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了一会儿，燕飞逸终于问道：“我昏过去之后，发生了什么？”


    白星坚持了对李姐和林医生的那套说辞。


    燕飞逸：“那还……真是幸运啊。还好我们两个的命没丢。”


    他表情空空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接下来，两人也没有享受多少休息时间。燕飞逸那边响起了电话，听起来像是有人在询问情况。


    缠着绷带的燕飞逸艰难地接了电话，嗯嗯好好了几句，挂了，“他们要过来。”


    白星：“谁？”


    燕飞逸：“政府的人。你懂的，他们雇佣天眷者对抗异兽。派去的两个天眷者都死了，总要有个说法。”


    白星心里微微紧张，面上却不显，“哦。”


    她在心里反复复盘已经发生的一切和自己的说辞，试图找到一个可能存在的漏洞。然后她发现，她的说辞是难以证伪的，但是如此同时，也有个问题——很难以被证实。


    因为一切都是她的一面之词，在场的人不是昏迷就是死掉了，唯一活着且清醒的人就是她。


    这时候，有个问题就尤为重要了，来人是否有强大的刑侦能力，甚至——有没有可以用来调查真相的天术。


    白星问燕飞逸：“来的人你认识吗？”


    燕飞逸：“认识。”


    “熟吗？”


    “有过几面之缘，她负责代表政府和天眷者对接，叫柳襄。”


    “她也是天眷者吗？”白星非常自然的问道。


    “不，”燕飞逸摇摇头，“天眷者又不是到处都是的野草，哪有那么多？她是普通人。”


    白星微微松了一口气。


    这时，外面传来动静，随即房间门被敲响，是林医生。


    “白星，燕先生，你们有客人，是政府的人。”


    林医生把人引到之后就避开了，临走前她向白星投去了担忧的一撇，白星回了她一个“安心吧”的眼神。


    走进屋子的是个看上去很干练的职业女性，大概就是燕飞逸口中的柳襄。


    燕飞逸正要打招呼，结果看见第二个人紧随柳襄进了屋子。看清了第二个人的脸之后，他脸色马上一变，失声道：“怎、怎么会……？”


    第二个人很高，头顶几乎要碰到门框，身材修长，穿一身黑色西装，看上去材质不凡。浅茶色的头发梳成背头，特地留有一缕刘海在额前。整个人与老旧的医馆格格不入。


    他皮肤苍白的要命，手里拿着一柄漆黑的收紧的长伞。他一进来，屋里的气场立刻不一样了。


    白星看燕飞逸这么失态，问道：“怎么了？”


    燕飞逸还处于一种意外而激动的情绪当中，他脸涨得通红，大声道：“你不认识他吗？他是S级天眷者，政府最强的底牌，巫霁，代号【判官】！”


    白星心中一紧，S级天眷者？！还代号判官？！


    从狱卒和暴食的例子来看，是否可以说，至少有一部分天眷者，喜欢起一个和自己的天术有关的代号？


    那么判官这个代号是什么意思？负责审判、惩戒的人吗？他的天术是否与此有关？那么，他的天术是否能够在某种程度上协助他找到真相？还是说，他们已经通过某种手段获悉了真相或部分真相？


    而且，此人是S级天眷者。


    为什么S级天眷者这种只在传说中出现的大人物会此时露面？就算死了两个低级天眷者派遣工，真的值得S级天眷者出马吗？


    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白星适时做出困惑的样子，“你们好。S级天眷者……来找我们？有点梦幻了。”


    柳襄上前一步：“这位是审戒署的署长，巫霁先生。审戒署是政府直属部门，专门负责调查和审判天眷者的违法犯罪行为。巫霁先生是审戒署的最高长官。”


    巫霁的身上有一种常年身居高位的威势，和顶级天眷者才有的压迫感，他一出现在这，就算什么话也没说，什么动作也没做，这里的空气也都仿佛不再流动了。


    在这种威压下，旁人所能感受到的，只有自身的渺小，如同在仰望着无垠的宇宙。


    白星没有忽视这种威压，却也没有被压倒。她摆出礼貌笑容，“巫先生你好。”


    瞥了一眼没再出声的燕飞逸，白星心里立刻咯噔一下——燕飞逸看上去浑身僵硬，焦躁不安，手指都在微微颤抖。


    燕飞逸你在搞什么？这样子很可疑好吗？


    柳襄向燕飞逸投去了怀疑的目光。


    白星立刻装作调侃的样子找补，“燕哥，看出你很激动了，好不容易见到了自己崇拜的S级天眷者，这还不赶紧要签名？”


    她把燕飞逸不知道哪里来的紧张和恐惧解读为“激动和崇拜”。


    燕飞逸哆哆嗦嗦地说：“是，巫先生，请、请一定给我签名！”


    柳襄看起来没那么怀疑了。


    计划通√


    巫霁全程面无表情，“签名？我不是偶像。”


    他语调非常平淡，就连拒绝人时，语气也没什么波澜。


    柳襄在一边打开夹在板子上的笔记本，拿出笔开始做记录。


    巫霁手中的黑伞的伞尖轻点地面，“你们都知道我是为何而来的。”


    “一次任务，两个天眷者死亡，两个收尸工却幸存，这是非常罕见的事情。”


