在十七楼。


    暖气开得很足，一进门，温暖的空气就扑面而来，瞬间驱散了满身的寒意。


    糯糯一进屋就撒了欢，在柔软的沙发上打滚。


    陆璟栋什么也没说，自顾自地用酒店的热水壶，给她冲了一杯姜茶。


    他把杯子放到她面前的茶几上，热气氤氲。


    “喝了。”他说，就两个字。


    林无可接过来，捧在手心。


    那股辛辣的暖意，顺着胃，一点点渗透到四肢百骸。


    她小口地喝着，看着窗外不知何时又飘起来的雪。


    房间里只有糯糯看的动画片的声音。


    她偷偷看了一眼坐在单人沙发上的陆璟栋。


    他在看雪，侧脸的线条在柔和的灯光下，显得有些不真实。


    他像是察觉到了她的目光，转过头来。


    四目相对。


    她有点不自在，刚想移开视线，却听见他问：“在想什么？”


    林无可捧着那杯暖到心口的姜茶，沉默了很久。


    然后，她抬起眼，很轻地问了一句：


    “陆璟栋，汪晴的项目现在分红给你了吗？”


    他轻笑：“一直在赔钱。“


    “哦，我还在想，她偷了我的项目，赚钱的话，我就不用给你房间费用了。“她盖上被子，“昨晚没睡好，我先睡会儿。”


    一点钟，林无可醒来时，房间里已经充满了食物的香气。


    陆璟栋叫了酒店的午餐服务。


    推车上摆着精致的中餐、西式的甜点，还有给糯糯准备的儿童牛奶。


    丰盛得，像一场小型的宴会。


    糯糯很开心，坐在餐桌前，小口小口地吃着东西，一脸满足。


    陆璟栋坐在对面，正在用平板看财经新闻，姿态从容，仿佛他不是在酒店的行政套房，而是在他自己的办公室。


    他没提刚才的争执，她也懒得再开口。


    两人之间形成一种诡异的、相安无事的沉默。


    吃完中餐后，他才离开。


    晚上，暖气修好了，林无可第二天早上才回去。


    第23章冬


    清晨七点半。


    京市的风混着彻夜未散的雪湿气，刮在脸上。林无可把脸埋进围巾，只露出一双眼。


    糯糯被她用羽绒服裹成一颗移动的汤圆，迈着小短腿，兴奋地蹦跶。书包里那盒手工饼干颠得哐当响，是昨天陆璟栋买的，他收买小孩很有一套。


    “妈妈，”糯糯仰起头，“那个叔叔，今天还来吗？他车里可暖和啦。”


    林无可脚步没停。


    “不来。”


    然而，送完糯糯进幼儿园。


    幼儿园门口那辆过分扎眼的黑色宾利，堵住了她的视线。


    驾驶座上降下车窗，露出那张脸她想装不认识都难。


    陆璟栋就那么靠着椅背，单手搭在方向盘上，另一只手拿着个手机，像是在处理什么事。


    林无可预备从车的另一侧绕过去。


    “林无可。”


    他的声音不高，但穿透力强得要命。


    “陆总，”她开口，声音冷得像淬了冰，“您的‘顺路’，范围还挺广。从城东CBD，顺到城北这个幼儿园？”


    “今天不去公司。”他答得言简意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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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她拖长了音，一脸“我信了你的邪”的表情，“那您这是要去哪儿郊游？”


    陆璟栋看着她，忽然轻笑了一声：“去机场，赶私人飞机，去港岛那边。”


    港岛？


    他眼底的笑意藏不住：“我送你，很顺路。”


    林无可回过神，第一反应是恼火。


    她觉得他就是故意的。港岛不就是他的联姻对象家那边吗。还来跟她炫耀。


    “那可真不巧。我也开了车。”


    说完她转身就走。


    他走下车，一把扣住她手腕。他的掌心很烫：“那你送我？”


    林无可：…


    她上了车，车门关上，隔绝了外面呼啸的寒风。


    车里暖气开得足，一股干燥的皮革香混着他身上清冽的木质香水味，无孔不入地包裹着她。


    一杯奶茶，就放在中央扶手的杯座里，散发着浓郁的香气。


    她专心开车，光秃秃的树枝，灰蒙蒙的天，一切都让她心烦。


    港岛。


    霍家，就在港岛。


    他这是要去干什么，不言而喻。现在还跑到她面前来炫耀？


    “你那份月薪八千的临时工作，做的怎么样？”陆璟栋忽然开口。


    林无可握着方向盘的手一紧：“你调查我？”


    “不算调查，”他语气平淡，“昨天中午，我在你公司附近开会，看见你在街角排队买盒饭。”


    这句话，把她所有的坚强，都打回了原形。


    “陆总真是日理万机，”她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还有空关心我吃什么。”


    他转过头，目光灼灼地看着她：“我关心的是，你为什么宁愿吃十五块的盒饭，也不肯跟我说一声，我可以内推你更好的工作。”


    车子开到她公司楼下，停稳。


    窗外，光秃秃的树枝在寒风中，像一只只挣扎的手。


    “林无可，”他忽然说，声音很沉，“我说我要去港岛。”


    “关我屁事。”林无可说。


    她早知道，他是板上钉钉的要联姻。家族安排的联姻，很多年生意上的捆绑，他很难拒绝。


    “不过呢，那个汪晴针对我，难道不是喜欢你。你这左拥右抱，太花心了吧。


    他却忽然轻声问了一句：“如果，我不想去呢？”


    林无可像被人扼住了喉咙。


    她怔怔地看着他，看着他那双在昏暗光线下，深不见底的眼睛。


    “你什么意思？你爱去不去！”


    “我说，”他一字一顿，“如果我现在不去，留在京市。你怎么办？”


    她知道自己应该推开他，让他滚。


    可她看着他，看着他眼里的认真，鬼使神差地，从牙缝里逼出几个字：“那你，就别去。”


    说完这句，她自己都愣住了。


    然而，陆璟栋却笑了。


    他当着她的面，拿出手机，拨了个电话。


    “徐助，港岛的小晚宴行程，全部取消，我确定不去了。”他挂了电话，将手机随意地扔到一边。


    整个过程，不过十几秒。


    林无可还处在巨大的震惊中，没回过神来。


    下一秒，陆璟栋忽然倾身过来，一手扣住她的后颈，另一只手按住她的手腕，将她整个人，都压在了沙发上。


    他吻了下来。


    不是试探，是宣告主权的吻。


    他用行动告诉她——


    你让我别去。


    好。


    那从现在开始，你，需要对我负责。


    “停，你不去，跟我无关！”林无可气得要死。


    她狠狠咬他。


    他是不是误解了什么。她从来没说过，他不去，她就要和好吧？！


    “停！陆璟栋！”林无可趁着换气的间隙偏过头，“放开我！”


    她狠狠咬了他一下，唇齿间瞬间有了血腥味。


    他终于停下，却没松开她，只是用拇指擦了擦自己被咬破的嘴角，眼神更沉了。


    “林无可，你让我别去，我就不去了。”他声音很低，却字字清晰，“港岛霍家的联姻，几年的生意布局，因为你一句话，都作废了。现在，这个空缺，你来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