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 八月初七

作品:《娘亲她为何那样

    “什么!”


    他一联想到近日裴时与的事情,顿觉不对,扔下手中的药材就往门外冲:“你个臭小子,怎么不早说!”


    阿肆忙不迭跟了上去,委屈道:“您也……您也没问啊……我刚一听说,就立马赶回来报信了……”


    等他急匆匆赶到时,沈疏香已经被捆了起来,周遭兵士的刀剑齐齐对准她,而她只低着头,一言不发,场面并未如同阿肆所说的那样,闹了起来,反而透着一股诡异的安静。


    沈疏香浑身沾满了泥土,脸上黑一道白一道,头发散乱地贴在颊边,身上衣衫也破了好几处,整个人狼狈得像刚从泥潭里捞出来的小泥人,哪里还有半分从前光彩照人的样子?


    他心猛地一揪,顾不得许多规矩,两步上前,伸手拨开那些几乎要碰到沈疏香的刀剑,蹲下身为沈疏香解开了绳子,对着坐在上首的瞿璟说道:“瞿将军,误会,是天大的误会……这确实是我的徒弟,千真万确!前些日子派他去城里采办些紧缺的药材,这才刚刚赶回来,不知他……怎地如此莽撞,竟然冲撞了将军,怪我管教不严,我这就带他回去,重重责罚!”


    “来军中两月,从未听闻张医师有徒弟。”


    瞿璟是谢知凌新派来朔州接管军务的将军,与裴时与不同,瞿璟为人冷淡,素来寡言,能让他一次性说出这么多字,张医师心下不安。


    “是前些日子刚收的徒弟,之前一直在医棚里当学徒来着,这孩子勤快得很,就是没见过什么大场面,这才……这才发生今日的事,恳请将军念在他年少无知,又是初犯,饶他这次。”


    瞿璟生得一副极好的样貌,即便在昏暗的营帐中,那份俊美也不容忽视。


    长久的沉默过后,瞿璟的声音再次响起:“好了,回去吧。”


    张医师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生怕下一刻瞿璟就会改了主意,连道谢都忘了说完整,便立马拽着沈疏香极其迅速地逃离了营帐。


    他不敢回头,一路疾行,直到回到医棚,反手关紧木门,才松了一口气。


    “我的姑奶奶啊!你怎么敢擅闯军营的?你难道不知如今这军中已经不是裴大人在管着了?”


    沈疏香被他一路拉着狂奔,此刻才得以喘息。她走到一旁的小木盆边,舀起清水,清洗着手上和脸上的泥垢。


    “我知道,刚才过来时我已看见,这朔州大营里竖起的军旗,不是‘裴’字,也不是‘沈’字,已经换为瞿字旗了。”


    张医师看着眼前平静的沈疏香,不由得诧异,在西南时,沈疏香风风火火,甚至有几分娇蛮任性,如今却……


    “诶,这毕竟是圣上的旨意,如今大敌当前,北漠虎视眈眈,还是防务为要……大局为重,大局为重……”他一边说着一边观察沈疏香的表情。


    “我分得清轻重,师父不必担忧我。一路上,我听到的都是这位瞿将军的消息,众人都说,瞿璟是一颗骤然升起,光耀北境的新将星,他来到朔州两月,连战皆捷,打得北漠节节败退,退兵百里,整个战局逆转,我朝胜利在望,这是国之幸事,是边关将士之福,我只是……”


    沈疏香顿了顿,声音低了下去:“我只是……师父……我只是……心疼他。”


    张医师当然清楚沈疏香所说的那个“他”是谁,其实除了沈疏香,他们这些跟随裴时与出生入死的老部下,谁又不为那位曾经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感到惋惜呢?


    倒在自己誓死守护的国土之上,伤还落在了腿上,从此无法上战场,毕生夙愿,宏图壮志,顷刻间成了镜花水月,他们甚至,不敢再称呼裴时与为“裴将军”了,这三个字,只是说出来,都如此沉重。


    张医师不由得摇头,无奈道:“那你这次,可是来找裴大人的?”


    “不是。”沈疏香回答得异常干脆。


    “那你是来?”


    “我是来找你的,师父。”


    沈疏香抬头,清晰说道:“我是来找你的,师父,我若是找裴时与,就直接进城了,何必冒着危险来你们驻扎在城外的大营。”


    “你还知道危险?刚才差点把我老头子的魂给吓飞了,往后再有这事,我可不救你!”


