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现在的这位神明，与神典中描述的「创世」，并不是同一位神祇，真正的创世，早在沉寂的那段岁月中湮灭。


    对于这种传闻，墨尔菲洛从未当真。


    或者说，她不在意。


    就算在意了又如何，难道有哪位信徒，能够冲到神明面前、去质问祂吗？


    玛丽索菲亚主教也许可以。


    不过，主教对当下的这位神明格外尊崇，认为在这位神明的带领下，人类大地度过了几次危机，但在平常，祂却不理世事。


    堪称神明的典范。


    墨尔菲洛对这种言论，较为认可。


    不过因为她身为神明的英杰，总被派遣至危险处，因此与神明的接触更多一些。


    她对神明不算陌生。


    早已不是当初、憎恨神殿认为神明无用的叛军首领。


    那位村民连忙点头，将伪神忽悠他的话、向墨尔菲洛如实相告，说道：


    “现在的这位，祂的神名为毁灭之神，趁我们的主、「创世」陷入神位，发动了袭击，篡取了神位。”


    墨尔菲洛意味不明地点了点头。


    毁灭之神。


    倒还真符合祂的表象。


    自祂苏醒之后，先是神恩节的一扬大火，再是人鱼瘟疫、沉眠诅咒，随即就是无尽的战乱，即便是现在，伪神大举入侵、在大地上肆意破坏，说不定也可以说是伴随毁灭之神而复苏的灾难。


    村民的诉说还在继续，他说出这些渎神之语时，双手轻微颤抖。


    “但真正的创世，没有陨落。


    “祂始终保留着一抹神性，在万物生灵的意识之海沉睡着！


    “如今这片大地遇到了灾难，人们的哭声、祈祷声，重新将创世唤醒，祂降临了，祂将许诺给我们安宁、祥和、永无痛苦的世界。”


    墨尔菲洛若有所思。


    安宁、祥和、永无痛苦的世界？


    那是个怎样的世界？


    是那种我杀了你全家之后，你依然能够毫无芥蒂原谅我、与我拥抱的世界吗？


    还是大家都无所求、无私欲、继而无痛苦无争端的世界。


    再或者更直接些，直接夺去生灵的生命。


    “你、您身为英杰，身为前任主教，您精读过神殿的藏书与教典，又与祂接触过许多次，您一定能够判断出来！


    “您一定能！


    “您知道祂不是那位神明，而现在，真正的创世就在这里，等待着您迷途知返。


    “您只是误入歧途，只要能够向祂跪拜、请求原谅，祂必然会像母亲一样，谅解您的行差踏错。


    “……”


    墨尔菲洛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似乎颇感兴趣的样子。


    却在垂眸时，忍不住嗤笑了声。


    这是位什么神明？


    要知道，现今这位「毁灭之神」，嗯，村民们所说的毁灭之神，在当初知道，她是叛军首领时，都没有说过这种空手套白狼的话。


    而是毫不在意地，直接赐予她英杰的身份。


    让她去大地各处征战，去亲眼看一看、从前没有机会见过的这个世界。


    即使想让她做什么，也总是隔三差五的提供指引与庇护，甚至直接赐予了一把神剑。


    可即便如此——


    这位村民所说的毁灭之神，也从未对她说过：


    「墨尔菲洛，我要你信仰我。」


    其实，墨尔菲洛对当今的这位神明，谈不上什么愿为之付出生命的信仰，更多是祂的指引、正是她心中所想，所以墨尔菲洛愿意认真去做。


    可神明这种东西，禁不起比较。


    听完这位村民所说的「创世」神谕，了解了自己改信需要付出的代价。


    什么交出神器、虔诚跪拜悔过、宣誓信仰、为祂献上祭品、为祂去各处征战……


    墨尔菲洛很难不笑出声。


    空手套白狼。


    而她现在信仰的这位，勉强可以说是信仰的这位毁灭之神，至少还知道赏罚分明。


    原来在别的神明那里，有功无赏、做错要罚。


    这样的条件，还想让她改信？


    随着这声嗤笑，周遭的空气似乎变得粘稠凝固。


    墨尔菲洛缓缓站起身。


    拎起了始终未曾离开身侧的神剑，她看向那位村民，说道：


    “原来是这样。


    “原来「创世」还有一缕意识潜藏在此，作为毁灭之神的前任主教、作为祂的英杰，我自当践行毁灭的意志。


    “将这缕残存的意志剿灭。”


    墨尔菲洛如何能知道神明的事情。


    哪里能分得清谁是谁。


    她也不知道，这些灾难是否由什么毁灭之神带来。


    但墨尔菲洛清楚，现在内忧外患，如果她所信仰的这位神明不在了，在大地上肆虐的伪神们，对生灵毫无怜悯、且与她这种凡灵距离极近的伪神们，将会再无顾忌。


    也许，村民说的是对的。


    可能毁灭之神会使灾难复苏，终将使人类大地在遥远的未来颠覆。


    但如果没有祂，人类现在就会被奴役、毁灭。


    更何谈什么遥远的未来。


    墨尔菲洛原本是没有信仰的。


    可见过的神明多了。


    就有了。


    当不熄的余烬出鞘时，当神殿卫队内部通信的哨声响起时，墨尔菲洛在想——


    如果非要选择一个神明。


    那么当今的这位，无疑是最优选。


    从不神降，与生灵的距离很远。


    祂对生灵漠视，即使遭受了这样的“背叛”，也不会感到失望。


    至少，祂不会空手套白狼。


    祂会给出指引、赐予装备，然后让人类自谋生路，甚至算得上赏罚分明，多数时候，还是不闻不问的。


    至于……相较于能够被她斩于剑下的伪神们，这位赐予她神剑的神明，足够强大。


    这就是道理。


    利剑出鞘的声音从黑夜中响起，惊破了虚假的平静。


    剑未离身的神殿卫队战士们，训练有素地迅速布置着魔法阵，这一切逃不过暗中窥伺的伪神注视。


    当那只丑陋的飞蛾出现时，墨尔菲洛微眯起了双眼，看向祂、它扑朔掉粉的翅膀。


    真是丑陋。


    即便没有上述的种种理由，作为一个有正常审美的人类，这只硕大无比、也足够强大的生物，也不足以被奉为神。


    墨尔菲洛握紧了剑柄，或许是有些紧张，她开了一个不太精妙的玩笑：


    “奉毁灭之神的意志，祂的英杰，来会一会你这位创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