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秘

作品:《公府逃妻

    话音未落,就只见吴氏狠狠打了巧慧一耳光,斥道:“闭嘴!自个儿做错事还连累主子被误会,你还有理了!”


    巧慧嘴都被打麻了,嘴里流出血来,抬头看到吴氏还在瞪她,怕她再一巴掌打过来,一时吓得不敢说话,只血泪齐飞的跌坐在地上呜呜咽咽的。


    温芙见二人极力撇清自己的样子,心里也忍不住赞叹二人巧舌如簧,她嘲讽似的轻轻笑了几声,摇了摇头,道:“既然二婶婶和张姑娘都说自己是冤枉的,那不妨听我一件一件道来。”说罢,她看向那低头跪在地上的蕊珠,平静道:“蕊珠,你且告诉大家,当时那贴了符咒的人形物件儿为何会出现在我房里?又是谁让你做伪证的?”


    温芙之所以敢让蕊珠说,是因为在这之前康掌柜已派人打探到蕊珠家里还有个弟弟,就在国公府名下的庄子上做活计,然前不久王氏将他关了起来,她推算王氏就是以此来作威胁,逼蕊珠做伪证的。


    她让康掌柜花钱找了几个身手好的江湖汉子,去庄子上将蕊珠的弟弟救了出来,安顿在茶坊里,昨夜又暗中寻了蕊珠来,拿了她弟弟身上的信物给她看,表明她弟弟已被自己救下,且亲口答应会保护好他,蕊珠最终才同意会在众人面前道出真相,还她清白!


    此时,只见蕊珠怯怯的抬起头,余光瞄了一眼王氏,结巴道:“回……回禀各位主子,那诅咒人的物件儿原是二夫人给我的,也是她让我编造世子夫人在床头偷偷“扎小人”诅咒长公主,还埋怨长公主要为世子纳张姑娘为妾的话。”


    她吞了口唾沫,继续道:“二夫人同奴婢说,若我乖乖听她话,她就会帮我在长公主面前多美言几句,想办法让世子纳了我,可我胆小,怕事情败露后长公主和世子会不留我,便拒绝了,后来二夫人直接把我在庄子上做活的弟弟绑了威胁我,我不得已才做出这等糊涂事……”说罢,还一边用力往地上磕头,一边哭道:“长公主恕罪,奴婢不是故意的,您饶了奴婢吧!”


    话音刚落,只见一直跪在一旁的银蝶突然出声道:“回禀长公主,奴婢可以作证,蕊珠说的是事实,因为当时奴婢亲眼瞧见是她趁着嬷嬷们过来搜查前把“扎小人”事先放到了夫人房里的!”


    老夫人闻言,气得用力拍了下桌案,怒道:“混账,那你当时为何不说?现在才说?”


    银蝶忙磕头道:“回老夫人的话,当时奴婢怕二夫人报复,就忍着不敢说,然夫人平日对我们皆亲和有礼,宽容有加,奴婢心里实在过意不去,这才说了出来!”说完看了温芙一眼,便垂下了头。


    事实也的确如此,银蝶本以为自己是长公主派过去伺候世子的,温芙定会觉得受到威胁,因此而刁难她们,然待在瑞禧院这些日子,她和蕊珠非但没被故意针对,夫人反倒对她们格外宽容,若是旁的府里的正室夫人,早就找机会敲打一番,亦或是让貌美丫鬟不知不觉“暴毙”的都有,且夫人在知道她从前是教书先生的女儿出身,也识得字时,还会送她书籍和笔墨纸砚,有一次不小心摔了一个贵重花瓶,她也未开口责怪,反倒安慰了她一句,让她不要自责……


    她是想往上爬,找机会爬床做世子的妾没错,可她并未把温芙当做劲敌,也不希望温芙被休!


