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记，勿要打草惊蛇，”季康安细细叮嘱，“直接动手，此为下下策，不到万不得已，勿用。”


    那人记下他的口信，躬身行礼后便去给裴良平报信。


    信差走后不久，帐门再次被掀开，他们同时看去，先进来的是有些年老的将军，刘绍华一身黑衣，衣服上多处都有补丁，随后便是江郁锦一直想见的江子安。


    江子安进来的刹那，江郁锦呼吸一滞，这人生得一副好皮囊，眉眼弯弯，和她亲哥有十万分相似，若非自己身旁还坐着季康安，她都以为自己这是回去了。


    季康安察觉到她异样，眉尾上挑，心道果真如他猜想那般，也难怪江郁锦要跟着过来。


    江郁锦目光追随江子安，惹得季康安不快，他冷哼一声，引起她注意，“康安兄？”


    “无事，”季康安冷冷应声，“不过是想起那群不择手段的皇兄罢了。”


    江郁锦不再关心那些，她更想知道为什么江子安这个角色和她亲哥长得一模一样。她甚至有个更大胆的想法，或许，江子安和自己一样，意外穿进了游戏里。江子安神色如常，跟刘绍华谈论华天关战事，视线却总在不经意间落到江郁锦身上。


    他已经很久没回京了，看江郁锦越看越眼熟，总觉得和家中小妹有几分相像。


    “殿下，华天关战事吃紧，不知皇上他……”刘绍华点到即止，和江子安对视一眼，他会意，起身拿出朔州和玉胡的地形图，铺在桌上。


    “殿下且看，”江子安看眼季康安，手指在地图上指指点点，虎口处因长期练剑长出老茧，“朔州玉胡交接，唯有华天关可做防线，此战若败，朔州失守，玉胡军队长驱直入，可直抵皇城，我大梁江山难保。”


    这些他作为太子怎么可能不知道，但不知为何，玉胡人来势汹汹，实在是难以招架，尤其是那位新上任的首领，出其不意，任用一介草民做军师，不管他们如何应对，玉胡总能找到最佳应对方法。


    玉胡这几次还只是试探，不难看出新首领慕容熙对这个军师并非完全信任，尚有保留，可即便如此，朔州已渐渐落了下风，京中也没有支援的消息传来，只有他们几万号人拿命守着。


    更何况，现在大梁内部怕是也不安稳，皇宫内皇子争斗不断，尤其是他的皇兄，前太子季宸熙自从双腿残废之后，鲜少出宫，但暗中动作可是一点没少，明知自己已经无望继承皇位，却因着误会一直认为是跟在自己身边的季康安害了他，这些年没少找事。


    季康安沉思，父皇一向重视边防，怎么可能没有动作，八成是宫里有人扣押物资，想毁了大梁。他本无意皇位，奈何自己不能眼睁睁看着大梁江山被玉胡攻破。


    江郁锦见他忧虑深重，想安慰又不知道要怎么开口，深吸了口，垂眸盯着茶水发呆。


    “系统，现在大梁局势如何？”江郁锦心里默喊系统，感慨自己还是太善良，见不得身边友人痛苦沉浸在江山大任中，决定出手帮帮他。


    【正为玩家加载游戏地图……】


    脑海中一张泛着淡淡银光的地图，上面标注了各个地方的名字，包括当地的势力，大梁周边地区一片灰暗，江郁锦意念一动，不出意外收到了系统的提示。


    【亲爱的玩家，该区域尚未解锁，请努力提升声望值，扩宽地图，解锁更多内容。】


    “行吧，看来以后可能还要到大梁周边走一遭。”江郁锦心里吐槽，破游戏做这么复杂，现在她对BOSS真实身份还不清楚，但既然自己会出现在京城，想来BOSS应该是京城中人，甚至可能是和皇宫有关的。


    来的时候季康安便跟她讲过，三皇子季穆闵生性多疑，手段狠辣，只因季宇澄和严鸿邦走得近了些，他便使了些手段，夺了严鸿邦的状元，意欲扶持程书同助自己夺得太子之位。


    “你不担心？”出了营帐，江郁锦见季康安丝毫不担心季穆闵会拉拢程书同对付自己。


    “不必担心，”季康安微微一笑，“程书同家中贫寒，寒窗数载，只待一日飞升，但科考前，家中老母患了急病，砸锅卖铁才凑齐药钱，连到京中的车马钱都付不起。”


    江郁锦见他十拿九稳，心中疑惑，“你的意思是，他根本没有到京中参加考试的机会？”


    “按理说，是这样的。但是，”季康安一顿，神秘兮兮笑道，“他遇到了我。程书同家在乌镇，彼时我奉太子命令去乌镇办事，碰巧见到在地里苦读的他。程书同才识过人，断不可因此等小事耽误，区区车马钱罢了，不足挂齿。”


    季康安满不在乎摆手，“不过，说起来这程书同倒是个不错的，主动跟着季穆闵，能为我提供不少情报。”


    她默然，思绪再次被江子安牵走，江郁锦忽而想起老哥干的就是游戏制作，说不定这款游戏他也参与了。但很快她就把这个想法否决了，江子安那个倒霉哥，职业生涯第一款游戏惨遭滑铁卢，现在已经老老实实到游戏公司上班去了，就他那不靠谱样，八成在团队里说不上什么话，这个副将军，可能只是个巧合。


