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天顺那边，筹资的事情并不顺利。


    5月7号上午，陈天顺坐在华夏银行北华支行的业务大厅里，已经等了快两个小时了。他心里有些焦急。


    一名银行经理走了过来，小声喊道：“陈部长。”


    陈天顺抬头看去。


    那名银行经理一脸难色地说道：“陈部长，我们行长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回来，您一直在这等下去也没用。要不……你先回去吧。我替您转达一下。”


    陈天顺之前就来找过华夏银行希望他们能提供贷款。但是对方一顿敷衍，既不答应，也不拒绝。今天陈天顺又来找对方，希望再尝试一下，没想到连对方的面都见不到了。


    银行经理告知陈天顺行长出去了，陈天顺索性就在大堂里等，没想到对方就是不露面。陈天顺猜到，对方应该是在故意躲着他。


    既然如此，干等下去已经没有意义。


    他看向那名银行经理：“那好吧，那麻烦你帮我带个话。贷款的事情希望你们行长在考虑考虑。利息方面我们还可以商量。请他方便的时候务必联系我一下。”


    “好的，明白明白。”那名银行经理连忙点头说道。


    说完，陈天顺起身离开了华夏银行。


    这其实已经是陈天顺能找到的最后一家银行了。


    为了筹资，陈天顺已经把能找的银行全都跑遍了，但是还是没有一家银行愿意提供这么大额的贷款。按照目前的情况来看，红旗电子至少需要3亿美元左右的贷款。哪家银行也不敢冒这个风险。一旦项目不顺利，就是把红旗电子全卖了也还不上这个贷款。


    说白了，政府不出面担保，没有一家银行敢放贷。而且，即便北华政府真的出面担保，有没有银行敢提供贷款也很难说。


    陈天顺只好再想别的办法。


    站在华夏银行的门口，他感到一股挥之不去的压力压在他的身上。


    三亿美元，换成人民币的话，说不定真的可以压死他。


    他长舒一口气，压力丝毫没有缓解。


    王洛宾那边，面对的压力同样不小。


    他不光要面对来自外部的压力，还要面对来自内部的压力。


    反对收购当代电子的声音，在红旗电子内部几乎就从来没有停止过。尤其是液晶显示面板行业价格一降再降，整个行业都处在一种不景气的氛围中。红旗电子内部对于这个时候收购当代电子更加感觉太危险了。


    在公司内部，几乎除了张卫东指定的那几位副总还有王洛宾自己提拔上来的那几位副总以外，没人同意收购当代电子。


    在高层领导会议上，再次有人提出了这个问题，希望王洛宾在考虑考虑。


    王洛宾看着那位提出异议的高层领导，知道有反对意见的肯定不止他一个。他也很清楚，他们也不过是替公司着想，所以才不同意，并非针对他个人。


    他固然可以靠自己总经理的身份强行让这件事情落地，但是他并不打算这么做。


    在一个集团内部，思想不统一从来都是非常危险的事情。


    他决定继续尝试说服他们。


    “我明白你的担忧。我也明白有这个担忧肯定不止你自己。但是为什么我们一定要做这么危险的事情。正如我之前所说的，我们是774，进入高科技领域，以产业报国是我们唯一的使命。液晶显示面板的未来目前已经大致可以看到了，它早晚要取代CRT的。所以我们无论如何也要进入这个行业。”


    “但是……为什么一定要用这么冒险的方式呢？王总，这个收购金额远远超过我们的总资产，万一失败……”


    “之所以选择这么冒险的方式，是因为我们别无办法。液晶显示面板的技术密集特性决定了我们没有办法只靠购买技术或者跟别人合资就能实现独立自主。事实上，通过收购成功进入这个行业，并且发展顺利的例子并不在少数。我也是经过了反复地斟酌才最终选择这种方式。”


    “但是要是失败的话……代价可就太大了，王总。好不容易翻过身来的红旗电子可能又要陷入倒闭的边缘。”


    “关于这一点，我们并不是毫无准备。”


    众人闻言一愣，纷纷看向王洛宾。


    “确实像你所说，如果这个项目最终失败，很有可能将红旗电子拖入倒闭的境地。所以很早之前，我就在考虑如何对这次收购做好风险隔离。集团之前已经在香港注册了新的公司。如果我们跟当代电子谈妥了，将会由香港红旗电子在韩国成立子公司，由韩国红旗电子来进行收购。这样的话，即便这个项目最终失败了，那么死掉的也只会是香港红旗电子。北华本部不至于被牵连到破产的地步。”


    王洛宾的这套风险隔离的做法其实就相当于是推出一个代理公司，由代理公司出面来参与整个收购过程。因为这次收购必然牵涉到融资，由韩国红旗电子来进行收购，那么债务最终就是香港红旗电子的。所以即便项目最终失败了，可以保证北华红旗电子不至于又陷入巨额债务当中。


    但是这个方案也并不是可以保证北华红旗电子高枕无忧。


    那位高管听完王洛宾的话，在心中想了想，觉得还是不对。


    “就算最终倒闭的是香港红旗电子，但是钱是我们出的啊。”


    “对。”


    收购不可能全靠贷款，红旗电子无论如何也要自己承担一部分。


    “那失败了的话……这钱不就打水漂了吗？”


    “没错。”


    那位高管低头不语。


    王洛宾知道他在想什么，他还是觉得风险太高了。


    他继续说道：“但是关于这个情况，我也准备了一套应对方案。”


    众人再次齐刷刷地看向王洛宾。


    “如果最终真的项目失败，造成了公司的巨额亏损，那么我们还有一个办法——就是774厂留给我们的大面积土地。这些地产就是公司的现金储备。我找人估算过，我们手里的地皮至少值十亿。假如情况真的到了十分危急的地步，我们可以卖地求生。至少可以保证，公司不会倒闭。”


    看到王洛宾私下里已经做好了应对风险的办法，众人心中安心了许多。他们心中反对的情绪不禁削减了几分。但是很多人心中还是打鼓。


    那位高管看着王洛宾，叹了口气：“王总，我们一定要做吗？”


    “我们别无选择。”


    公司内部的反对意见刚刚压下去了一些，北华市委再次召开针对收购韩国当代电子的研讨会，王洛宾再次被叫去了汇报。


    王洛宾面对着贾书记在内的一众领导做了将近一个小时的汇报，反复陈述收购当代电子的必要性。


    贾书记看着摆在桌上的项目书，还是拿不定主意。


    “王洛宾啊，你为了国家的发展考虑，我们很欣慰。但是这么大的事情，你想没想清楚？”


    “贾书记，这个决定是我们反复研究之后做出的。正如我先前所说，我们今天的决定不光是为了我们自己，更是为了国家不被国外卡脖子。我们是774。我们责无旁贷。”


    贾书记点点头。


    “你先回去吧，等我们通知。”


    “感谢诸位领导。”


    王洛宾走后，贾书记跟一众市领导开了将近三个小时的会，最终还是没敢批。


    这份项目书被上报到了信息产业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