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5 章:什么是魔,不过是被遗弃的人罢了
作品:《渡劫老祖在虫族吃软饭》 伊桑低沉的嗓音透过手腕上的光脑传来,那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沙哑,像是被砂纸打磨过的金属,又像是被暴风雨摧残过的古树。他的喉结不明显地滚动了一下,似乎正在压抑某种复杂的情绪。
他眼前悬浮着一块半透明的光屏,淡蓝色的微光映照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勾勒出深邃的阴影。
光屏清晰地映出儿子凌渡的面容,每一个细节都纤毫毕现——从微微翘起的睫毛到唇角那道几不可见的笑纹。父子俩有着如出一辙的墨色短发和深邃如夜空的眼眸,然而气质却天差地别。
伊桑的眼底沉淀着久居高位的威严,瞳孔深处仿佛藏着无数未宣之于口的秘密。他的眉骨投下的阴影让眼神显得更加锋利,像一柄收入鞘中的古剑,锋芒内敛却依旧迫人。岁月在他眼角刻下几道细纹,非但没有削弱他的气扬,反而增添了几分不怒自威的压迫感。
而凌渡的眉眼间则流淌着一种近乎非人的沉静与通透。他的皮肤在光屏的映照下呈现出冷玉般的质感,睫毛投下的阴影如同蝶翼般轻颤。
那是属于修真者的气质——看透红尘又游离于规则之外,如同山巅不化的积雪,清冷疏离。当他微微抬眼时,眼底流转的星光会让人产生直视深渊的错觉。
凌渡正盘腿坐在一张宽大柔软的米白色绒面沙发上,修长的双腿交叠成一个随意的姿势。闻言抬起头时,几缕碎发垂落在额前,被他随意地拨开。
他的嘴角自然地弯起一个温和的弧度,这个笑容恰到好处地打破了那张完美面容带来的距离感,说道“刚刚在弄明天玩的计划表,父亲,你那边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他白皙修长的手指在虚拟光屏上轻轻滑动,指尖与光屏接触时泛起细微的涟漪。随着他的动作,几个瀑布的全息影像在空中展开,水流的轰鸣声顿时充满了整个房间。
最壮观的是一道银色匹练般的瀑布,水流从数百米高的悬崖倾泻而下,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的光晕。
光脑投射的视野有限,伊桑只能看到沙发的一角,上面随意搭着一条深灰色的毛毯。毯子的边缘有些凌乱,显然不久前还有人裹着它小憩过。
凌渡身后是一面极具未来感的背景墙,墙体由某种活性材料构成,此刻正缓缓流淌着星云般的光带。
幽蓝与银白交织的光影在墙面上流动,时而凝聚成旋涡状,时而散作满天星辰,如梦似幻。
这些冷色调的光映在凌渡的半边侧脸上,为他本就清冷的轮廓镀上一层更显疏离的微光。
“差不多,” 伊桑的声音顿了一下,目光似乎穿透了光屏,审视着凌渡所处的环境,“你们在干什么?” 同一个问题,在极短的时间内重复了两遍。
凌渡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凝,嘴角的弧度僵住了不到0.1秒。
那双原本清澈透亮的墨色眼眸瞬间沉淀下来,如同投入石子的深潭,泛起警惕的涟漪。他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指尖在光屏上留下一道转瞬即逝的静电火花。
他再迟钝,也瞬间明白了这重复背后的深意——父亲在确认安全,在暗示某种潜在的窥探。
凌渡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动作自然地站起身,赤着脚踩在冰凉光滑、如同黑色镜面般的地板上。他的足弓在接触地面的瞬间微微绷紧,脚趾下意识地蜷曲以适应突如其来的凉意。
“我打算明天去看看这里的瀑布……”
他一边说着,一边缓步走向房间一侧巨大的落地观景阳台:“据说很原始,没有什么科技感,水流从几百米高的山崖直坠而下,声势浩大,在阳光下还能看到彩虹。”
他的步伐平稳,每一步的距离都精确得像是用尺子量过。肩膀放松的姿态完美演绎着一个被美景吸引的游客,但绷紧的腰背线条却暴露了高度戒备的状态。
阳台的感应门无声地向两侧滑开,一股带着草木清香和山野微凉气息的夜风轻柔地涌入,吹乱了他额前的碎发。
凌渡站在了观景阳台上,眼前豁然开朗。下方是连绵起伏、在夜色中散发着幽幽蓝紫色荧光的巨大花海,每一朵花都像是有生命般随着晚风轻轻摇曳。
这些异星植物的荧光并非静止,而是如同呼吸般有节奏地明暗变化,远远望去就像一片跳动的星海。
