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穿着朴素的女人走了过来，白色的衬衫穿的太久领口发黄，“顾医生，我刚回医院小麦说你今天晚上要带她出去玩，我还说她在胡说八道。”


    简禾缓缓抬起头，看到女人粗糙的手指绞在一起。


    她有印象，这女人就是有一天早上她在小区门口看到的女人。


    顾霄的手轻轻搭在简禾的肩膀上，垂眸看着简禾，他眼神里映着温柔的月光，“客气。这是我太太，简禾。”


    小麦妈妈眼里全是泪花，声音也微微颤抖，“这是你太太？简小姐，太谢谢你给我们家小麦捐钱了。”


    “不客气。”简禾淡淡地应了一句。


    “如果不是你，我们家小麦真的没有活下去的希望了，太谢谢您和顾医生，还有顾总了。”小麦妈妈说话的时候声音明显哽咽，吸了吸鼻子。


    简禾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之前没见到小麦本人，现在她真的不忍心说。


    不过她注意到小麦妈妈提到一个人。


    顾总，她上次问顾霄那个顾总到底是谁，难不成是他妈妈打工的老板？


    但他们都姓顾，难道不是亲戚？


    世界看起来很大，又很小。


    简禾正打算开口，小麦却突然拉着她的手，巴掌大的小脸上那双玛瑙一样的眼睛盯着简禾看，“漂亮姐姐，你怎么坐在轮椅上？你生病了吗？”


    “嗯，姐姐受伤了。”简禾的视线落在小女孩稀疏的头发上，隐隐约约能看到几块斑驳的头皮。


    她的心猛地揪了一下。


    化疗会掉头发，小女孩的头上已经开始出现秃的痕迹，幸好现在在头顶，小姑娘应该还没发现。


    这么小的孩子怎么会得癌症呢？连成年人都很难承受的痛苦，为什么要让小孩子承受。


    小麦晃了晃简禾的手腕，她年纪小，却想着安慰简禾，“没事的，我妈妈和我说了，生病和受伤都是我都要成为超人的预告，等我们病好了，伤口好了以后，我们就会变成超人啦！”


    简禾忽然觉得鼻尖一酸，她握住了小姑娘的手，“你饿吗？今天姐姐请你吃饭。”


    伤口好了就能成为超人吗？为什么她受了那么多伤，还是没有变成超人呢？


    小麦怯生生地看着简禾，吞咽口水。


    她不敢接受不熟的人的好意，抬起头目光越过简禾的肩膀看向自己的妈妈，“妈妈，我饿吗？”


    简禾垂下眼眸，被小麦逗的勾起了薄唇。


    有些小朋友还是很可爱的，明明想吃东西，却不敢吃，要去问妈妈自己到底饿还是不饿。


    小麦妈妈走过去揉了揉小麦的脑袋，“姐姐请你吃饭，你记得说谢谢。”


    “那我请姐姐吃冰激凌，前面有卖冰激凌的。”小麦抓着简禾的手准备往前走。


    顾霄按住了简禾的轮椅，俯身看着小麦，他和小麦说话的方式完全像是在和一个朋友说话，没把小麦当成小孩，也没把他自己当成大人。


    顾霄故意逗小麦，“我带你去吧！你有钱吗？”


    “我有啊！”小麦点了点头，水汪汪的大眼睛眨了眨。


    顾霄牵起了小麦的手，“在哪里？顾医生怎么没看到？”


    “我不告诉你，反正我有钱。”小麦紧紧抿着唇，说着用力按了按自己的裙子口袋，她的心事暴露无遗。


    简禾望着顾霄和小麦的身影在昏黄的路灯下渐行渐远，一大一小的影子被拉得很长。


    看得出来，顾霄喜欢小麦，应该也喜欢小孩。


    可他们的婚姻没有爱情做基础，她怎么敢生一个孩子，让孩子生在没有爱的家庭，是罪孽。


    她咬着唇，“小麦太瘦小了，化疗后期可能吃不消。”


    “和她妈妈一样，小时候就总比别人矮一个头。”小麦妈妈也望着小麦小小的影子伴随在顾霄身侧。


    简禾挑起眉毛，“她妈妈？”


    “我不是小麦的妈妈，我是她的后妈，顾医生应该和你说过，我儿子也生病了，我们这个家庭就是单亲便有家庭组合起来的。我丈夫在照顾儿子，我在这里照顾女儿。”小麦妈妈的目光说到此处越来越黯淡，语气却平静了很多。


    简禾原本想说的话全都咽了回去，她犹豫半天终于开口，“你是一个伟大的母亲。”


    小麦妈妈虽然不是小麦的亲生母亲，却能为她付出这么多，已经算是难得的好母亲。


    可她呢，她不知道她母亲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这么多年，她一次都没有回来过，没有来看过她，没有问候她过的怎么样。


    难道离了婚就要过的这么老死不相往来吗？她爸爸并没有做什么对不起她妈妈的事情。


    简禾做东请客，带着小麦和小麦妈妈来到了J＆I集团旗下的饭店吃饭，吃完饭，顾霄开车把小麦母女俩送回医院。


    顾霄顺便回了一趟办公室取东西，简禾行动不便，没有上楼。


    简禾在院子里坐着，住院楼下有一个小花园，小花园这时候还有几个人，还有几只流浪猫在石桌子上跳来跳去。


    简禾的轮椅就在石桌子旁边，她静静地坐在那里，仰头看着天上的月亮。


    一旁走过来几个穿着白大褂的人，饭后消食，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一个女医生双手插在白大褂衣兜里，“我听说骨科的顾医生是从京城安康医院借调来的，人家本来不是樱城的医生，所以很多项目压根不参与，人家在京城早就参加过了。”


    另一个男医生也搭话，“是啊，我还说顾医生的老师可是行业泰斗秦门教授，闭门大弟子，人家怎么可能屈居我们这小地方这么久。”


    简禾的手心突然紧了几分。


    秦门，她爸爸看病的医生好像就是秦门，这位医生可是全国排得上号的医生，行医四十多年，推动了全国骨科事业的发展。


    顾霄的师傅就是秦门，她怎么忘了这回事，顾霄就是她爸爸在秦门医生那里看病认识的，后来才介绍给她。


    一个医生神神秘秘地招了招手，“跟你们说个内部消息，你们可别告诉别人。”


    简禾也不自觉竖起了耳朵，不知道为什么，她莫名得紧张，两只手紧紧扣在一起。


    那医生压低了声音，“顾医生九月就要离开我们院了，要去参加一个国际骨科研究项目，好像是在京城和国外两地跑。”


    简禾的心突然揪在嗓子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