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次吸气都带着海风的咸腥和劫后余生的庆幸。


    为了把自己重新恢复成人样，他可谓是把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


    终于是从那一大坨狰狞扭曲，仿佛由无数血肉强行捏合的畸形肉山形态中硬生生改回了人形。


    先天一炁的使用过度带来剧烈脱力感，虚汗浸透了身下的沙子。


    踏踏——


    急促的脚步声踏着沙地奔来。


    宁昌县守夜人小队成员的身影闯入他模糊的视野。


    “司令……”


    “您没事吧？”


    “我已经给您安排了救援队……”


    没有多余的废话，几人迅速而小心地将几乎虚脱的陈立扶起抬上担架。


    他像个散了架的木偶，任由摆布，被抬上等在岸边的救护车。


    救护车内的光线苍白刺眼，消毒水的味道浓得化不开。


    直到被稳稳放到担架床上，陈立才感觉力气回流了一丝。


    他疲惫地挥了下手，示意身边的医护人员：


    “不用……太麻烦……安排个地方让我睡一觉就行……”


    话音未落，沉重的眼皮便合上，意识瞬间沉入黑暗。


    然而，短暂的安宁如泡沫般破碎。


    陈立忽地睁开眼皮，像是窒息的人骤然接触到空气，大口大口地喘息起来。


    浑身仿佛被无数无形的针反复刺穿碾压，每一寸肌肉都在发出酸涩刺痛的呻吟。


    这是身体注射过量镇定剂引发的副作用。


    他可没少挨过镇定剂，对这种滋味可太熟悉了！


    陈立喘息稍平，才开始打量四周。


    视线最先触及的，是身上那件勒得近乎窒息的束缚衣。


    厚实的尼龙带子紧紧捆缚着手臂和身体，连动一动手指头都极其费劲。


    “又他妈来了！”


    陈立低骂了一句，尝试挣扎了几下然后放弃了。


    眼神扫过狭小的空间，惨白的四壁，厚重的铁门，墙角嵌着摄像头，连窗户都没有一个。


    与其说是病房，更像是一间牢房。


    不对，连牢房都不如。


    牢房好歹还带个窗呢。


    一丝苦涩的笑容爬上陈立的嘴角：


    “呵呵还是没跑掉，这次估计是真要交代了。”


    他目光空洞地望向天花板，炽白的灯条在眼里烙下刺目的光斑，冰冷得没有一丝暖意。


    过了没一会。


    咔哒——


    厚重铁门沉闷的解锁声响起。


    在几名眼神警惕，体格健壮的官方人员护卫下。


    一个穿着白大褂，脖子上挂着听诊器的身影走了进来。


    其中一名守卫压低声音提醒道：


    “诸葛医生，千万小心！这家伙危险系数极高，我们已经有好几个兄弟因为抓他受伤了。”


    被称为诸葛医生的中年男子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脸上挂着温和却公式化的微笑：


    “放心，我是医生，病人的情况我比你们有数。”


    他的语调平稳，带着一种专业性的自信。


    守卫们闻言，紧绷的神情微松，默契地退后一步，守在门内两侧，目光如鹰隼般锁定床上的陈立。


    诸葛医生步履轻盈地走到床边，视线落在陈立身上，唇角弯起一个称得上是愉快的弧度：“陈立同学，我们又见面了。”


    陈立闭着眼，懒得搭理他。


    诸葛医生仿佛没感受到那份抗拒，饶有兴致地发出啧啧声：


    “你知道吗？之前我那师兄李医生把你的资料给我看时，我还觉得他描述太夸张。


    现在看来，是一点都不夸张，你简直就是个超人。”


    陈立听到这话，转过头来看向这家伙，骂道：“你神经病啊，这世界上哪有超人？”


    诸葛医生一耸肩，镜片后的眼神带着玩味：


    “你不是一直嚷嚷这是假的世界，是你的幻觉吗？


    既然是假的，是幻觉，那出现个把超人，不也挺合理的？”


    陈立被他这逻辑呛得一滞，嘴角不受控制地抽搐，咬牙骂道：


    “你他妈的是来看我笑话的？是真是假，关你屁事？！”


    诸葛医生慢条斯理地摘下眼镜，对着镜片哈了口气，用白大褂袖口仔细擦拭，语气恢复了他那特有的平静：


    “真的也好，假的也罢，这都是你的问题，我呢，今天来，既不是为了跟你探讨哲学，也不是来给你治疗的。”


    陈立心中那股不安瞬间扩大，一种强烈的危机感无形中压来：


    “那你来干什么？”


    “关于你的判决下来了。”


    诸葛医生慢悠悠地将擦得锃亮的眼镜重新架回鼻梁，透过镜片看向陈立。


    他的语气很平常，就像是说一件刷牙洗脸般的小事，道：


    “死刑，在十天后以直播的方式公开进行。”


    此话一出。


    陈立脸色一震，不敢置信地道：


    “你放屁，大夏什么时候有给精神病判死刑的法律了？


    都什么年代了还踏马搞斩首示众这一套？”


    “我也觉得你说的有道理。”


    诸葛医生点点头，语调依旧平静如初：


    “本来上京那边对你的处置还存在巨大争议。


    毕竟，精神病豁免死刑，这是铁律，但是啊……


    在你这次逃跑，进入学校挟持人质，引发爆炸和火灾，伙同他人劫狱制造骚乱之后。


    有争议的声音一下子都没了，没有反对的声音，自然流程就走得快。


    所以对你的判决现在是一致通过了。”


    说到这里，他忍不住笑道：


    “不过你也别太沮丧。你要知道，你将成为大夏近代司法史上，第一个被合法判处死刑的精神病患者。


    你的名字和案例，将会载入法律教科书和司法档案里，成为里程碑式的历史标志。


    这难道不也算是一种另类的青史留名吗？”


    陈立盯着他那张脸，气得浑身发抖，恨不得一口咬断这家伙的脖子，但他做不到，只能无能大骂：


    “青史留名？留你妈！这很好笑？！”


    “抱歉抱歉，实在没忍住。”诸葛医生收起笑容，但那笑意还在眼底跳动。


    “这种事轮得到你专门跑一趟？”


    陈立喘息着质问：“还是说你就为这一口笑？贱不贱？！”


    “当然不是。”


    诸葛医生正了正神色，从公文包里掏出平板电脑和电子笔：


    “作为你法定的精神鉴定负责人，也是你死刑执行前最后一任主治医师。


    我必须按流程，为你进行一次最终的、也是最正式的精神状态评估，这是必要的程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