头顶,是浩瀚无垠的虫族世界夜空。没有月亮的清辉,却布满了大小不一、色彩各异的星辰。这些星星的光芒比地球上的更为璀璨密集,红色、蓝色、黄色的星子交织成一片壮丽而迷离的梦幻星图。
最引人注目的是一条横贯天际的气态行星环带,如同一条流动的、由宝石碎屑组成的纱巾,在深紫色的天幕上缓缓旋转。
然而,凌渡的目光并未投向这令人心醉的夜景。他背对着光脑的视角,面朝无垠的星空与花海,看似在欣赏,实则嘴唇微不可察地翕动了一下。
他的右手在身侧结出一个复杂的手印,指尖流转的灵力在夜色的掩护下几乎不可察觉。
一层肉眼完全无法察觉、却真实存在的透明涟漪以他为中心悄然扩散开来。这层结界形成的瞬间,空气中的尘埃突然静止,远处花海的摇曳也变得迟缓。
<span>记住本站:</span> 一种绝对的隔绝感笼罩了整个阳台区域,仿佛这里突然从世界中剥离出来。
“只有你我。”
凌渡的声音压得很低,却清晰地透过光脑传入伊桑耳中,带着一种法术加持后的奇异稳定感:“没有其他存在能听到我们的对话。”
那层无形的结界不仅隔绝了声波,更切断了所有可能的能量探测和信息窥探。在这个由术法构建的绝对领域内,连时间流速都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还算聪明。”
光脑里传来伊桑低沉的笑声,那笑声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但更多的是一种被逼无奈的凝重。
他棱角分明的脸庞在通讯光屏的微光下显得更加深刻:“本来没打算弄得这般明显……”他顿了顿,语气变得严肃:“但我怕事情变得更糟,只能出此下策。” 他微微后靠,似乎靠在了某种冰冷的金属椅背上,手指无意识地在扶手上敲击着,发出极有规律的轻响,透露出内心的不平静。
没有再说什么隐晦的词语,他直接切入了核心:“凌渡,我的记忆缺失了,你知道要如何找回来吗?”
他的目光锐利如鹰隼,紧紧锁定光屏中儿子的侧影,仿佛要从那沉静的姿态里挖掘出答案。
凌渡沉默了片刻,墨色的眼瞳深处仿佛有星河流转,又归于一片深潭般的沉静。他缓缓开口,声音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肯定:“不行。”
他微微侧过头,让光脑能捕捉到他小半张脸,那脸上没有任何犹豫或为难的神色,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清醒。
“那是这个世界天道亲自动手做的事……” 他清晰地吐出那个在虫族世界几乎无人知晓的名词:“我如今的实力太弱,干不过它。”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词句,指尖无意识地划过阳台冰冷的金属栏杆,留下一道极淡的白色水汽痕迹:“但天道曾经透露,是您与它打赌,这是赌输的一部分代价。” 他的语气平淡,像是在陈述一个与自己无关的事实,但眼神深处却掠过一丝复杂的光芒。
伊桑的眼神骤然变得更加幽深,如同暴风雨来临前最沉郁的海面。他敲击扶手的动作猛地停住,手指微微蜷缩,指节因为用力而有些泛白。
“看来我猜的没错。”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声音低沉而有力:“凌渡,这个世界与我的现代世界是一种主次关系,” 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千钧的重量,“简单而言,我原本的世界是虫族世界的一个分支。” 他刻意加重了“分支”二字。
“分支?!”
凌渡的呼吸似乎凝滞了一瞬,那双墨玉般的眸子猛地收缩,瞳孔深处仿佛有漆黑的漩涡在旋转。他放在栏杆上的手不自觉地收紧,指尖下的金属发出微不可闻的呻吟。这个结论显然超出了他之前的预想,一股寒意顺着脊椎悄然蔓延。
但伊桑的声音紧接着响起,沉稳而有力,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笃定:“但可以肯定,你的修真世界是完全独立的,虫族世界的天道无法干涉修真世界的事情。”
他仿佛在黑暗中精准地抓住了一线生机,语速加快:“凌渡,这是你如今能与天道做交易的基础!记住,”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前所未有的严厉警告:“无论是什么样的交易,都不要让它的规则影响到你,更不要接受它给你开的规则后门!一丝一毫都不行!”
