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个透明的密封袋，里面装着温度合适的热水，握在手里很暖和。


    “放肚子上，舒服点。”孟青时说。


    许昭意不知道他从哪里弄来的这么一个类似于热水袋的东西，贴在小腹时，那股热意从皮肤上涌入四肢百骸，仿佛心也跟着热烈跳动。


    “谢谢。”


    坐在后座的于艾没再说话，她靠回去，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扫视，最后看向了和她并排而坐的粉色玩偶。


    不对劲。


    哪都不对劲。


    刚才在卫生间门口的猜想再一次涌上心头。


    于艾摸出手机，偷偷给前排的许昭意发信息：【他还挺细心的，这么照顾你。】


    约莫半分钟，许昭意才拿出手机，垂首看了眼。


    【明天会更好：嗯？】


    【于艾：他是不是对你有意思？】


    许昭意偷偷瞥了眼身旁正在认真开车的男人，他很专心，车行很稳，察觉到她投来的目光时，用眼神询问怎么了。


    许昭意摇摇头，没再看他，她低头回复于艾的信息：【可能他只是个好人……】


    【于艾：少给人家发好人卡。】


    【于艾：你和他有什么利益挂钩吗？不然一个人是不可能无条件地对另一个人好的。】


    【于艾：我旁边这个玩偶，一会他就送给你，你信不信。】


    许昭意从车内后视镜里看了眼那个玩偶，孟青时甚至极为贴心地替它系上安全带。


    一路从县城回到平槐，三个人各怀心思，谁也没说话。


    孟青时先把于艾送回她单位宿舍，宿舍门前是条黑漆漆的小路，车开不进去，只能停在五十米开外的大路上。


    于艾下车，许昭意和她挥手。


    她想了想，反而绕到驾驶座旁：“孟青时，这路黑，你能不能送我进去一下？”


    孟青时皱了皱眉头，没有要下来的意思：“我开远光，看你进了再走。”


    于艾摊手：“好吧，谢了。”


    她也不是真的指望他送自己进去，走到半路时，又摸出手机给许昭意发信息：【看吧，他不是对谁都照顾。】


    许昭意把屏幕按灭，没再回。


    怀里的简易热水袋已经凉掉，被她随手放在中控台。


    车重新启动，孟青时才缓缓开口：“怎么一路上都不说话？”


    “肚子痛。”许昭意说。


    “刚才是不是贪凉了？冷饮没少喝。”


    “你干嘛偷偷观察我？”


    “哪有偷偷，”孟青时很淡定，“我光明正大看。”


    到家楼下，把车停好。


    许昭意身上还穿着孟青时的衣服，她想脱下来还给他。


    “冷，穿着吧。”


    “噢。”


    那只玩偶又被男人抱在怀里，许昭意不着痕迹地瞥了眼，见他也没有要送给自己的意思。


    果然是于艾想多了吧。


    许昭意耷拉着脑袋、用眼神依依不舍地同玩偶告别，慢慢往楼梯走。


    半晌。


    “许昭意，东西落了。”


    声音混着微风传进她的耳朵里，在这个深夜寂静的小镇异常清晰。


    许昭意蓦然回头。


    她看见男人站在原地，他单手抱着那只她不久前心心念念的玩偶，路灯扫在他身上，周身被绕上淡黄色的光影。


    孟青时伸出手，把玩偶举给她。


    “你喜欢的，送给你。”


    ……


    许昭意回到家时，林春兰还没睡。


    奶奶坐在椅子上缝新鞋，老花镜架在鼻梁上，看她回来往下压了压。


    “怎么这么晚？”


    “见到好多高中同学，拉着聊了会天，”许昭意把鞋子脱掉，“奶奶，你给我泡点红糖水。”


    “又到日子了呀？”


    “嗯！”


    林春兰到厨房打了壶水出来烧，见许昭意坐在矮凳子上，正摆弄腿上的玩偶。


    “哎哟，怎么又买了这么一大只娃娃？”


    许昭意笑：“不是买的，是别人送给我的。”