    温芙人是极好的,她若有机会抬了姨娘,温芙必然能容得下她,她就想往上爬,然后过安稳日子,而若是日后世子再娶过一位世子夫人,则未必能有温芙这般容人。


    温芙没想到她会为自己说话,只觉一股暖流从心里涌出来。


    这是她在国公府里感受到的少有的善意,不管此时银蝶是出于什么目的。


    而这厢,在听完蕊珠和银蝶对王氏的指控过后,屋内所有人看王氏的目光都变了。


    长公主的脸色极为难看。


    她扫了一眼平日里与她相处和谐,处处投机的弟妹王氏,以及时时给自己送药膳汤,一向表现得极为贴心的张雪儿,最后又将视线落定在自己一直嫌恶的儿媳身上,目光霎时变得复杂起来……


    温芙回看了长公主一眼,无意探究她此时究竟是什么心情,很快便冷漠的移开了。


    下一息,她在众人的目光注视下,平静的吩咐下人将外头一直等候着的素心等人叫了进来。


    温芙在过来荣安堂之前,素心曾附在她耳边说了一件关于张雪儿的事!


    此事出乎她的意料,她也着实惊讶了好一番。


    她在过来荣安堂之前,便让素心去吩咐康诚把与张雪儿有关的那个人带进府来,以便在门外随时听她召唤。


    不多时,果见康诚和素心领着一个身材高大,眉宇之间带有一丝邪气的年轻男子走了进来。


    裴珩眉头一皱,没先看向中间那男子,反倒被男子身旁的小厮吸引了注意力。


    印象中,似乎在哪里见过……


    待脑中仔细回想了一遍后,裴珩陡然发现,那人仿佛和之前他与孟显去玉茗茶坊时给他们领路的小厮有些相像。


    可玉茗茶坊的小厮怎会在此?还听候妻的差遣?


    募地,他又想起那日在玉茗茶坊时,他先后偶遇了自己的妻和沈墨怀……


    他目光一沉,脑海里倏忽想到一种足以令自己失控的猜想……


    温芙见裴珩面色不善的打量康诚,疑心他是不是认出康诚是玉茗茶坊的小厮了?


    然即便是认出来了,此时她也顾不得其他了,大不了就让他知道自己在外行商罢了,反正她马上就要离开国公府了,还担心这些做什么!


    思及此,她淡淡收回了眼神决定不再理会。


    而这厢,成国公看着走进来的陌生男子,疑惑问道:“此人是谁?”


    温芙嗓音清冷道:“这就要问张姑娘了!”


    言罢,就看见那年轻男子已走近跟前来,他环视一圈,最终在看到张雪儿时,眸光一亮,欣喜着道:“雪儿……原来你在这!这几日,你为何不肯见我?我找了你好久!”


    而张雪儿在看清那男子的长相后,突然间脸色煞白,她惊慌失措的转了转眼珠,特意避开了那男子的视线,低下头道:“你……你是谁?我不认识你……”


    那男子明显一怔,而后急问道:“雪儿,你说什么?你怎么可能不认识我?我是杨景啊!”见张雪儿一直低头不应,他又立马转向吴氏道:“师母,我……”


    然他话未说完,就见吴氏脸色骤然一变,打断道:“胡说什么?什么师母?我们不认识你!别乱认!”


    杨景一愣,见她们避自己如蛇蝎的模样,瞬间明白了什么,他自嘲的笑了笑,道:“雪儿,你为何不敢认我?我大老远从边关跑来京城找你,你就这样对我?带我进来的人同我说你想嫁给这座府里的什么劳什子世子为妾,我先前还不相信,如今看你和师母这般态度,我算是明白了……”


    “我……”


    张雪儿张了张口,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她一不小心对上杨景怨怒的视线,顿时觉得自己有些稳不住了,不由暗暗落下冷汗来。


    她没想到温芙竟把她查得一清二楚,扭头恨恨的看了温芙一眼,暗道:原以为她好欺负,没想到平日里那些表现出来的逆来顺受竟都是骗人的!


    杨景见她极力避开自己的视线,又一句话都不肯同他解释,怒意“蹭”的一下冒起,当即像发了狂似的吼道:“你不是说我帮你制成你想要的毒药,你就会和我在一起吗?难不成你一直在骗我?实际是想甩开我攀高枝是不是?”


