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般般在孟坤仪的小区门口下车，他现在有充足的底气走进去了。


    一开始楚般般不舍得查孟坤仪，分手之后怨气很重地把她查了个底朝天。坤仪的母父都是很正直的人，就算他现在去敲她们家的门，羞愧的也是她们。


    不过这也许会让孟坤仪有些难堪，楚般般不想让她难堪，更怕她一气之下叫他去打掉。


    他让小张把车开远点，自己走进了孟坤仪家的小区。这个老小区的安保形同虚设，是个人就能进，楚般般从专门给行人留的通道走进去，根本没人注意到他。


    他转了一会儿才找到孟坤仪家的那栋楼，这栋楼看起来很有些年头了，水泥外墙已经看不清原本的颜色，爬满了黑色的斑痕。楚般般不能想象孟坤仪住在比她们宿舍还要破的地方长大了。


    他看了一会儿才给孟坤仪发消息：「坤仪，我在你家楼下，想见一见你。」


    等了好一会儿，孟坤仪不回消息也不下来。楚般般知道孟坤仪是一个很善良的人，不会一声不吭地让他等很久，所以他很有耐心。


    等到楚般般累了，知道她不会轻易见他了，楚般般就退回树下，用手扶着。老小区的路灯很少，楚般般选的这棵树就是路灯照不到的地方，黑黢黢的一团。


    楚般般很有耐心，他想靠着树站一会儿，但蚊子绕着他转，手上被叮了几个包。他就被迫从树下走出来了。


    孟坤仪从楼梯走下来，看见的就是楚大少爷鬼影一样从树底下冒出来，头上还有一群蚊子。孟坤仪觉得有点好笑。


    “大少爷，你来这儿做什么？”孟坤仪不喜欢楚般般的反覆无常，不过对着一个陌生人，没必要给太多情绪。


    “坤仪，我有事和你说。”楚般般的头抬起来，化了一点淡妆，做了从前和孟坤仪约会的装扮，眼也不眨地看着孟坤仪。


    孟坤仪走了几步，到路灯下，挥散了她们身边的蚊子：“你和我还能有什么事？快说吧大少爷，我要结婚了。我们这么见面不合适。”


    楚般般当然知道她要和别人结婚了，手上还戴着她们订婚的戒指，看起来并没有他送的那枚好看，也不比他送的贵，可是坤仪愿意戴在手上。


    他送的那枚哪里去了？丢掉了吗？她戴过多久？有几秒钟吗？


    楚般般这一刻终于很清楚地意识到，孟坤仪是很爱那个人的，是愿意和别人结婚的。他问了很多遍都没有结果的答案，别人是一次就得到的。


    孟坤仪玩弄他的身体和感情，却给了别人尊重和爱。


    孟坤仪是真的认为他很下贱。


    楚般般的眼泪从脸颊滑落的速度很快，他还没有意识到的时候就泪流满面。


    “对不起，我没有什么事。打扰了。”楚般般尽量语气平稳地说出来，就转身离去，他想保留一点已经没有意义的自尊。


    孟坤仪叫住了他：“楚少爷，下次不要再来找我了，你这样很冒昧。”


    “知道了。”楚般般顿了一下，听见她这么说之后就继续往前走。


    孟坤仪转身上楼，没有再看他一眼。


    .


    楚般般哭得视线都模糊了，就用力眨眼让眼泪流下来，看清这段陌生陈旧的路。


    这段路有灯了，他靠着边走。


    很多教师家属有饭后带孩子去学校操场散步的习惯，现在这条路上都是回来和要出去的人，有些人路过会看他一眼，不懂事的孩子不光看还要说：“爸爸，这个哥哥哭啦。”


    家长就会抱起孩子低声轻斥：“不要没礼貌。”匆匆走掉。


    楚般般也觉得自己的行为很丢脸，他低着头走快了些，走出了小区，沿着来的方向走一会儿就到了一中门口，学校门口灯很亮，门口两边围墙却是没开灯的。


    他走到昏暗的墙角下，蹲下来哭了个痛快。


    .


    孟坤仪走到5楼就停住了，他到底来干什么？


    有人要下楼：“唉，是小孟啊？听周老师说你要结婚啦？”


    孟坤仪侧身让了一下：“是啊，陈阿姨。”也跟在这人后面下楼了。


    这人是孟坤仪高三的语文老师，很熟，住在她家楼上，有挺多话说的，孟坤仪不得不慢慢地走在她身后礼貌回应。


    等她下了楼，已经看不见楚般般的身影了，走到通小区门口那条道上，陈阿姨的注意力被转移到别的小孩身上，她只能看见楚般般出了门右转。


    孟坤仪认命地叹了口气，跟上去，等她走出小区，已经没有楚般般的身影了，但还是沿着他当时的方向走。


    不论她的决心如何，孟坤仪第一次感觉到感情断不干净。她的感情从来令行禁止，要分手就不会再回头，就算对方反悔她也拒绝拖泥带水。


    因为感觉很麻烦了，所以对方的爸爸找上门，她立刻执行情感销毁程序。但楚般般是一个bug，删掉了就变成无数个小bug，密密麻麻地让她的生活产生异常。


    孟坤仪写进一段新感情，试图让它产生的新bug覆盖旧bug，可是新程序好像不能和楚般般留下的bug兼容，它们各干各的，互不干扰地在孟坤仪的生活里运行着。


    留下来的bug删不掉，就要重新运行旧程序吗？


    孟坤仪路过一团会哭的黑影，在他旁边停住了，叹了口气：“楚少爷，这里是垃圾食品流动摊贩的位置，你蹲在这里真的没感觉臭吗？”


