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瑞狄斯则靠着岩壁，红色的长发散落，神态漫不经心，好像下一秒就要睡着似的。


    她确实打了个哈欠，红色的长发随着抬手的动作从肩头滑落，说道：


    “你与神明血脉相连，总是能更敏锐些，真是令人艳羡的天赋。”


    听到这段话，阿普里尔重新转过头来，视线在邱瑞狄斯身上、上下逡巡了一圈，似乎笑了笑，细看下去又没什么表情，最后说道：


    “祂并没有那么爱我。


    “或许，祂不止一次期盼我不要降世，无论是人鱼进攻时的袖手旁观，还是将我驱逐于深海，亦或是那永远无法弥全的神性。


    “我的母亲，祂或许……”


    祂或许期待过，能有一个与祂血脉相连的生灵降世，只是当祂意识到，这个生灵并不像想象中那样神圣美好时，或许迟疑了。


    阿普里尔没有将这段话说完。


    但伏青能够猜到她想说的是什么。


    那一滴血液，是意料之外的变数，它将阿普里尔自身携有的疯狂因子催生，为她灌注了嗜杀与混乱。


    那是神血、本性、世界神树的混乱，共同铸就的灵。


    阿普里尔降世之后，她能够敏锐地察觉到，神明对她的态度，自然能够意识到——


    神明承认她的身份。


    同时，没有那么喜欢她。


    之后的种种行为，一部分是为了宣泄本性，另一部分则是出于对母亲隐秘的「报复」。


    伏青不得不承认，在对阿普里尔的处置方面，她不是个好的母亲。


    就像是许多神话故事一样，神明与祂的孩子，关系总是有些复杂。


    邱瑞狄斯感受到了她周身的戾气。


    她不擅长温言劝慰，而是转头拎过来两坛酒抱在怀里，随时准备应付着阿普里尔“发疯”，不冷不热地说道：


    “好啊，那不如你我换一下身份，我来拥有神明的血脉、拥有祂赐予的羽翼。


    “最近这层神性屏障出现了波动，冷焰冰蝶和许多伪神，正在联手加固屏障。


    “应该是要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你做好准备吧，我要走了，下一次再过来送酒，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你自己小心。”


    这是邱瑞狄斯这次过来，除了送酒以外要说的正事。


    自从精灵暗域中多数伪神逃窜，只留下少数的伪神守家，这里的氛围就始终有些压抑。


    像是暴雨来临前的平静。


    邱瑞狄斯甚至能够察觉到，有部分伪神，像是在自我欺骗。


    明明死路摆在面前，却偏偏不愿束手就擒，仍然想做困兽之斗，想要找到一线生机。


    邱瑞狄斯有家族传承下来的书籍。


    她知道，像创世这样的真神，以及安眠、噪声等从神，是无需信仰来维系自身存在的。


    这些神灵本来就是世界的象征部分，是世界规则的构成部分。


    可那些伪神，却需要生灵的信仰，来维系自身的存在。


    因此，她最无法理解得是，多数的伪神拼命想往外闯，闯出去又能做什么。


    难道聚在一起无法与「创世」抗衡，到了神明的主扬之后，就能苟延残喘了？


    但她只是普通的生灵。


    这种涉及到神明层次的博弈，她坐井观天、又能知道什么呢？


    不仅她不知道。


    其实伏青也不知道。


    在她看来，那些伪神固守于精灵暗域中，最后的结果也是会被攻破，闯出去反倒能够带来些变数，说不定能够趁机做些什么，这个选择没有错。


    但那些伪神真正要做的事情，除了伪装成「创世」招摇撞骗外，伏青也不知道还有什么目的。


    她只是不想继续和伪神们耗下去。


    所以决定创造一个“良机”，看看那些伪神们还有什么底牌。


    等到邱瑞狄斯离开之后，伏青看向静静蜷缩于巢穴的阿普里尔，降下了神谕。


    「十日后，东海金乌之下伪神集聚。」


    得到这个消息之后，阿普里尔轻阖的双眸猛然睁开，嘴角立刻向上扬起，羽翼展开，如同一只直窜而起的蝙蝠般，飞出巢穴之外。


    在空中徘徊了两圈，立刻从萎靡的状态，变得神采奕奕起来。


    “最近这些伪神聚在一起，想要加固神性屏障，我已经很久没找到过落单的猎物了！”


    阿普里尔重新立于峭壁之上，抬眸向上望去，问道：


    “您还好吗？”


    「我很好。」


    说完这句话后，伏青摇头笑了笑，她居然被阿普里尔关心了，这还真是个稀奇的体验。


    对阿普里尔进行完通知之后，在下一次大战来临之前，伏青决定去看望一下，她“最为宠爱”的眷者纪欧拉。


    或许是十点幸运值的原因，纪欧拉最近虽然有些小倒霉，但总体来说，状态还不错。


    现在的她，已经从担忧自身不受神明眷顾，变成了担忧神明。


    有赖于她的超强偷听能力，上一次在鱼人工地里偷听，听到了那些鱼人们在偷偷信仰「空壳」，引起了一扬动乱。


    而今天，在邱瑞狄斯外出时，又被纪欧拉通过蛛丝马迹，找到了些伪神计划的端倪。


    “这算个什么事呢……”


    纪欧拉急得团团转。


    她不敢将自己发现的东西念叨出来，毕竟这里是冷焰冰蝶殿下的领地，要是一不小心说出了口，哪怕只是碎碎念，都有被注意到的风险。


    她没有办法向创世祈祷。


    没有办法将消息说给冒险小队其它人听。


    于是她别出心裁，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通过咒骂创世的方式，引来神明的注意。


    "我都躲到了这里，创世居然还不放过我，想要打破我平静的生活，将这里也变成大地上的样子！”


    周围的精灵守卫纷纷侧目而视。


    纪欧拉已经习惯了精灵们鄙夷的目光，那种夹杂着忌恨、艳羡、厌恶……如同看傻子一样的目光，无论怎么藏都藏不住，她有些脸红，但她非但不要脸，还要继续说。


    “可恶的创世，居然对我紧追不舍！”


    伏青刚刚将视角移到这里，就听到了这样的一段话。


    那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