    “通常我们会把证人隔离开来，分别讯问，但是鉴于你们两个的状况……”巫霁淡淡地注视着白星和燕飞逸之间连接着的输血管，“这一次姑且算了。”


    “但是你们必须要详细地回答我的问题。”


    “你们是几点钟，在哪里，和暴食、狱卒相遇的？然后发生了什么？”


    燕飞逸不安地看了看白星，然后开口了——他说话还带着点紧张和结巴，“……大、大概是下午两点钟，我、我们来到[尖吻魔蚊]任务的指定地点，遇到了狱卒，没有看到他的同伴。”


    白星点点头，“是这样。”


    巫霁：“你们是和狱卒约好了见面吗？”


    燕飞逸：“更、更像是偶遇，他说是取了一趟工具，然后急着去和同伴回合，让我们在原地等。几分钟之后。我听到了类似振翅的声音，没过几秒，就看到[尖吻魔蚊]出现在我们身边。”


    白星：“是这样。”


    “你们是怎么逃脱的？”


    燕飞逸苦笑，“我、我没有逃脱，我一看到[尖吻魔蚊]，就……就昏倒了。”


    他垂下头，仿佛是对被吓昏的事实非常羞赧，“接下来发生了什么，我也是一头雾水。”


    巫霁微微侧头，“所以，接下来发生了什么，你是唯一的知情人？白星。”


    白星知道重头戏来了，她做出回忆的样子，“是的。我看到[尖吻魔蚊]，吓得要死，以为要完蛋了。但是下一秒狱卒和他的同伴就出现了，他们一边开枪吸引[尖吻魔蚊]的注意力，一边喊我们赶紧走。我赶紧背着燕哥离开，没有回头。紧接着，爆炸发生了，我们被爆炸产生的气浪掀翻。燕哥被我背在后面，在爆炸时受到了重创，我反而因为燕哥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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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了盾牌的作用，没有受伤。我扭头看了一眼，发现狱卒和他的同伴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狱卒只剩下了半截身体，而他的同伴脖子上开了个大口子，我猜两个人都活不成了。[尖吻魔蚊]也倒在地上。随后我们遇到了开车过来的李姐。”


    “从你看到两个天眷者死亡，到李瑰，也就是你口中的李姐的出现，中间过了多长时间？”


    白星思忖着，“很短暂，大概5到10分钟?”


    巫霁看着她。


    他的目光不包含任何感情，只有一种冰冷的审视，让白星觉得自己像是一只被昆虫学家观察的蝴蝶标本。


    “你知道，对审戒署撒谎有什么后果吗？”


    白星扬起眉毛，“什么后果？”


    巫霁没说话，柳襄适时上前解释道：“审戒署拥有法外裁定权，无需遵从‘疑罪从无’的原则。对于天眷者，可以先抓后审；对于普通人，可以直接定罪判刑。上一个对巫先生撒谎的普通人，正在服终身劳役。”


    白星知道他们是想对自己施压，这种口头上的威胁根本不会吓到她。


    “我们只是在错误的时机，出现在了错误的地方。如果因为这个就要被送到矿区挖煤，那你们审戒署还真是拿人命当儿戏。”


    话音刚落，就听见燕飞逸倒抽了一口冷气。柳襄也是大气不敢喘。


    屋子里忽然变得阴冷起来，白星的胳膊上起了细细的鸡皮疙瘩。等等，这是——顶级天眷者的威压吗？


    巫霁紧紧盯着她，“在李瑰到达前的5到10分钟里，你明知道尖吻魔蚊已经死了，你的同事受伤了，你却没有向任何人求助。”


    白星：“我没有其他人的联系方式，因为今天新换了手机。”


    她摸出手机递上去，柳襄接过，检查了一下通讯录，又检查了一下手机激活日期，然后朝巫霁点点头。


    巫霁：“在不知道李瑰会到来的情况下，你没有离开原地，向他人求助，而是守在原地，一动不动，任凭同事一直流血?”


    白星心中微微一紧，巫霁确实思维缜密，抓住了一个关键的问题。从爆炸声发出来，到李姐出现，隔了5-10分钟，由于附近的人有可能听到爆炸声，给出这个时间信息。而可以预见的是李姐也会如实交代自己出现的时间，所以她无法在时间上撒谎。


    正是在这段时间里，她杀死了狱卒和暴食。


    白星知道，必须拿出一个令人信服的理由来——就说她担心燕飞逸的情况，打算给他临时包扎一下伤口？可以说得过去，但是不知道对方会信几分。


    这时候，燕飞逸在一边开口了：“是我……我从昏迷中醒了几秒钟，发现自己受了伤，血淋淋的，一时间慌了神，恳求白星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白星有些意外燕飞逸会帮忙打配合，她顺势接下话茬，“我担心燕哥的状况，也怕那边的异兽没死透，所以想带着燕哥走远些。”


    巫霁审视着她，两人对视着，就像是针尖对麦芒。


    渐渐地，巫霁的脸上缓缓露出了一点笑容，但眼睛里却没有一点笑意，看起来更像是紧绷的面具破开了一道裂缝。


    “你很幸运，白星。”


    巫霁似乎意有所指。


    白星不知道他说的是从魔蚊手里死里逃生这件事，还是有更多深层次的含义。


    她回应道：“是的，我一直很幸运。”


    巫霁深深看了她一眼，对柳襄说：“讯问结束，我们走。”


    白星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微微眯起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