    每到学生上下学的时候，学校保安会默许一些卖小吃的流动摊贩在这里聚集，经济下行，摊贩要生活，学生也要吃饭，各自方便。


    这里是学校附近，摊贩走的时候会自觉带走自己生产的垃圾，学生在学校门口也有点素质，其实这段还挺干净的，至少孟坤仪站着是闻不到什么味道的。


    就是不知道楚般般蹲着有没有闻到什么了。


    楚般般自己一个人无声地哭，闻到熟悉的气息也不想抬头，听出孟坤仪软化的态度就忍不住声音了。


    顺着她给的杆子就往上爬，抓着孟坤仪的裤子站起来埋进她怀里：“坤仪，为什么我们不能在一起？”为什么不爱他？


    楚般般的话没有他哭的声音大，但孟坤仪听着同样撕心裂肺：“楚般般，这里有很多蚊子，你的城堡里也会有这么多蚊子吗？我们不合适，你没必要这样。”


    楚般般听到了，他抱紧了孟坤仪的腰，哭着说：“城堡里连老鼠都有。”


    这是真的，楚般般在欧洲的每座古堡都会产生捕鼠开支，不过他住着的时候肯定是没见过老鼠。


    “我不是这个意思。”孟坤仪失笑，双手回抱上了楚般般，头抵着他的下巴，闻着让她心旷神怡的味道，牡丹花下死，她认输。


    没抱多久，孟坤仪就听到了他的肠鸣混在哭声里响了一下。她松了手：“大少爷怎么没吃饭啊？”


    楚般般也不好意思哭了，孟坤仪的语气很狎昵，不再是冷冰冰的态度，他得寸进尺：“想坤仪了，吃不下。”


    孟坤仪只好带他去吃饭，这儿也没什么大少爷能吃的，孟坤仪要回去开车带他去正经饭馆。


    楚般般却对孟坤仪的话上了心，他要证明自己合适：“我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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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前面那里吃。”楚般般来的时候路过一路的夜宵摊，很多人在那里吃，离这儿不远。


    孟坤仪很笃定：“那儿没有你能吃的。”


    但楚般般很坚持，孟坤仪只好带大少爷去吃路边摊，想必他自己吃不下就会算了。


    楚般般要喝海鲜砂锅粥，孟坤仪跟摊主说：“不要香菜要葱花。”


    但很显然路边摊就是路边摊，孟坤仪在上上来的粥捞了一下，葱花和香菜末都混在一起了，努力捞了一小碗没有香菜的给楚般般：“吃不下就放着，我们去别的地方吃。”


    楚般般努力喝完这一小碗就说自己饱了。


    孟坤仪说：“真的吗？我点了炒菜馆的菜，她们等会儿就送过来了，般般不吃了吗？”孟坤仪认识那个老板，在手机上跟她点了一盘炒牛肉和饭。


    别的孟坤仪没要，因为那家店只有炒牛肉卖得很好，经常饭点没过就售罄。如果现在还有，那大概率不是昨天剩下的。


    菜很快就送过来了，楚般般当然吃，他一整天都没怎么吃东西，坐在孟坤仪身边才吃得下了。


    楚般般吃着吃着又开始掉金豆豆：“坤仪能不能不要那么快结婚？我很快就…”


    孟坤仪没有听他说完，递纸巾让他擦眼泪：“可以，不结了。蒻蒻不要哭了，妆都花了。”随便他想怎么样，反正她是不能和李昧昧结婚了。


    情感和现实都不太合适。虽然楚般般更加不合适，但是她没必要为了拒绝这个不合适就去迎合另一个不合适。


    “妆花了吗？”楚般般的神色变得很紧张，可是他没带镜子。


    楚般般哭了那么久，脸上都是泪痕了。


    孟坤仪倒了一点水打湿纸巾，捏着他的脸一点一点擦掉了看起来突兀的泪痕，擦到他脸上看起来没什么不合适的地方，就用干纸巾按掉水痕。


    “行了，现在不花了，吃吧。”


    孟坤仪又变得对他很好，可是楚般般不能笃定他的份量，瞟了一眼她还戴着的戒指的手，转过身对着还剩一半的炒牛肉吃饭。


    孟坤仪已经在想怎么和李昧昧说不结婚的事，根本没心思注意楚般般的眼神。


    等他吃完了饭，孟坤仪就说：“蒻蒻，你先回家吧。我还要处理一些事，不能送你了。”


    楚般般欲言又止，看着她的手：“坤仪没有骗我？真的不结了吗？”


    孟坤仪顺着他的目光想起这枚出门之前特地戴上的戒指，孟坤仪还是不习惯戴东西，只有和李昧昧见面的时候会戴上给他看。


    她竟然连它的存在感都忽略了：“真的。”摘出来丢进下水道的排水孔：“放心了吗？”


    楚般般看着那个银色戒圈掉进去，还不是很放心，但孟坤仪已经让步，他不能逼太紧：“坤仪什么时候回去？我们可以在一起了吗？”


    孟坤仪没有给出肯定的答复：“顺利的话明天就回去了，你的车什么时候到？”


    小张的车很快就来了，当听到楚般般又要来这里，她就提心吊胆兢兢业业，所以收到楚般般的消息马上就开过来了。


    孟坤仪把没喝的粥打包了，粥还热着，她拿回去喝。


    楚般般坐进车里还不肯关门，看着孟坤仪手里的粥，孟坤仪只好把粥也给他，关上车门目送他远去。


    楚般般把粥打开，有点刺鼻的香气立刻弥漫了他昂贵的座驾，他仿佛闻不到，把手机打开拍了张照发给一串很陌生的号码。


    他控制不了孟坤仪的心，选择让别人知难而退：


    「她给我买的粥，你也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