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丢脸

作品:《逐野

    “你在这里签,我先下去洗澡。”


    沈笳扫一眼合同,在少年震惊的目光下提着布袋朝外走,没有丝毫留恋。


    她只是没忍住逗逗他,并不想把他逼得太紧。


    欲速则不达,只要签了合同,就不怕人跑了。


    坐着电梯下滑时,沈笳呆呆地看着不断变小的数字,脑子里在想着另一件事,直到电梯门开开合合三次,才陡然反应过来自己走神了。


    后勤部的人已经被提前清理干净,整个一楼空荡荡,沈笳甩开高跟鞋,一头扎进淋浴间。


    热水哗啦啦从头顶落下,仿佛置身小型瀑布,猛烈的水压压得她胸口起伏,源源不断的热水顺着刘海流过鼻尖,唇瓣,下巴,最终沿着膝盖滑向出水口。


    沈笳一动不动地站着,感受短暂的窒息感,在接近极限时,濒死感让她的理智回归,一手拍打在开关上,霎时间淋浴间内只剩下腾腾的雾气和急促的吸气声。


    她弯腰猛烈地咳嗽,越咳越停不下来,口水顺着嘴角滴在脚背拉出一条银丝,最后与流水汇集在一起。


    因时间流逝而模糊的记忆复萌,沈笳重新打开花洒,开始洗澡。


    -


    不一会儿的功夫,沈笳穿戴整齐回到办公室,半湿的长发盘在后脑勺,几缕碎发垂在锁骨,衬衫上星星点点几滴水痕。


    池丞正坐在沙发上看合同条例,组织语言该怎么和沈笳说其中几处瑕疵,一抬头便看见沈笳穿着他挑选的衣服,袅袅亭亭地站在门口。


    胸口涌出怪异的感觉,池丞忽然埋怨自己没细心些,选择与衬衣颜色相近的里衣。


    夏天的衬衣极薄,里边的黑色内搭若隐若现,几乎看得出整个轮廓,被发尾滴水扫过的地方,甚至能清晰看见蕾丝边。


    池丞张了张口,想解释点什么,又觉得说什么都很苍白。


    明明有那么多件,他偏偏选了这一身。


    他想说服自己是随手拿的,但心里又无比清楚,他平日穿衣就喜欢黑色,所以才会想当然地在各种颜色中挑了这一件。


    万千情绪纠集到一起,池丞愧疚地垂下头,小声道了句“抱歉”。


    沈笳此时已经走到旁边沙发坐下,赞同道:“眼光不错,上个星期刚买的。”平淡地像是在说买了什么寻常东西,而不是隐私性强的内衣。


    沐浴露的清香萦越来越浓,女子神色自然,显然没有因为他的粗心而生气,池丞越想越奇怪,在瞥见她唇边一抹笑意时,茅塞顿开道:“你是故意的?”


    沈笳不太懂:“你说哪件事?”


    池丞一噎,忽然问不出口了。就算问了,沈笳也会觉得是件小的不能再小的事吧。


    他想问,是故意让他挑,好让他难堪吗?


    沈笳和他对异性的边界感差了太多,他大概得不到想要的答案。


    然而沈笳仿佛能听见他心底所想似的,冷不丁开口道:“你是说衣服?怎么,我穿了你挑的你觉得不舒服?”


    池丞坦诚道:“有点。”


    “那以后都让你挑,你不舒服我就舒服。”沈笳扑哧一下笑出来,语气软绵地像在跟小孩子说话。


    以后?


    池丞复杂地看她一眼,又低下头继续看合同。


    在等待的时间里,这份合同他已经看过很多遍,除了几个无关痛痒的条款有些问题,并无什么不公平的地方,甚至在文件夹的最后一页还附带一张借条。


    他很满意沈笳公事公办的态度,若是没有这张借条他也会主动提出来,钱上面的事还是分清楚些好。


    两人就有异议处讨论了一下,然后重新打印一份双方合意的,各自签字按手印,契约便顺利结成。


    沈笳笑吟吟地向他伸手,十分官方道:“池丞同学,欢迎你加入沈氏。”


    池丞正要回握回去,又听她补了一句:“我的小助理。”


    抬到半空的手顿住,池丞头疼地看她一眼,收好合同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沈笳毫不介意地收回手,望着少年高挑的背影,骂了一句“小白眼狼”。


    话是这么说,答应池丞的事却没忘,沈笳用手机拍下合同上池丞留下的银行账号发给陈妍。


    “趁着银行没下班,尽快打给他,越快越好,用我上个月办的那张卡,密码你知道的。”


    不一会儿的功夫,陈妍将转账凭证打印下来送至办公室。


    与此同时,沈笳收到一条好友申请,验证消息是:“谢谢。”


    -


    下班回到家时,沈笳简直怀疑自己走错了地方。


    崭新的床单,擦得发亮的洗手台,井然有序的瓶瓶罐罐,晾在衣架上的衣服,空的垃圾桶……


    如果不是少了香喷喷的饭菜,沈笳都怀疑她家进海螺姑娘了。


    不对,应该是海螺公子。


    沈笳捡起茶几上的便利贴,发出不爽的啧啧声。


    “床单我洗干净了,如果你介意,我可以赔一套新的。”


    要跟她分这么清吗?


    又不是从此再也不见面了。


    沈笳忽然有种池丞拿到钱就结毁约的不安感,于是立刻发过去一条微信:“你想赔就赔啊,我把链接发你,后天送过来。”


    手机震动一下,池丞回了个“好”。


    星期三时,沈笳如约收到一套一模一样的床单,但不是池丞送来的。


    沈笳礼貌地从快递员手上接过来包裹,等人下楼后砰的一声关上门,整个公寓都跟着抖了抖。


    气呼呼回到沙发后,她立马给秘书陈妍发了个短信,把报道时间提前一周,她下个星期一就要看到池丞!


