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老太太慈爱的声音，而是主床医师焦急的声音。


    嗡鸣在脑中炸开。


    “阿婆……马上……车……”


    肌肉在瞬间变得僵硬，声带也阵阵发紧，难以发声。


    韩蕙兰的手机没有设置密码，就是为了防止意外，方便医生打电话联系。


    眼下，定然是出了大事！


    “白姐姐！你怎么在这儿呢？没开车么？”


    脑中混乱被女声打破。


    回神抬眸，清风银的宾利Bacalar停在面前，顾浅浅降下车冲白砚霜打招呼。


    白砚霜立刻反应，走近车前：


    “你后面有事么？”


    “没有啊？怎么……”


    “载我一程。很急，去医院。”


    回应未完，白砚霜双手合十恳求。


    给自己那么大让利的合作伙伴，顾浅浅自然不会拒绝。


    打开车门，让人上车。白砚霜报上地址，顾浅浅一脚油门，车子贴地飞行！


    左拐右拐的抄近路、避堵车。一刻钟的功夫，两人就到了地方。


    车没停稳，白砚霜已经推门奔了出去。


    “白姐姐哎！慢点！”


    顾浅浅惊呼未落，白砚霜已经跑得没影。


    她停好车问值班护士一路追到二楼，就见白砚霜木木的站在急救处理室门口。


    “白姐姐，你怎么……”


    责怪的话还未出口，顾浅浅就愣住。


    三位医生和四个护士站在病床上，而病床上的病人已经被盖上了白布。


    虽不知过程如何，但结果已经摆在了面前。


    “为什么这么快？不是应该抢救到等家属到场……”


    白砚霜追问未完，一张纸被医生递到面前。


    “这是韩老太太的放弃救治证明书，她亲手写的。”


    不是单纯的打印模板、签字，而是一字一句亲笔，还按了手印的手书。


    而最后的落款日期，竟然是两天前。


    “老太太不让通知你，她神志清醒，我们需要尊重患者意愿。”


    医生解释时间后，又描述过程，轻声宽慰：


    “老太太年纪也大了，人是睡着之后走的，没有受苦，这已经是很好的结果了。”


    “是么。”


    白砚霜想反问，可出口的话已经没了声调。


    她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一直想躲，但终究躲不掉。


    看着递过来的死亡证明，白砚霜眼前有一瞬间的发白，身体也开始变得轻飘飘的。


    “白姐姐！”


    顾浅浅一把扶住摇晃的白砚霜，惊呼着才让她回神。


    “遗体会先暂存在太平间，家属缓和情绪之后，记得去办理各项手续。让老人尽快安葬比较好。”


    医生交代完，推着担架床出了处置室。


    白砚霜被顾浅浅牵拉着让开路。


    一直看着医生和遗体都进了电梯，白砚霜也没回过神来。


    “白姐姐，叫家里长辈来处理吧，你先休息一下。”


    “谢谢建议，不过刚才被推走的，是我目前最后能依靠的长辈了。”


    “那、那叫穆三少……”


    “他如果靠谱，九州和穆家，就不需要我了。”


    顾浅浅连着提议，都被白砚霜淡然驳回。


    她语气平缓到近乎无情。是大脑的保护机制，为了避免过度悲伤，所以将情绪如数抽离，只剩理智。


    白砚霜脱离顾浅浅的搀扶，踉跄下才又站稳。


    “顾小姐，谢谢你带我过来，已经晚了，你先回去吧，接下来的事情我能处理。”


    “我又没什么事情，一起呗，说不定能有我帮上忙的地方。”


    察觉她状态不妙，顾浅浅赖着不走。


    白砚霜也没再多言，只是深呼吸，抬步往病房去。


    大半年前，她回白家之后，家里的房子就卖了。


    所有的重要证件、外婆的贴身衣服，都放在了住院病房。


    白砚霜回病房收拾，拉开床头柜，却发现一个信封。


    信封里，是一张手写便签，和三本存折。


    【别难过，别逞强。你妈妈只希望你平安，阿婆也不会怨你。如果事情办不成，这里，是阿婆能留给你的最后的路。】


    简短的交待读完，白砚霜翻开存折。


    美眸瞬间缩紧，呼吸停滞。


    大半年前，外婆的病无力回天。


    她利用此事作为契机回白家，一是为了调查母亲入狱原由，二是祈求能用钱砸出一个奇迹，为外婆续命。


    然而，这三本存折里，一本存着她卖房的一百三十个、一本存着白家打来的二十个、一本则是穆斯卓续的三百个。


    三笔加起来，近五百万。


    除了住院的房费，其他的分毫未动。


    阿婆根本没有治疗，甚至在最后，恐怕连止痛药都没吃过。


    白砚霜看了看自己缠着纱布的手，无法想象内里溃烂癌变，无药镇痛会有多痛。


    存折被不自觉坠落的水分，洇出一个湿洼。


    白砚霜紧攥着页脚，忽觉是自己的自私怯懦剥去了至亲的命。


    如果自己没有逃避，多来医院，会不会结果不一样？


    “别陷进愧疚里！”


    顾浅浅的声音在旁侧响起。


    她也看见了一切，一眼能读懂白砚霜无法遮掩的情绪。


    “家人这么爱你是因为你值得，老人家这么选，是因为你做的事一定举足轻重！别辜负了老人家的期许！”


    期许？


    紧攥的手一松，白砚霜忙检查自己的右手伤口。


    阿婆说要她平安，她绝对不能平白伤害自己。


    见状，顾浅浅松口气，发消息给顾司茂：


    “你手上有伤，办手续来回跑，开车、拿东西都不方便。我把我哥也叫来，我们兄妹俩陪你，把事情都搞定。”


    “谢谢。”


    白砚霜垂眸道谢。


    心如乱麻，自己状态也不佳，她的确需要帮手。


    正想着，忽然手中一空。


    顾浅浅将白砚霜攥在手里的存折一把抽走，塞回信封，又塞回白砚霜怀里。


    “信封里有什么，我不知道，也不能有除你以外的其他人知道。”


    白砚霜点头收好。


    不多时，顾司茂追着消息而来，简单了解情况，便开始着手处理事情。


    处理遗产、火化销户。


    一系列的事情，只在一夜一天内完成。


    静悄悄的，处了白砚霜和顾家两兄妹，没有第四个人知道。


    与此同时，另外一边。


    穆斯卓盯着会所的监控，指节攥得泛白，眼眶泛红。


    屏幕里，分明显示着，白砚霜坐上了顾司茂的车，狂飙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