那警告如同实质的冰锥,狠狠刺向凌渡的识海。
凌渡的眉头深深蹙起,形成一个清晰的川字。父亲话语中蕴含的信息量和那强烈的警告意味,让他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和无形的凶险。
“我明白了,父亲。” 他的声音依旧平稳,但其中多了一份沉甸甸的凝重:“你需要我做什么吗?” 他挺直了脊背,像一株迎向风暴的青竹,做好了承接任何指令的准备。
“告诉它……” 伊桑的嘴角缓缓勾起一个弧度,那笑容冰冷而锐利,带着一种洞悉一切、掌控命运的绝对自信:“我知道自己的记忆出现了问题,还知道它能影响我的世界……”
他的眼神透过光屏,仿佛已经看到了那个无形的、高高在上的存在:“最后……” 那笑容扩大,变得势在必得:“让它亲自和我谈。” 他清晰地、一字一顿地交代了后续的策略:“然后如此……这般……最后记得告诫对方……”
伊桑的声音骤然转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强硬:“我不介意发挥一个父亲的特权,改变你的决定……凌渡。”
他的语气又微妙地缓和下来,带着一种深沉的、磐石般的笃定:“你就是天道如今的软肋,这一点让我很放心。”
因为...
伊桑没有说完,但凌渡瞬间明白了父亲未尽的话语。
因为这层关系,天道投鼠忌器,凌渡的安危反而成了父亲手中一张无形的护身符。
这份认知让凌渡的胸口泛起一阵酸涩的暖意,喉头像是被什么堵住了。
<span>记住本站:</span> “好,我记下了。” 凌渡的声音低沉而郑重。他垂下眼帘,长睫毛掩盖了眼底翻涌的情绪。右手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玉佩,这个动作像是某种无声的宣誓。
伊桑深深地看了光屏中儿子一眼。那眼神包含了太多难以言喻的情绪——担忧化作眉间的一道褶皱,信任藏在微微放松的嘴角,嘱托凝在紧绷的下颌线……
最终,他只是微微颔首,额前的一缕银发随着这个动作滑落,又被他不耐烦地拨开。没有任何多余的言语,通讯光屏瞬间黯淡下去,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在空中。
凌渡站在原地,夜风吹拂着他额前的碎发。他静静地站了几秒,指尖在虚空中轻轻一点。那道笼罩阳台的无形结界如同水泡般无声破裂,隔绝感瞬间消失,夜光花海的幽香和远处山野的虫鸣再次涌入感官。
几乎就在结界消失的同一刹那,一个意念毫无征兆地侵入凌渡的识海深处。这入侵来得如此突然,以至于他的身体猛地僵直了一瞬,手指下意识地掐住了掌心。
识海之中,不再是浩瀚星海或修炼道扬,而是一片云雾缭绕的奇异沟谷。谷底的岩石呈现出不自然的紫红色,像是被某种强大的力量浸染过。
一株巨大的紫云英扎根在谷底,花朵盛放,每一片花瓣都呈现出迷幻的深紫色,边缘流转着淡淡的金芒。这些金芒并非静止,而是如同活物般在花瓣表面游走,时而凝聚成古老的符文,时而又散作点点星光。
它在山谷的微风中轻轻摇曳,姿态慵懒,却散发着一种古老而浩瀚的意志。
当它摆动时,花瓣上的金芒会在空气中留下短暂的光痕,这些光痕组合起来,隐约构成某种凌渡无法解读的文字。
“你们聊了什么秘密?”
紫云英的花瓣微微颤动,发出空灵又带着一丝戏谑的声音。那声音直接响彻在凌渡的意识里,每一个音节都引起识海的轻微震荡:“这么怕我听见?” 天道的意念如同无形的触手,看似随意,实则带着审视与探究。
凌渡的意识体在识海中凝聚成形,他平静地看着那株摇曳的紫云英,没有任何迂回:
[天道,父亲的世界和这里是什么关系?] 他的意念直接而锐利,如同出鞘的利剑,剑锋上还缠绕着未散的杀气。
紫云英的摇曳似乎停滞了一瞬,花瓣上的金芒闪烁不定,频率变得紊乱。
有几道金芒甚至互相碰撞,迸发出细小的火花。这种反应持续了不到一秒,但足以暴露天道的动摇:
[别隐瞒。]
凌渡的意念紧随而至,带着不容置疑的冷硬。他的意识体向前迈了一步,脚下荡开的涟漪让整个沟谷的云雾都为之震荡:
[父亲让我给你带句话:有一些事情他只需一点微不足道的细节,就能推出全貌。想结盟就趁早,不然后果自负。]
他将父亲的警告原封不动地传达,每一个意念字符都带着冰冷的锋芒。
“呵呵……”
天道的意念发出一阵低沉的、仿佛来自亘古的笑声,那笑声里充满了居高临下的漠然与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他如今还有什么……”
笑声戛然而止。
沟谷中的云雾骤然翻涌起来,如同暴风雨前的海面。紫云英巨大的花盘猛地转向凌渡意识体的方向,这个动作快得产生了残影。
花瓣上流转的金芒瞬间变得刺目而混乱,有几道甚至脱离了花瓣,在空气中胡乱窜动,像受惊的蛇群。
它显然意识到了自己致命的遗漏——凌渡!
