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郓州日常(10)

作品:《岁岁宴安

    “不是!没有!”


    乔棠闻言,脸色瞬间涨得通红,未假思索便脱口而出,断然否决。


    “哦……”穆岁安点点头,“看来是我想多了!也是……秦王身家丰厚,岂会不早做打算?”


    “那你干嘛穿成这样?”她纳闷道。


    “方便干活……”乔棠小声回答。


    她低垂着头,声音几不可闻,双手紧紧攥着衣摆,俨然一副心虚之态。


    “挺好的……”穆岁安耸耸肩,“如今我很有钱,虽说要养家糊口,还要养活数万大军……”


    “但若是你银子不够用了,尽管向我开口便是,不必客气。”


    说到这里,她长叹一口气,随即自袖中取出房契与地契。


    “青州的府邸已收拾妥当,另有良田五十亩……姐妹一场,当是我予你的大婚贺礼。”


    “阿爹决心已定,思虑周全,你与自家男人好生过日子吧。”


    话落,穆岁安将房契与地契塞到乔棠的手中,遂欲转身离去。


    “岁岁——”


    乔棠一把拽住她的衣袖。


    “我……我如实告知……无论何事,保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那你刚才废话什么玩意!”穆岁安霍然转身,蹙眉呵斥一声,抬脚踹向乔棠的小腿。


    “入京一趟、嫁个破王爷……你身上落下一大堆的坏毛病!”


    “有什么事不会直截了当?非要打肿脸充胖子,死要面子活受罪!”


    “乔棠,你可知……有些时候,我着实不想再管你了……”


    最终这一句,穆岁安面沉似水,俯视着跌倒在地的乔棠,言语间带着咬牙切齿之意。


    “仅此一回,下不为例!”


    “有话快说——”


    倘若今日换作是其他人,她早就没有这个耐心了,有多远滚多远……


    与此同时,水榭之中,蔺聿珩将目光自荷花池边收回。


    “怎么?心疼了?可是这一切不都是你自己造成的吗?”他直视着对面的乔怀锦,一字一句道。


    “表哥?”乔怀锦微微一怔,似乎有些难以置信,“你也认为……是我?”


    皇帝曾言,棠棠沦落至此,皆是他挑拨离间之故。


    然而,他从未有过此种想法,他只是想让棠棠事事以已为重……


    难道有错吗?


    蔺聿珩放下棋子,道:“你想让乔棠活出自我,故而想方设法将她从我夫人身上剥离。”


    <span>记住本站:</span>    “只可惜,你将她剥离之后,却未让她独立生根发芽、茁壮成长……”


    “反之,你将她脆弱的树根种在自己的身上,让她完全依附你而活!”


    说着,蔺聿珩再次落下一子,不费吹灰之力便结束了棋局。


    “在我夫人面前,乔棠是一只在其羽翼之下自由翱翔的野燕……”


    “而你所谓的庇护,则是打造一只精致的金笼,娇养着她,直至她彻底不会飞翔。”


    “怀锦……”蔺聿珩缓声问道,“你可知我为何会了解……你心中之想法?”


    “只因当初……我也曾想将夫人圈养在身边,处处依附我而活。”他垂眸自问自答。


    确切地说,在如今这个世道,男子对待女子,无一不是这种想法。


    无论妻子还是妾室,不过是依附自己存活的区区物件罢了。


    “表哥……”


    乔怀锦执起一颗玉石棋子,放于指尖细细摩挲着,似在垂首凝思。


    “我以为……那样是宠爱她……我不想见她双手起茧……不忍她四处奔波。”


    “我向来敬重表嫂,从未觉得棠棠跟随表嫂身后……是受了什么委屈。”


    “我真的……只是想让她过得好……”


    话语未尽,乔怀锦双手掩面,任由泪水自指缝间徐徐滑落。


    见此一幕,蔺聿珩并未宽慰,而是起身移步至栏边,凝望着远处那横眉竖目的妻子。


    “我夫人若是皎皎明月,我便是紧邻其身侧的一颗星辰。”


    “她是灼灼其华的丹若,我便是环簇其左右的一片绿叶。”


    “她是翱翔于苍穹的雌鹰,我便是其身下一缕拂动的清风。”


    “她生来便应光芒万丈,而我只想沐浴在其荣光之下,如影随形。”


    话至此处,蔺聿珩转过身来,看向神情恍惚的乔怀锦。


    “你说你不想见乔棠双手起茧,而如今我见到夫人掌心之茧时,却只觉得格外自豪。”


    “她策马扬鞭、手持长枪……如此飒爽之风采,令我痴迷不已。”


    “我不喜人称呼她临安郡王妃,更喜他人唤我——穆小将军的男人。”


    言尽于此,蔺聿珩笃定,怀锦已能渐渐明白他话中之深意。


    “蔺宴安——”


    恰在此时,穆岁安飞奔而来,旁若无人般跃至蔺聿珩身上。


    “棠棠就是一个混账玩意!她是因为没有银子了才跑回来的!”


    “简直是欺人太甚了!我才不要给她一文钱呢!饿死他们算啦!”


    身着一袭海棠红长裙的女子,紧紧挂在身着青绿锦袍的男人身上,恰似红花与绿叶。


    <span>记住本站:</span>    “好!好!好!不给银子……”


    蔺聿珩稳稳托住妻子,凝视着她气呼呼的小脸,柔声细语地安抚着。


    “岁岁……我没有……”气喘吁吁追来的乔棠,顶着一双红肿的眼睛,底气不足地开口。


    “你就是!别耍赖!”穆岁安双手环着蔺聿珩的脖颈,转头瞪了一眼乔棠。


    “……”乔棠赶忙点头,“好吧……岁岁说得对、岁岁说得好!”


    岁岁真正生气是待人客套,像此时这般发出脾气,反倒是怒气渐消之兆。


    “呵呵呵——”穆岁安做了个鬼脸。


    “你们赶紧回去当差,反正好好做工才有银子!凭什么我要练兵打仗,你啥都不做!”


    “大不了以后……我抖抖手……指甲缝里漏出一点,给你打牙祭呗!”


    说罢,穆岁安轻哼一声,继而将头深深埋在蔺聿珩的颈间。


    “夫君!咱们去更衣!随后去军营好好琢磨一下怎么揍阿爹!”


    “这是我与阿爹的首场比拼,也是你和二爹父子之间的第一场较量!”


    “夫人放心,为夫明白。”


    “军营之中,注意些影响嘛……”


    “小将军放心,属下明白。”


    蔺聿珩抱着穆岁安渐行渐远,二人的温声软语亦没入微风之中。


    “棠棠……”


    “怀锦,我们回家吧!”乔棠脸上终于露出如释重负的灿烂笑容。


    “回去好好当差、赚钱!我不仅不能给岁岁拖后腿,还要赚军饷!”


    于是,乔棠怀中揣着穆岁安方才给予的房契、地契、银票,拽着自家男人大步离去。


    “好……认真当差赚钱……”


    乔怀锦见到她的笑颜,至此终于全然领悟了蔺聿珩方才所言之意。


    夫妻之间,真正的心之所向——


    并非禁锢其思想与灵魂,而是尽己所能托举妻子,飞向更广阔的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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