    张雪儿被他吓得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生怕裴珩误会,当即甩开杨景的手,急急忙忙就要脱开关系。


    只见她快步走到裴珩面前,抓住他的衣袖解释道:“世子,你不要误会,我跟他没关系,一点关系都没有,我压根就不认识他!”


    裴珩视线轻转,冷冷看了她一眼,随即毫不留情的拂开了她的手,淡漠道:“与我无关。”


    张雪儿一愣,猝不及防就被他眼神之中的冰冷和拒绝刺痛,当即伤心得一边抽抽噎噎哭了起来,一边用袖子拭泪。


    而杨景看到此情此景,活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一般,当即冲过去抓住张雪儿的肩头,双目赤红道:“你为了他一句话就伤心流泪,你可从来没对我这样过!你既不喜欢我,又何苦一直给我希望?”


    张雪儿吓了一跳,哭声骤然一停,彻底哽住了。


    杨景性格暴躁冲动,她真怕他会胡来,心下想说些辩解的话稳住他,却什么辩解的话都说不出来。


    她总不能和杨景说自己压根不喜欢他,只是因为他擅长于制做各种毒药,而她刚好用得上他,前些日子才勉为其难对他温言软语的罢?


    一旁的长公主受不了两人的对话,她铁青着脸看着这两人,忍不住朝身旁下人使了个眼色,厉声喝道:“把他先给我抓起来!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我国公府这尊贵之地岂容你这种野蛮之人在这里大声呼喝!”


    说罢,她又指着被绑住手脚塞住嘴的杨景,扭头朝温芙问道:“他是谁?你带这种粗蛮之人进府来做什么?她与张雪儿是什么关系?这一切究竟又是怎么一回事?”


    温芙掀起眼皮,随即目光平静的叙述道:“此人是张仲邈早年收的徒弟,颇有些医术上的天分,只可惜好研制毒药,被张神医发现后赶了出去,因他喜欢张姑娘,前不久得知她来了京城,便也只身一人从边关来了京城寻她。”她顿了一下,又接着道:“长公主之所以会突发暴病,也正是因为吃了他研制的某种毒药,我手底下的人已从他口中探知,他给张雪儿的那颗毒药,活人只要服下,便会有突发暴病之症,却并不致死,且服用此药之人翌日便会完全恢复如初,如同假死,张姑娘正是用了此药和巫蛊之术结合……”


    此事不用再说下去,在场众人无不明白过来。


    为何长公主好端端的会突发暴病?又为何前一晚还奄奄一息的长公主,第二日便奇迹般的完全好了?


    此刻,众人心中盘旋已久的疑问,在听到温芙的解释后,瞬间有了答案。


    原本以为长公主生病是因为温芙用巫蛊之术诅咒婆母,而长公主第二日突然病好是因为前一夜请来的道士做法有了效果,然而令人没想到的是,事情真相却是有人在背后操纵这一切,还将每一个环节都算计得刚刚好!


    此心思之缜密,令人生寒。


    屋内众人思及此,皆是惊诧不已,目光纷纷落在幕后之人张雪儿身上。


    谁也没有想到,平日里看着柔柔弱弱的小娘子,心计竟如此深沉歹毒!


    如同是一朵纯然的娇花,看上去虽美丽无害,内里却藏有毒。


    张雪儿感觉到众人看她的目光都变了,脸色当即变得很难看,汗珠滴滴答答就落了下来。


    她惊讶于温芙竟会知道这些事,目光不自觉瞪着她,喃喃道:“你……你怎么会……”


    温芙冷笑道:“好奇我为何会知道这么详细是吗?那你该怪自己,若不是你利用完杨景就躲着他,他也不会到处喊你的名号去找你,他不找你,我底下的人也不会发现他,也就不会知道你做的那些恶毒事……”


