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王达已经挪步将茶具放在了偏厅茶台，穆老爷子则回了房间。


    “我倒是没学过茶艺……”


    “不会就现在学，虽然不懂其道，但比葫芦画瓢不难。”


    白砚霜推辞解释未罢，方岚惠就劫走话茬儿。


    “这招待的事儿，以前康泰主事的时候，都是我在家里做。现在换成斯卓了，你也得抓紧学起来。否则家里内外怎么稳定？”


    言语着，白砚霜被推搡着，按坐在茶台旁。


    王达从温杯开始，一步步教学。


    从温杯到最后的出海，白砚霜尽量单手操作，却听得旁边又传来教训。


    “动作不标准，客人会觉得你不敬重的。”


    方岚惠冷脸拎起白砚霜的手腕，就要用伤手沾水，却不料下一秒身形晃荡。她惊呼着扑倒在了茶台上。


    叮铃咣当一通响，方岚惠再起身，一套六支的翠色茶杯，碎了仨。


    “这可是老爷子最喜欢的茶具！”


    王达惊道，一时竟不知先关怀方岚惠，还是先收拾烂摊子。


    白砚霜悄悄收回绊腿：“穆爷爷还有第二套茶具不？”


    “有是有，不过有些人是不能再出现了。”


    王达抬眼，视线盯向方岚惠。


    “二夫人，麻烦您还是专心准备监工晚宴菜品吧，下午品茶论道，您就不必出席了。”


    方岚惠擦茶渍的动作一顿：


    下午茶才是聊生意的时候，晚宴虽也说话，但多是吃饭休息。


    穆康泰已经出国了，她要是再失去社交，就是被彻底踢出局！


    “霜霜不懂茶道，万一得罪客人……”


    “我会在旁辅助。”


    王达的语气如同穆老爷子的口吻，不容置疑。方岚惠咬牙攥拳，不甘而去。


    见人没了影子，王达这才从茶台下的柜子里，又取出一套茶具。


    雪白的骨瓷，在灯光下，杯壁、壶身上透出光来。铲茶、滤网等一套工具，皆是足金。


    一眼看去，金玉满堂，比方才的茶具价值翻了好几倍。


    “这一套，才是穆爷爷最喜欢的茶具吧？”


    白砚霜反问，王达点头比了个大拇指。


    “白小姐果然聪明，老爷子听说最近小少爷又开始泡会所，所以才要你来帮他笼络人心。”王达解释。


    “穆爷爷还真会制衡之术。而且对穆叔叔那一家，保护得真好。”


    白砚霜评价，暗觉心累。


    若真想扶持穆斯卓，就应该派人把他抓回来教训。


    眼下让自己社交，分明是将责任外包给自己，要纵容他纸醉金迷，又不想家里乱套。


    而穆康泰泄露资料的风声还没过，方岚惠最好也避风头，只要晚宴跟些女眷孩子交流便足够刷脸熟。


    读出她的清醒，王达一笑：


    “这可是好机会，白小姐会把握的吧？”


    “我一定不负众望。”


    她只能不负众望。


    时间一晃，已近黄昏，家中逐渐来了客人。


    白砚霜照安排接待贵宾要客，却对上一位熟人。


    是贝西药业的老总，程镖！


    看着白砚霜单手送上来的茶水，他哼笑道：


    “真是一代不如一代，现在的小辈，连泡茶、奉茶的规矩都不懂了。”


    “白小姐是重事业的女强人，第一次端茶倒水，手上还有伤，不周到很正常。”


    旁侧有人帮忙解围，岂料程镖更是不悦。


    “不周到，还是不在乎？红星药厂是九州跟我合作的建成的产线，现在药酒堆货，都不见穆斯卓出来解释，他是不是瞧不上贝西药业？”


    “他就是不知道怎么办，所以才躲着，让我来处理呢？”


    白砚霜接话圆场，不见程镖接杯，她正想直接放下，却觉大力一拍。


    茶杯坠落在茶台上滚开，淡色的龙井撒出了个半圆来。


    一抹红浸透纱布，艳如梅花瓣。


    “这次客户变动的事，让穆斯卓来跟我谈！否则贝西药业就取消合作，以后再不跟九州来往！”


    程镖厉声拍案，怒意不掩。


    白砚霜藏起伤势，仍是礼貌笑容：


    “好啊，那就一拍两散，看看贝西药业离了九州、离了穆氏，还有多少活路能走。”


    穆氏集团六个公司组合起来，便是一套健全的医疗生产、消费体系。


    从投资医院、医疗器械，到医疗系统、药物生产，乃至医疗衍生出的医美等，皆有涉猎。


    贝西药业脱离九州，便是脱离整个北城三分之二的市场体系。


    也许重新开拓外地市场，也能找到活路，但代价之大难以估量。


    没料到会是如此强硬的态度，程镖当即变了脸色。


    “在吵什么？”


    此时，穆老爷子下楼而来。程镖话锋立转，赶忙报屈：


    “老爷子您听听，白小姐这是要九州跟贝西断了合作了！在座各位都和九州这么多年交情，话说得多伤人心！”


    “是么？”


    穆老爷子看向白砚霜，后者起身拉开椅子，请人坐下后，奉茶就要解释。


    却听得门口传来一连串喧闹。


    抬眼看去，是穆斯卓。


    他大喇喇提着个外套进来，与旁侧侍立的白砚霜对视了三秒，便挪开视线看穆老爷子。


    “谁惹您了，脸色这么难看？”


    “你还知道回来？我以为你要住会所了。”


    穆老爷子训斥，似乎气恼皆因他。


    穆斯卓不解释、不道歉，将手中外套一放，随后，一个透明玻璃的手提箱递到穆老爷子面前。


    “我回来晚可是有原因的，爷爷您过大寿，可得好好开心开心！”


    玻璃手提箱中，是两罐雕花水晶茶叶罐。


    隐隐能看到翠色的，带着茶豪的小叶子。


    穆老爷子扬眉，心情舒畅一半，又抬手一指程镖：


    “讨好我这个老东西没用，合作伙伴要跑，我可帮不上你。”


    穆斯卓闻言转头，正看到面藏紧张的程镖。


    “程总，这次客户变动虽大，但也不是不能挽回。你若真找死我也不拦。毕竟九州不缺您一家药企合作。”


    “小穆总说的是，可取消合作是白小姐答应的……”


    “她答应的，又不是她提的。”


    穆斯卓扣上字眼，打断狡辩，又斜睨白砚霜一眼，面露讥讽：


    “白小姐是有点儿小聪明，但她在穆家就是个帮我看门的狗，没这么高的话语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