    -


    接下来的几天,沈笳干劲满满,总部那边介绍了一个重量级客户,如果项目顺利的话,业绩会上一个大台阶。


    为了翻倍的年终奖,整个业务部都振奋起来,为洽谈之前的准备忙得晕头转向,作为总负责人的沈笳也不例外,几乎算是除了睡觉都在公司,不过她很习惯这样忙碌的生活,充实而富有挑战性,凌晨回家躺到床上时,眼睛一闭就是第二天了,不用忍受失眠的痛苦。


    项目顺利推进,时光飞快,转眼就到了周一。


    这天沈笳像往常一样提包到公司,当她推开办公室玻璃门时,池丞已然笔挺地站在落地窗前,微凉的目光落到身上时,沈笳皱了皱眉。


    今日池丞穿的还是那套西装,她怀疑他只有这一套。泡过雨水过后版型变得松垮,好在他的骨架极佳,是披麻袋都遮不住宽肩窄胯的类型,松散的西装被他穿出几分休闲意味。


    “早。”池丞转身走过来,俊脸在阳光交织中蒙上一层淡金色,跳跃的光影遮住眼下的乌青。


    沈笳看一眼墙上的时间,八点五十八。


    呼,还好没迟到。


    “现在跟我去开晨会,你来做会议记录。”沈笳指向他身后的办公桌,“待会人事给你办完手续后会给你发电脑,你现在暂时去那边第二个抽屉拿个本子记。”


    池丞拿上笔记本后几个跨步追上沈笳,然后在她身后几米的距离不远不近跟着。


    整个二十六楼有上千平方,从副总办公室到会议室需要跨越会客厅、茶水间以及公共办公区,一路上两人沉默无语,沈笳脚步飞快,高跟鞋发出哒哒的声响,池丞看着她如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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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藻般晃动的长发,默默加快脚步。


    走在前面的沈笳忽然想到什么,猛地转身,少年高大的身影立刻撞进眼中,鼻尖几乎贴到他的领口,传来淡淡的肥皂香。


    她下意识抬手抵住少年因惯性而逼近的身体,却因脚下不稳猝不及防往后踉跄一步。


    一股稳健的托力来到背部,沈笳顺手抓住他的肩膀稳住身形。


    “怎么了?东西没拿吗?”等她站稳后池丞默默收回手。


    远处的时钟咔嗒一声,九点整,沈笳眸中一闪,又很快暗淡下去。


    短暂沉默后,她推开他,以更快的速度朝会议室冲刺。


    两人到达门口时,里边已经坐满人,各种打量的目光先是好奇地扫射过来,在发现来人是副总后,纷纷老实地垂下去,落在各自准备好的稿子上。


    简单几句寒暄后,沈笳轻车熟路坐到最前面,开始指挥每周汇报,池丞则落座最后面靠墙的位置,路过周朝阳身后时,对方递来一个友好的微笑,池丞受宠若惊地朝他颔首。


    这一幕恰好落在沈笳眼中,她轻嗤一声,心道就知道是周朝阳把邮件上的电话号码篡改成她的。


    面试时周朝阳给池丞打了最高分,但对于她不予录用的结论,他没有发表任何反对意见。


    周朝阳自进入公司后工作上从未有过纰漏,哪怕是手底下人交上来的材料也会一一核实,留错号码这样的基本错误,她不相信他会犯。


    现在想来,周朝阳恐怕是看出她态度坚决,不愿与她正面交锋,于是在私底下搞些小动作,自己也不可能因为这么件小事就处罚他。


    虽然结果是好的,但想到自己被人算计,沈笳朝那个方向翻了个大白眼。


    感受到老板敌意的周朝阳淡定地扶了扶镜框,倒是他旁边的几个新人被吓得不轻,一个两个都抓起笔写写画画,唯恐被老板发现自己在神游。


    坐在另一边的池丞低着头奋笔疾书,没注意到这边的交锋。


    因为同时推进三个项目,晨会比平时开得更久,临近中午才渐渐有止歇的趋势。


    室内突然安静下来,池丞甩了甩酸胀的手腕。


    “今天就到这吧。”


    沈笳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虚弱,尾音带颤,池丞不由抬眼望去。


    坐在最前面的沈笳此刻正在滑动平板,浓郁的眉毛压得极低,从这个角度看不清她的正脸,只能看见她紧绷的侧颊。


    方才几位同事就几个细节产生了分歧,又都是火爆脾气,一来二去难免吵闹几句,池丞料想沈笳应当不太高兴。


    众人陆陆续续朝外走,和周朝阳打过招呼后他揣着笔记本起身,此刻正值饭点,走快点兴许不用排队。


    临出门时,池丞有所预感地回头,果然与办公室里最后一人的目光撞个正着。


    偌大的办公室内空荡荡,最远的位置上,沈笳孤零零地趴在桌子上,窗外一道阳光打在她苍白的脸上,细密的灰尘闪着金光。


    女子一与他对视便转过头去,似是在逃避什么。


    “你别过来。”


    声音听起来比之前还要无力。


    池丞脚步顿住。


    “你不舒服?”


    他记得是沈笳说他是生活助理,要贴身照顾她。


    “没有,别管我。”沈笳从手臂中露出双眼,十分警惕地盯着他。


    池丞后退一步,确定道:“真的不用我管?”


    “不用。”


    “行。”


    目送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后,沈笳才艰难地直起身子,刚坐正,下腹一阵拉扯的剧痛,暖流顺着腿根而下,激起一层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