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丑!

作品:《巾帼也柔情

    “你肯定又骗大家说分散撤退,自己却把生的路让出去……”


    尾音被风雪撕得破碎,带着哽咽。


    他又看向旁侧胡进新的墓碑,红着眼眶哽声道,


    “老胡,你咋也不拦着她点,最后把自个儿也搭进去了……”


    话落,滚烫的泪混着雪粒子砸在碑前。


    他点了一根烟。给了陆鸣野,自己也点了一根。


    “队长,你走了。大队要我干队长,可这队长不好干啊……这些小子服你不服我……


    我学了你的把他们揍了一顿,立刻服帖了……


    可打完我就后悔了,你总说带兵得把人心捂热......


    看来这队长的精髓我还没学会……”


    高云飞抬手抹了把脸,“林峰那小子,腿伤了,瘸了,退伍了。


    政委要给他安置工作也不要……


    现在在你原来呆过的站点送外卖……


    你说他蠢不蠢……


    政府安置的工作不要,非要送外卖……


    他也不敢来见你,说没脸……”


    他抽着烟有一搭没一搭絮絮叨叨说着部队的情况。


    陆鸣野夹着烟的手指微微发抖,动作生硬……烟灰落在羊绒大衣上也浑然不觉。


    听着高云飞继续讲训练扬的新器械、炊事班换了大厨……


    两支香烟在风雪中明明灭灭。


    两人歪斜着身子,后背贴着冰凉的墓碑缓缓坐下,雪粒子簌簌落进衣领。


    高云飞弹了弹烟灰,


    “老陆,你知道我们队长的外号叫什么吗?”


    不等他回,他继续道,“灭绝师太!”


    “因为她平时经常给大家加餐,凌晨四点的就起来负重三十公斤10公里……20公里都是小菜……


    气的新兵后面总骂她,灭绝师太。”


    “我那时总想不明白,明明是清华大学的高材生,为什么非要去部队受这个罪?”


    陆鸣野指间的香烟烧到尽头,烫得指尖发麻才惊觉,他慌忙碾灭烟头。


    高云飞又丢给他一根烟,继续道,


    “直到那年在边境线,她端着枪冲在最前面,子弹擦着头盔飞过去,还回头朝我们喊跟上……


    我才懂,有些人生来就是来守护别人的。”


    陆鸣野全程之前静静的听着,高云飞说


    直到两包烟抽完了,高云飞才拉着陆鸣野起身。


    看着他满头的白发,“丑!你现在这鬼样子,我们队长见了肯定嫌弃。”


    高云飞嘴上嫌弃,却伸手替陆鸣野拍落肩头的雪,动作生硬。


    陆鸣野垂眸轻笑,白发在风雪中凌乱,“等以后去见她的了,我就好好打扮打扮……”


    高云飞喉结剧烈滚动,别过脸去狠狠抹了把眼睛,


    “老陆,我们队长,可不喜欢娘们叽叽的男人,好好振作起来。”


    说完!高云飞转身往陵园外走,走了几步又回头,看着依旧伫立在墓碑前的陆鸣野。


    声音不自觉放软:“走吧,好好的,别让她担心。”


    两人深一脚浅一脚踩在积雪上,咯吱声混着呼啸的风,在寂静的陵园里格外清晰……


    此后,陆鸣野更像台不知疲倦的机器,将自己彻底钉在了办公室。


    这可愁坏了杨惠娟……


    最初,杨惠娟望着儿子西装革履出门的背影,总觉得日子终于有了盼头。


    看着他端坐在书桌前处理文件的模样,生出几分欣慰——至少忙碌能冲淡心底的伤痛。


    原本她以为工作能治愈的伤口,却没想到这伤口非但没愈合,反而在无休止的忙碌中溃烂化脓,将她的儿子啃噬成一具不知疲倦的工作机器。


    他要么就加班到很晚回来,要么就直接睡在了办公室。


    她住在明月轩本是想陪着儿子的,结果一周都见不到两次儿子,她不干了……


    于是她跑去了二十楼,使出了杀手锏。


    深夜十一点,陆鸣野办公灯火通明,电脑屏幕上的数据密密麻麻。


    他揉着发疼的太阳穴,指腹触到鬓角新生的白发,这时手机在凌乱的桌面上震动起来。


    “喂!阿姨。”看到来电显示的瞬间,陆鸣野的声音不自觉放柔。


    电话那头传来轻微的咳嗽声,张秀莲的语气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


    “小陆啊,这么晚打扰你工作了吧?就是......妮妮这孩子,连续三天半夜哭着找你。她说梦见叔叔被电脑里的怪物困住了......”


    敲击键盘的手指骤然停住,陆鸣野望着满桌摊开的图纸, 喉间突然发紧,


    “阿姨,我明天早点下班回来看她......”


    挂掉电话后,陆鸣野的手指依旧悬在手机上方,迟迟没有放下。


    办公室里寂静得可怕,自从安靖出事后,他给张秀莲她们请了住家保姆和家教老师,就很少踏入20楼了;


    他知道,他一直在逃避。他害怕推开二十楼的门,更害怕面对张秀莲望向他时,那充满担忧与心疼的眼神。


    他用工作填满每一分每一秒,以为这样就能麻痹自己。


    但此刻,张秀莲的话如同一把钥匙,打开了他内心深处那扇紧闭的门。


    安安生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张秀莲和妮妮。


    褶皱凌乱,白发在灯光下显得愈发刺眼。他走到窗边,推开,寒风钻了进来,让他清醒了不少。


    安靖留下的不只是回忆,还有需要他守护的人。


    第二天傍晚七点,陆鸣野站在二十楼的门前,手在门把上停留了许久。深吸一口气后,他终于推开了门。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却再也没有了熟悉的身影。


    “叔叔!”清脆的声音响起,妮妮从客厅冲出来,扎着的小辫子一晃一晃。


    她扑进陆鸣野怀里,紧紧抱住他的腰,看着他比楼下保安爷爷还多的白发,哭着说,


    “叔叔,你要好好的。我已经没有爸爸,没有干妈妈了,我不能再没有你。”


    八岁的年纪,当别的孩子还在摆弄布娃娃的纱裙时,她已经懂得了生离死别。


    陆鸣野蹲下身,看着妮妮红扑扑的小脸,喉咙发紧。他轻轻擦去孩子眼角的泪,声音沙哑:


    “对不起,是叔叔不好。以后,叔叔每天都会抽空来陪妮妮。”


    张秀莲站在厨房门口,眼眶泛红,欣慰地笑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陆鸣野走进客厅,看着墙上安靖的照片,她穿着军装,眼神清冷。


    他在心里默默发誓:“安安,你放心,我会替你守护好她们,就像守护你一样。”


    这一刻,他终于不再逃避,因为他知道,这才是对安靖最好的告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