凌渡的意识体在识海中露出了一个冰冷的笑容。这个笑容让他的面部线条变得锋利如刀,眼底浮现出两点猩红的光芒:[想到了?天道。]
他的意念如同冰冷的毒液蔓延开来,所到之处,识海的景象都蒙上了一层血色:[他如今是我的父亲。我会完成他想做的任何事情...]每一个字都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志:[哪怕是要我的命。]
“你在搞什么!”
天道的意念骤然爆发,如同惊雷在识海沟谷中炸响!紫云英剧烈地摇晃起来,花瓣边缘的金芒暴涨,化为一道道愤怒的闪电在云雾中乱窜。这些闪电击打在岩壁上,留下焦黑的痕迹。整个沟谷都在这股意志的冲击下震颤,碎石从岩壁上剥落,还未落地就化为了齑粉。那空灵的声音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暴怒:
“你难道忘记了,自己是魔!不是人!”
<span>记住本站:</span> 它的意念充满了被背叛的惊愕和一种强烈的、想要纠正“错误”的冲动。
而凌渡的意识体却在这狂暴的意念风暴中巍然不动。他那由意念凝聚成的身影微微眯起了眼睛,墨色的“眼眸”深处仿佛化作了吞噬一切的深渊:
[天道。]
他的意念冰冷刺骨,带着洞穿真相的锐利:[我之所以从人变为魔族……有你的原因吧?] 他缓缓地、一字一顿地质问:[你想借此……淡化我对亲情的依赖?]
识海沟谷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翻涌的云雾仿佛被冻结,紫云英花瓣上狂暴的金芒闪电也骤然凝滞。只有那巨大的花朵,在无声的沉默中,散发出一种难以言喻的、被戳穿核心秘密的滞涩感。这种沉默持续了足足十秒,对于意识层面的交流来说,已经长得不正常。
“乾元界很特殊。”
良久,天道的意念才再次传来。声音变得异常低沉、飘忽,仿佛隔着遥远的时空。紫云英的花瓣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凋零,边缘卷曲发黑,像是被什么腐蚀了一般。
留下这五个字后,那株巨大的紫云英连同整个云雾缭绕的沟谷景象,如同被橡皮擦抹去一般,瞬间从凌渡的识海中消失无踪。撤退得如此彻底,以至于识海中连一丝它曾经存在过的痕迹都没留下,只有一片空茫的黑暗。
凌渡的意识体并未追逐。他静静地悬浮在识海的虚无之中,双手结出一个复杂的手印。这个手印形成的瞬间,无数细小的黑色符文从他的指尖流淌而出,如同活物般在黑暗中游走,构筑成一层新的防护屏障。
外界,阳台上的凌渡本体缓缓睁开眼。他的瞳孔还残留着一点未褪去的猩红,在夜色中显得格外妖异。墨色的眸子里倒映着漫天迷离的星辉和下方流淌的夜光花海,但这些美景似乎都没有进入他的视线焦点。
微凉的夜风拂过他的脸颊,带着山野特有的清新气息。这阵风,让他莫名地想起了一个在乾元界流传甚广、却鲜少有人深思的古老传说...
据说,最强大的魔,并非天生地养,而是...从人修炼出来的。
当他们被世界抛弃,被命运玩弄,被至亲背叛,当所有的光都熄灭,所有的路都断绝...地狱深渊才会无声地敞开怀抱,接纳这些被天地遗弃的可怜之人。
以血肉为祭,以灵魂为柴,放弃为人时的一切牵绊、信仰、希望与温情...最终,才能蜕变为那无悲无喜、无牵无挂、行走于毁灭与混乱边缘的...魔。
夜风吹动着凌渡额前的碎发,他望着那片不属于自己的璀璨星空,眼底深处,一丝极淡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迷茫,悄然划过。这抹迷茫转瞬即逝,很快被更深的黑暗吞噬。他的嘴角勾起一个自嘲的弧度,转身走回房间,感应门在他身后无声地关闭,将满天星光隔绝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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