    她玩了会便站起身，把玩偶放到自己的房间，带上衣服急匆匆地跑进浴室洗澡。


    洗完澡后全身都变得清爽舒畅。


    许昭意把红糖水喝完，就说自己累，要休息了。


    她把房间的大灯关掉，只留下一盏暖黄的床头灯。


    玩偶被她抱在怀里，除了香氛味，还有一股淡淡的玉兰香。


    玉兰……


    许昭意想起孟青时，这味道似乎只常常出现在他身上。


    她又想到刚才，男人的神情好柔和，那双漆黑的眸子闪烁着，眼神都快滴出水了，怎么能这样看着她呢？就好像，他喜欢她一样。


    喜欢。


    嚼着这两个字，许昭意呆愣愣地坐在床上，没了任何动作。


    过了许久，她侧躺下来。


    抱着被子，将脸捂进去。


    如果孟青时真的……


    许昭意把被子扯下，露出一双眼睛，窗外的月亮很圆，月光倾进她眼中，视线内一切都变得模糊虚焦。


    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好像。


    有点期待，又有点不可名状的欣喜。


    有点点复杂，又不是那么复杂。


    “啊啊啊……”


    她想起刚才于艾的举动，原来在窘境下，只有她许昭意，是孟青时的特殊对待。


    许昭意觉得自己此刻晕乎乎的，在面对一个完全陌生的领域，心脏扑通扑通跳。


    被人喜欢，被偏爱，原来是一件如此令人雀跃的事情。


    -


    浴室里的水淅淅沥沥。


    孟青时静静地站在花洒下，任由水流打湿他的发和身。


    被许昭意穿过的衬衫外套放在一旁的架子上，刚刚临别前，她依旧把衣服脱下来还给他，并笑盈盈地抱走了那只粉色玩偶。


    应该……是高兴的吧。


    孟青时抬手捂着脸，不知为何，突如其来的满足感在此刻异常强烈。


    连带着唇角都勾了一点点弧度。


    好在他运气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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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被抽中了。


    孟青时关掉花洒，窗外的蝉鸣声在这个夜晚叫嚣。


    他回到客厅，拿起手机，点开刚才在婚宴加上的张裕的微信。


    【青：你说要给我发照片。】


    过了不到五分钟，熄了屏的手机不断跳出来信息。


    孟青时点开，收到二十几张张裕给他发的他们之前出去玩拍的合照，他一张张看过去，把有许昭意的都保存了下来。


    有条语音夹在其中，他点开。


    “许昭意那应该还有……你要是想看的话也可以找她要，你们现在不是在一个镇里吗……她朋友圈也发了不少……”


    对面那人说话含含糊糊的，染着醉意，一见就没少喝。


    孟青时自然猜到许昭意朋友圈有，但那姑娘设置了“三天可见”，他什么也没捞着。


    又弹出来几张。


    许是误触，这回的不再是合照，而是几张张裕和许昭意的单人照。


    孟青时皱着眉头把张裕的个人照从自己的聊天框内删除，划到下一张许昭意的，又按了原图保存。


    那应该是她刚上大学不久，比起高三那会没什么变化，很青涩，笑得也很明媚。


    她甚至没有化妆，素面朝天地对着镜头笑，身后是广阔无垠的荒野，发丝抚在脸侧，眼睛弯弯的，很漂亮。


    孟青时用指腹摩挲着手机屏幕。


    许久。


    那股难以言喻的后悔，从心底涌上来。


    这么多年，他不该忍着不和她联系。


    也不该一次都没从北京回来过，哪怕只是远远地看她一眼。


    那五年间，有时候他甚至在想，许昭意是不是会慢慢把他忘了，毕竟她那么长的开心乐观的人生里，不会因为一个孟青时而戚戚。


    孟青时说不上自己的心情，明明刚才还那样满足，她笑了他也跟着开心，但此刻却又有点怅然——他根本不甘心只和许昭意做朋友。


    可他又不敢直白地诉说。


    他怕许昭意远离他，怕许昭意觉得他怀揣着这样的情愫在她身边，是一份令她无法放肆开怀的压力。


    爱让人变成胆小鬼，他孟青时也不例外。


    握在手里的手机又震动两下。


    孟青时点开。


    【许昭意：这个玩偶需不需要洗一下呀，但是它很香。】


    孟青时笑：【很香吗，什么味道？】


    【许昭意：有香氛味，但是闻不出来，还有一股淡淡的玉兰花香。】


    玉兰……


    【青：怎么会有玉兰花香？】


    【许昭意：你不知道吗？】


    孟青时一顿，回：【不知道。】


    【许昭意：是你身上的。】


    【许昭意：你身上有玉兰香。】


    原来她发现了。


    那曾经被她安利给同学的洗发水，他也偷偷用了好多年。


    备注处显示“对方正在输入”，显然对面那姑娘还有话要讲。


    孟青时轻轻点了点屏幕，先一步发送。


    【青：那你现在抱着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