    话虽如此，江郁锦却控制不住的想，若这个游戏真是江子安制作的，会不会他自己就是游戏BOSS？她被自己大胆的想法吓到了，猛晃脑袋寻求冷静。


    季康安见她迟迟不跟上来，一转头就看到皱眉苦思的江郁锦，“郁锦兄你怎么了？”


    听到季康安叫自己，江郁锦缓过神，苦笑着跟上，“无事，不过是想起了师父。”


    “先走吧，裴兄现下应该已经解决那只猫了，去看看，说不定有你想要的。”季康安伸手想揽着她，猛想起江郁锦身份只得默默放下。


    ……


    裴府，裴良平蹲在地上看笼子里的黑猫，一旁是被打晕带回的商贩。


    低沉的吱呀声传来，他回头去看，见来人是季康安他们，松了口气，招呼两人进来，“等你们好久，快些去看看，那人指定有问题，我带着弟兄们到的时候，正好撞见他在和什么人传情报。”他说完又背过身去，已全然沉浸在眼前事情中。


    一只脚尚在门外，江郁锦便被空气中浓郁的血腥味冲昏了头，季康安眉头紧锁，警惕扫视一圈，意外发现院中央裴良平背对着他们不知在做什么，跟他印象中那个咋咋呼呼的人比起来，太过安静。


    “诺，你们看。”裴良平侧身让他们看，笼中黑猫腹部大出血，一道狰狞伤口看得江郁锦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血液之中，依稀可见一张被叠成小块的纸，季康安一手抚袖，拿起纸展开，上面赫然写着未寄出的情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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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胆子很肥，”季康安冷笑一声，转手把情报放在烛火之上点燃，“继续盯着，看来有些人坐不住了。”


    整个裴府沐浴在夕阳光辉下，临近傍晚，偶尔有风吹过，一时间除了滋滋作响的红烛，院落之中无人吭声。


    “主、季兄，快来看！”裴良平一声惊呼打破了裴府的沉默，季康安拉着江郁锦凑上前去，微弱到不可察觉的猫叫声宛若投入湖中的巨石，惊起千层浪，不断有人围过来去看小猫，刚出生的幼猫颤巍巍趴在血泊之中，奶声奶气叫着，惹人心疼。


    “去，拿块干净的毛毯过来。”季康安冷声吩咐，裴良平见他脸色阴沉，不敢多说，立即回屋里去。


    季康安蹲下身，小心抱起幼猫，动作轻柔。江郁锦不忍看地上的母猫，见他这样，心里五味杂陈，胸口似堵了一块大石头。


    江郁锦抬手，轻轻搭上他的肩，“康安兄，你……”话语一顿，她不知该如何安慰，心里想了很多，说出口的话语却显得干巴巴，甚至有些冷漠，“你，先别难过，至少，至少……”


    至少还剩下一只小猫？至少孩子保住了？那母猫呢？母猫又为何要遭受无妄之灾？江郁锦喉头哽咽，不知觉间红了眼眶。江子安家中也养有小猫，哥哥还答应过生了小猫要送一只最漂亮的给她。


    江郁锦看不得这些，索性回屋里去，可她又实在放心不下，一步三回头，连屋门都没迈进便又在季康安身边站定。


    裴良平再出来时整个裴府都静悄悄的，唯有两道黑影伫立在黑猫尸体前。


    “季兄，江兄，你们这是？”裴良平把毛毯递给季康安，两人并肩站着，默然无声，见他们两个已然全身心沉浸在悲痛之中，他只想赶紧完成季康安交给自己的任务后火速离开，绝不停留。


    “给我吧。”江郁锦忽然出声，抢在季康安有所动作前接过。


    裴良平松了口气，说实话，面对这样的季康安，他有些犯怵，不是很敢直接把东西交给他。


    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季康安生这么大的气。想到罪魁祸首派来的人还在一旁等候季康安发落，他恶狠狠等了瞪了商贩一眼，心道有江郁锦在，想必这里不需要自己，他还是不在这里碍季康安的眼了，也免得被牵连。


    不知季康安想起了什么，印象中江郁锦从未见过他这模样，她本以为能当上太子的人多是无情无义之徒，或是心狠手辣，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却不曾想万分之一的例外叫自己给遇到了。


    “朔州夜凉，康安兄还是早些回去吧。”江郁锦往前一步，严严实实挡住他视线，“且不说你身子遭不遭得住，康安兄，你得为这小猫着想。”


    “罢了，”季康安不甘叹气，他本以为这群人尚存一丝良知，不曾想竟这般残忍，“走吧，夜深梦多，还是早些歇息，至于它，我会带回去。”


    季康安抬脚回屋，江郁锦不好继续跟着，站在原地目送他离去，心情沉重，腿像是灌了铅一般，每一步都走得艰难，像自己在这场游戏中的处境，分明一切顺利，却总是得不到有关BOSS的线索。


    夜还很长，而藏匿于黑暗中的那伙人，终会被他们亲手揪出来。季康安身为太子不会坐视不理，而她，作为大梁一份子，自然也要出一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