    其实,这些都是康诚无意间打探到的,她也是方才过来荣安堂时素心告诉她,她才知晓这其中的隐秘的。


    原来,康诚在来国公府传消息的路上,正巧遇到杨景拿着画像在找人。


    他逢人就拿着一张画像问认不认识张雪儿,康诚听到这名字觉得耳熟便停住脚步折返回去看他手中的画像。


    杨景见他似是认识,当即自报家门,说自己是来京城找未婚妻的,但因为自己从边关来,对京城的很多事都不了解,只能通过这种方式找人。


    康诚记得素心和他说过陷害自己东家的人就叫张雪儿,也是从边关来的,信息一对上,他当即灵机一动,顺势就说自己认识张雪儿,并表示可以带他去找人。


    这杨景在大街上寻了好几天皆一无所获,当听到康诚竟说认识张雪儿时,当即喜笑颜开。


    于是,康诚便把他带到了素心面前,一番套话后,这杨景因寻人心切,便把什么都给交代了……


    听到温芙这番话,张雪儿身子一软,当即瘫倒在地上。


    而就在这时,松青快步走了进来,附在裴珩耳边不知说了些什么。


    只见裴珩脸色一沉,当即出声道:“把人带进来!”


    闻言,众人神色一怔,不约而同往门口望去。


    果见没一会儿便看到两个小厮押着一个花白胡子的老道士走了进来。


    人群中,躲在旁边许久不敢说话的王氏在看到那老道时,脸色猛然一白,身子不自觉朝后倒退几步,若不是裴昭眼疾手快扶住她,她差点就要跌倒在地。


    而此时松青在裴珩的眼神示意下,拱手同屋内众人解释道:“容小的禀告,世子先前曾派小人去查这符咒来源,小的派人追查到这符咒……是二夫人找这道人写的。”


    说罢,松青踢了那老道一脚,那老道才左右看一圈,最后指着王氏道:“是……是她,半个月前她来找我询问巫蛊之术,给了我一笔银子让我照着她给的画像,用桃木做了一个诅咒人的人形物件儿……”


    成国公闻言,顿时火冒三丈,朝二老爷冷哼一声道:“二弟,我自问和你嫂嫂一向待你们二房不薄,可是没成想……没成想你的好夫人竟对康平做出这等恶毒之事!”


    二老爷脸面挂不住,忙赔礼道歉道:“大……大哥,是我的错,是我管教不严,我这就教训这毒妇一顿,回去就立马休了她,给你和嫂嫂解解气!”


    王氏一听二老爷要休了她,心下慌得不行,当即冲过去拉着他的衣袖,语无伦次道:“老爷我错了,求您原谅我,求您别休我,要是休了我,我这一大把年纪哪还有脸面活啊!”


    二老爷气得拂开袖子,冷声道:“你自己做的恶,就该想到会是什么后果!大哥大嫂都不原谅你,我可没脸原谅你!”


    王氏一听,忙跪在了长公主和成国公面前,哭着道:“大哥,大嫂,你们原谅我一次吧!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长公主面色沉沉,目光似箭矢一般朝王氏射了过去,而后别开脸不说话。


    不用多想,便知道这是不想留情面的意思。


    而成国公自然也是站在长公主这边。


    王氏见求饶无果,当即将目光恨恨的看向温芙,破口大骂道:“温氏,你这遭瘟的贱人,你没嫁进来之前我都过得好好的,怎么你一嫁进来我就倒霉?”说罢,又想起什么似的,立即又朝在场众人发疯大喊道:“你们还不知道吧,别看这小贱人表面正经,实际上就是个妖妖娇娇的小蹄子,惯会勾搭人,今日来府里参加寿宴的那位当朝状元郎沈公子你们知道吧?你们是没亲眼瞧见,那沈公子见她落水可是二话不说就跳下去救她了,救上来以后那目光恨不得粘在这小蹄子身上,若说他们没点什么,谁信啊!”


    温芙一听,莹白小脸骤然一白,袖下的手也不自觉捏紧。


    然她还未来得及看在场众人的反应,就听见人群之中有人重重开口。


    “够了!”


    两个字重极了,温芙抬起头,错愕的对上了裴珩的视线。


    她看见裴珩眼中迸射出冷峻的寒光,心下不由一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