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贺兰渊所预料的那样，艾清妍是个永远在索求的贪婪存在，她渴求着不被束缚的自由，却又死死攥着他赐予的特权不放。


    这种矛盾而可笑的姿态，起初确实取悦了这位早已对万物感到厌倦的统治者。


    多么典型的愚昧无知，既想挣脱锁链，又舍不得锁链上的金饰。


    这场观察实验持续了不到三年。


    当贺兰渊发现她的反应开始变得可预测，眼泪和愤怒都像是排演过千百遍的拙劣戏剧时，索然无味的情绪便如潮水般涌来。


    于是他精心设计了一个小小的契机。


    故意留出破绽的安防系统，恰到好处遗失在走廊的密钥卡。


    还有那些被刻意安排在艾清妍必经之路上的，关于控制星球，实际上是毁灭装置操作方法的机密文件。


    当监控画面里出现她颤抖着输入激活密码的身影时，贺兰渊正慢条斯理地品着红茶。


    瓷杯边缘倒映出他微微上扬的嘴角。


    那是一个造物主目睹实验体终于走向预定终点的，愉悦的微笑。


    打开毁灭装置，倒计时进入最后60秒。


    贺兰渊的眼中终于浮现出一丝期待的光芒。


    整个星际联邦的所有星系，数千枚星际毁灭弹同步进入引爆序列，这样声势浩大的毁灭还会连带的波及到隔壁帝国。


    “5……4……3……2……1……”


    贺兰渊张开双臂，仿佛要拥抱整个宇宙的毁灭。


    “绽放吧，我的星辰。”


    第一道闪光从最近的星系传来，然后是第二道第三道……


    如同多米诺骨牌，毁灭的浪潮以超光速席卷整个星际联邦。


    首都星的地面开始震颤，天空被染成诡异的紫红色。


    贺兰渊大笑起来，笑声中充满了他数年来从未感受过的纯粹的快乐。他看着远方的地平线升起巨大的火球，冲击波横扫而来，将一切化为灰烬。


    在最后的瞬间，他看到了隔壁帝国边境同样升起的毁灭之光。


    玻璃碎裂，高温等离子体涌入观景台。


    贺兰渊感到皮肤开始碳化，但这疼痛如此美妙，如此真实。


    他终于……不再感到无聊了。


    “无趣的人生终于要结束了。”


    在意识消散前的最后一刻，他轻声说了最后一句话。


    爆炸的轰鸣太过逼真，震得紫曦耳膜生疼，飞溅的碎片几乎擦着她的脸颊划过，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分不清这究竟是幻象还是现实。


    直到梦醒过来，她才后知后觉地松了口气，这个世界的原身愿望毋庸置疑，自然是制止住贺兰渊的灭世行为。


    也是没想到在没接到正式任务的情况下，她竟然阴差阳错地完成了任务。


    更意外的是，由于该世界的天道意志强行切断了系统链接，主系统居然主动下发了赔偿。


    紫曦还没来得及细想是什么样的赔偿，刚刚恢复连接的系统就再次被强制下线，只剩下一串乱码在她视野里闪烁了两下，彻底归于沉寂。


    “怎么对着它发呆？”


    低沉的嗓音忽然从身后传来，紫曦回头，看见贺兰渊背着手信步走进后院。


    午后阳光透过树叶间隙，在他肩头洒下细碎的光斑，衬得那身常服也多了几分慵懒意味。


    “我只是在想，某人怎么把我第一次送的玫瑰，偷偷移栽到这儿了？”


    她指了指面前那丛盛开的蓝玫瑰其中一朵，眉眼间带着促狭的笑意。


    “还起了一个名字……”


    说着，她伸手轻抚挂在花茎上的小塑料牌，贺小紫三个字写得端端正正，笔锋却透着几分藏不住的温柔。


    花瓣上还沾着晨露，在阳光下折射出晶莹的光泽。


    贺兰渊不自在的轻咳一声，紫曦却笑得更灿烂了，她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看到贺兰渊这样像是清纯小男生的模样。


    “你太可爱了。”


    她脱口而出，然后立刻后悔了。


    贺兰渊僵在原地，瞳孔微微扩大，下一秒，他低下头温柔的亲了一下紫曦的额头。


    突然，紫曦的手被突然抓住。


    “我……”


    “我有东西要给你。”


    贺兰渊抬起头，他张了张嘴，又闭上，似乎在经历某种激烈的内心斗争。


    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耳尖泛红，但他没有放开她的手，而是用另一只手从背后拿出一个天鹅绒盒子。


    紫曦的呼吸停滞了。


    贺兰渊单膝跪地，动作有些笨拙，显然从未练习过这个姿势。


    他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条手链，是星辰银打造的藤蔓手链，中间镶嵌着一颗罕见的双色宝石，一半如他的眼眸般的灰蓝色，一半如她的眼睛般琥珀金。


    “曦曦……”


    贺兰渊的嗓音比平日低了几分，隐约带着一丝几不可察的颤抖。


    他垂眸凝视着她，此刻像个情窦初开的少年般局促。


    “今天是我们结婚十周年。”


    “我知道自己不是……正常人。”


    他顿了顿，喉结微微滚动，


    “更配不上这么美好的你。”


    ”尽管这样……我也没办法放开你。”


    他苦笑着摇头，却在抬眼的瞬间，将紫曦的身影深深烙进眼底。


    夜风拂过庭院，吹散了他未尽的话语。


    “请允许我继续做你的宇宙。”


    “哪怕……只有一个星系那么短暂的时间。”


    贺兰渊深吸一口气，忽然单膝跪地，执起她的手贴在额前。


    紫曦怔住了。


    十年来，他总会准备最精致的礼物，却从未像今天这样剖白心迹。


    她本能地扬起嘴角，却在感受到脸颊上温热的湿意时，才惊觉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别哭，只要你高兴……我……”


    看到她的眼泪，贺兰渊的表情突然变得恐慌。


    “笨蛋！送礼物就送礼物，你说你搞什么煽情！”


    “我当然愿意了！”


    紫曦哭着扑进他怀里，差点把他撞倒。


    贺兰渊僵硬地接住她，手臂小心翼翼地环住她的后背，像是怕碰碎什么珍宝。


    紫曦能清晰的听到他胸腔里疯狂的心跳。


    “真的？”


    他的声音里满是不敢置信。


    紫曦抬起头，看着这个令全星际闻风丧胆的男人此刻眼中的脆弱与期待。


    “当然是真的。”


    “都老夫老妻了，还搞这些年轻人的把戏。”


    她轻笑，指尖抚上他紧绷的脸颊。


    “你怎么会老？在我心里，你永远像我们初见时那样……”


    贺兰渊的睫毛颤了颤，他的拇指摩挲过她的脸颊。


    曦曦是划破他永夜的第一缕星光。


    温室的人造光透过玻璃穹顶，将两人交叠的身影温柔包裹。


    在他们身后，名叫“贺小紫”的蓝玫瑰静静绽放，花瓣上还沾着方才洒水系统留下的晶莹水珠。


    这个上辈子曾厌世到毁灭的疯子，此刻正以最虔诚的姿态，蜷缩在他唯一的星光里。


    而她张开双臂，拥抱了他所有的黑暗。


    真好，他抓到了一颗愿意接纳他全部的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