    张医师揶揄了沈疏香几句,试图冲淡这沉重压抑的氛围,不料沈疏香却不接这话头,只说道:“我想知道裴时与具体的伤情,从京城传回的消息,只说腿部受了重伤,可到底伤到何种地步,又不明说……我更怕我直接面对他,会忍不住哭出来,我不想他看见我难过,也不想他因为我的眼泪而更加难过。”


    “师父,先让我有点心理准备吧,更何况,他现在……大概也不愿见我。”


    她寄往朔州的信从未断过,可自从裴时与和沈归远的事发生以来,她就再没收到过回信,她不敢确定,裴时与如今是否还愿见她……


    张医师听完,只觉胸口堵得慌,他重重叹了口气,去柜台后的抽屉里拿出厚厚的一沓纸,纸张已有些泛黄卷边。


    他将其递给沈疏香:“拿着吧……这是裴大人的病案,从救回来那日始,未有一日遗漏,每一次换药,每一次诊脉,每一次用药反应……事无巨细……你……好好看看吧。如今裴大人已经去朔州城中修养了,瞿将军另派了医师照顾他,你若想……等你看完了这些,缓一缓,我和瞿将军说说,让他允你去……”


    沈疏香接过病案,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医棚里的苦涩药味和心头酸楚一并压下去,然而一开口,声音已有哽意:“麻烦你了,师父。”


    “千里迢迢,一路赶来,一定累坏了,先去洗把脸,换身干净衣服,吃点东西,休息一会,这病案……明日再看也不迟。”


    沈疏香轻轻摇头,紧紧捏着病案:“我差点跑死了一匹马……师父,这是我唯一能为他做的事了……我不想再浪费一丝时间了……”


    ……


    “裴大人,喝药了。”


    小厮端药进来,裴时与还是同往常一般未曾抬头,目光只落在面前的书页上,他维持着这个姿势,只待来人如往常一般放下药碗退去。


    然而等待许久,那拿着托盘的身影还是立在原地,静静等着。


    裴时与疑惑抬头,见眼前人是阿肆,温声道:“阿肆,将药放下便好。”


    阿肆却憨憨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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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刻才将托盘放下,把汤药稳稳放在裴时与面前:“嗯……开药的人说了,让我看着大人将药喝尽,必须一滴不剩,才能走。”


    裴时与不免烦躁,皱眉道:“张医师给你下的命令?你去将他唤来。”


    阿肆头摇得像拨浪鼓,神情为难:“张医师在城外军营忙得脚不沾地,恐脱不开身……”


    藏在门外的沈疏香忍不住偷笑,幸亏阿肆性子直,一向是旁人问什么便答什么,脑子一根筋通到底,从不会拐弯的,不然她还真要露馅了。


    阿肆又往前挪了挪,可怜兮兮恳求道:“大人还是快喝吧,开药的人说,大人若是不喝,回头就要罚我去药房磨两个时辰的药粉,还不准我吃饭……”


    “张医师何时变得这般刻薄了?”


    裴时与虽然不满,但见阿肆那副老实巴交又哀求的神情,还是端起了药,不料刚一拿近,他便觉这药的气味与往日不同。


    似乎少了些刺鼻的苦涩……


    他目光一偏,恰好落在托盘里的小碟子上,里面竟放着两颗晶莹剔透的蜜糖。


    很不寻常,很怪。


    “阿肆,这药的方子可是变了?”


    阿肆点点头:“开药的人说从前那药难喝得很,喝下去跟受刑似的,她特意给大人换了个好喝些的方子!药效还是一样的,让大人尽管放心,绝不耽误治病疗伤!”


    “好喝些的?”


    裴时与有些不信那些奉行古法,讲究“良药苦口”的迂腐医官会说出这样的话。


    “不仅如此,大人今后治病的手段方法也全数变了!”阿肆低头从腰间抽出了一张小纸条,纸上字迹密密麻麻:“从今日起,大人每日晨起需饮温药一盏,而后施针,下午需活动筋骨,入睡前药浴……”


    阿肆将纸条摆在他面前,上面将每一件事的时间、地点、方法都写得清清楚楚。


    “好好好,别说了,”他听得一阵烦闷,他本就极度抗拒面对自己双腿的伤情,这繁琐细致的安排更像是在时刻提醒他身体的残缺。


    “可是换了新的医师?”


    “是的,大人。”


    裴时与抬手一摆:“你让他回去吧,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阿肆却依旧杵在原地,只说道:“她早就料到大人会如此了,她让我告诉大人,她已经翻阅了无数医书,熬了不知多少个通宵,终于找到了治疗大人腿疾的方法,她说希望大人能给予她一点信任。”


    “她还说,大人曾救过她数次性命,一直是她心中那个顶天立地、坚强勇敢、旁人所不能及的人,还请大人为了自己,也为了那些记挂着您的人,再试一试吧。”


    裴时与面色毫无波澜,端起药碗一饮而尽,随手将它扔在了案上,空碗发出“哐当”一声轻响:“回去吧。”


    这碗奇怪的药,纵有回甘,也轻微到令人难以发觉。


    “是。”


    阿肆端起托盘,躬身退了出去,刚一出门,便被守在门外的沈疏香拉了过去:“阿肆,我再说一遍,你说话千万小心,字字句句要按我教的来!万不能让裴时与知道是我,明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