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出所大厅里，稀稀拉拉的人坐着，有前一天晚上喝醉酒还没醒过来的，有把手机扔了找不到的，还有非说别的女人喜欢他的男人……


    简禾坐在贴纸长椅最边上，翘着二郎腿，她默默地观察着来来往往的人。


    派出所应该是除了医院之外更让人觉得百态交加的地方，这里有愚昧，有庸俗，有法律和正义。


    对面坐着一个一身性感吊带和热辣短裤的女人，说话的时候习惯性地夹着一根没有点着的烟。


    看着简禾终于忍不住问道：“不是姐们，我看你长的挺漂亮的，也挺有气质，你犯多大罪啊！”


    “我？”简禾缓缓抬起头。


    她本来没犯罪也没有任何违法行为，但是刚才……


    她的手不小心碰到了那个男人的脸。


    旁边的人立刻接起了画茬，还用一种异样的眼神看着简禾，“我听说她故意推倒孕妇。”


    和简禾坐在同一把椅子上的花臂大哥白了那人一眼，“怎么可能？你看她长得就很单纯，这小胳膊小腿哪有那么大的力气？”


    说完，他撸起了自己的另一侧袖子，非常骄傲地展示着自己十厘米长的伤疤，“到底怎么回事？你说吧，哥监狱里边和监狱外边都有人，整个樱城我是老大，以后出事哥罩着你。”


    简禾不由得被这大哥胳膊上的旧伤吸引，又是花臂，又是伤疤，还真像是一个热血社会男人。


    她叹了口气，“一个孕妇冤枉我推倒了她，还打了我。”


    大哥：“那证据呢？”


    简禾嘴角扯起一个僵硬的笑容，“现在没有。”


    一个男人拍了一下大腿，“就你还樱城老大，你看你被她骗的一愣一愣的，她就是个骗子，你看她穿的衣服拿的包这么贵，她那钱能是好道来的吗？”


    “你这个爷们儿喝点马尿逼逼赖赖的闭嘴吧！”那花臂大哥起身威力十足的冲旁人吼了一声，整个楼道瞬间安静了。


    简禾没想到这么一个陌生的大哥竟然这么有义气，关键是还这么分是非，“大哥你为什么在这儿？”


    大哥解释的时候云淡风轻，说话的语气就像在说家常便饭，“我在大街上走着，有个小女孩被一个陌生男人尾随了，我不小心用啤酒瓶砸伤了那个男人的脑袋，开瓢了。”


    简禾瞬间对大哥肃然起敬，“大哥，方便留一个你的联系方式吗？”


    “简禾！”


    一个沙哑的声音从前边传来。


    简禾听出来是民警的声音，抬腿就往前边走，“这儿。”


    “你家属来了。”


    简禾愣了一下，下意识加快脚步，高跟鞋在地面上敲出急促的声响。


    家属！顾霄这么快就来了？不会吧！


    简禾往前走了几步。


    她脚步忽然停下了。


    “季明哥。”她和何季明隔着一段距离，天色已接近黄昏，何季明站在大厅门口，头顶上那束光正好打在他身上，裁剪考究的白色西装总是给人一种亲切感，将他沉稳的气质勾勒的淋漓尽致。


    是何季明。


    简禾觉得意外，又觉得在情理之中。


    是啊！肯定是何季明，怎么可能会是顾霄呢？顾霄现在在医院上班，怎么可能知道她的事情？


    再说，顾霄来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


    只是，她怎么会希望“家属”是顾霄来找她？


    也可能是她觉得顾霄是她的家属吧！


    家属，不过就是领了证一起搭伴过日子的人，也算家属吧！


    明明已经确定简禾完好无损地站在他面前，但何季明还是眉心隆起。


    何季明锃亮的皮鞋在空旷的大厅里发出清脆的声响，脚步越来越快，站在简禾面前，他两只手捧起简禾的脸颊，“小禾，有没有受伤？”


    他眉头紧皱，恨不得把简禾全身上下都扫视一遍，确认简禾有没有受伤。


    “没有。”简禾脸上浮起一个浅浅却僵硬的笑容。


    门外进来一个年纪比较大的民警，“姚小山呢？把人放了！”


    那人嘟囔了一句，“谁的人都敢抓，活腻了。”


    简禾转过身去，看到一个穿着便装的人进了办公室里，“季明哥，你认识？”


    何季明也眯起眼睛打量那个人，“不认识。”


    这人口气不小，除了他，简禾认识的其他人可能是杨董。


    “那不是吗？到底是谁，值得老李你对我大呼小叫。”大肚子男人嫌弃地睨了简禾一眼。


    年纪大的男人压低声音，拽住大肚子男人的胳膊，“上边的人，你疯了！没证据就把人家扣下。小心人家让你赔钱。”


    大肚子男人…“上边的人？上边的人多的去了。”


    年纪大的男人把大肚子男人拽到角落里，趴在他耳朵上，声音低微：“京城的人。”


    大肚子男人眼睛瞬间瞪得比牛头还大，“我！这么厉害！这不是要我的脑袋吗？惹谁不好，非要惹这个女的！”


    “我赶紧去求情！”他转头就走。


    简禾已经和何季明走出来了，何季明的车就停在派出所门口。


    简禾一张巴掌大的小脸上愁绪如云，她不说话，眼尾耷拉着，傍晚的风温柔中裹挟着丝丝凉意，吹起简禾的长发。


    她走的很慢，和何季明有一段距离。


    不知道为什么，她还是在想顾霄知不知道这件事，而她，要不要告诉顾霄这件事。


    其实没有理由告诉顾霄。


    何季明拉开了车门，“放心，我已经给贺叔叔打过电话了，告诉他是时候该好好下来检查检查片区民警，还是存在一些蛀虫，不利于樱城的治安建设。”


    简禾还在马路边站着，何季明拉开车门以后她往前迈了一步。


    其实刚才那个警察挺好，提醒她要讲证据，也提醒她要去找证据。


    但，她来了一趟派出所，这事情必然不能复原。


    马路对面，迈巴赫好像一匹狼静静地蛰伏在垂柳树下。


    车内的气氛压抑得像是抽了真空。


    胡秘书抓紧了方向盘，他半趴在方向盘上，生怕马路对面的简禾看到他。


    他和顾霄一路用在交通法规控制的最高速度赶过来，却看到何季明和简禾在一起，而且，两人看起来有说有笑。


    不过就算如此，他还是努力劝坐在后排的顾霄下车，“顾总，现在立刻马上去找我嫂子。”


    顾霄坐在后排，他纤长的手指轻轻推了一下金丝框眼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