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命运的硬币

作品:《京枝难攀

    离开裁缝铺后,凤叔径直回家。


    他如今独居,一间四四方方的单身公寓简单得一眼能看清全部。和老婆离婚得早,还有个儿子在大陆当差,这么一间小屋就够他自己一个人生活的了。


    “在忙啊?”


    他坐在床边,打通儿子的电话。


    儿子的确在忙,仓促一句:“怎么这个时间?”


    凤叔说:“衣服拿走了,不是他自己来的。”


    那边问:“是他的人?”


    “对。”凤叔点头,“单子也带来了。”


    那头沉吟数秒:“确定没错是吗?”


    “不会有错。”


    “好,我知道了。”


    简单几句电话挂断。


    凤叔的儿子李宽挺直身板站在办公桌前,一身警服利落板正,衬得此刻面色容肃:“我的线人出问题了,行动取消。”


    底下有人喊:“老大,昨晚得到消息我们的人就派出去了!先不说来不来得及撤回,就说这次机会有多难得。追踪这么久,这次离成功真的只有一步之遥!”


    李宽的话不容置喙:“这个线人很难得,首先要保证线人安全。”


    “有我们的人在,能保住!”


    “不,我们不能冒风险。机会错过这次还有下次。”


    “可是老大!线人的命是命,货物的命也是命!我们完全有能力保下全部啊!”


    李宽静思片刻,沉缓道:“万一,没有货呢?”


    “……”


    以他对线人的了解,那是个极其缜密的人。从第一次潜入赌场认识他到现在,过去不知道多少个日夜,李宽始终捉摸不透他的态度。


    李宽相信他一定是掌握了交易时间、地点和货物的每一个节点,才会往外递消息。


    短短一夜,线人临时倒戈的可能性不大。


    他们曾约定好暗号。


    如无意外,所有寄放在裁缝铺的衣服他都会亲自来取。如果来的并非本人,并且手上有裁缝铺给的留存单,两道保


    险一重压一重,纷纷指向一个可能——出事了。


    无论当下准备做什么,都要立即取消。


    可是昨晚人已经派出,上头也破天荒批准。


    李宽一夜未眠,他甚至看见了沉积多年的案子破了一丝曙光。


    他比在座任何人都想出动。


    可为什么在行动开始前突然要取消?


    难道是他们掌握的信息还不够?


    不可能。


    码头的暗哨已经传来讯息,猎物已经出现。


    那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如今唯一还没到现场的,是货物。


    货出问题了?


    还是说压根就没出货?眼前的一切是诱人深入的饵?


    李宽越往下想,越是冷汗淋漓。背心的汗湿透了警服。


    要用一条命去赌万一吗?


    “告诉我们的人先不动,我去向领导请示。”


    半小时后,请示下来的结果同他判断的一样——按兵不动。


    如果有可能,最好当面试探一下线人。


    他们需要更确切的信息。


    ……


    运河的水腥味扑了一脸,这样燥热难耐的午后,小女孩捧着花一路问一路走都没有人停下买花。


    一直到道路尽头,她拐进一间小餐馆。


    “叔叔,刚才那个叔叔说不买哦!”


    “知道了。”正在吃饭的某个食客拎出打包好的食物,“这是你要买的饭,谢谢你了小朋友。”


    “叔叔,你的花还你。”


    食客将藏在花束里唯一那朵凤仙抽出,在指尖碾烂。凋零的花落入尘埃,他拿出手机,快速输入几个字:天要落雨。


    落雨,是收队的意思。


    散布在码头边的行人步履匆匆,一边望着天空,一边抱怨着天气离开。


    那艘缓缓驶向岸边的轮船终于靠岸。


    谢之屿双手搭在栏杆上,面是冷的,血液却流得很快。卖花小女孩出现的那一刻他


    已经确信,离开澳岛前的电话,温凝理解对了他的意思。


    当时何氿在旁边,他说得太隐晦,且那会儿的他还没有把握取消行动到底对不对。


    一瞬间的直觉作祟。


    他像在巨大的分岔路口为自己的人生抛了一枚硬币,那枚硬币正反未知,通往的路也未知。


    可是接硬币的人把她的好运分给了他。


    他们都选对了。


    这是人生第一次,谢之屿把自己的命交给别人。


    事实证明命运送到他面前的路是不错,只是下一步,他仍然没有十足把握。


    万一交易如常,那么他此番行动搭进去的是铺垫了许久的心血和一条人命。即便心里唾弃那样烂赌的人死不足惜,但让他亲自将人推进地狱,将来的某个夜里他一定会被负罪感惊醒。


    从某种程度上说,何氿还真是做这种事的好手。


    大大咧咧,精神状态不稳。


    他大概不知道负罪感是什么东西吧?


    谢之屿想着伸手按了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


    那边有人叫他。


    “阿屿!”


    他回头:“乜啊?”


    “接货了。”何氿道。


    轮渡靠岸,这一趟船上的人很多。大大小小的行李袋肩上扛手里拖,人群里有个扛蛇皮袋的粗壮男人混在其中,看不出一点异样。


    路过他们时,他与何氿对上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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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板,刚下树的榴莲。”


    何氿歪头打量一眼:“多钱?”


    “你看着办咯。”那人说。


    “收了。”何氿朝身后几个保镖招手,立马有人接手扛过蛇皮袋。


    再怎么大的蛇皮袋也不可能装下一个成年男人。


    谢之屿一言不发听着他们用当地话交流。


    果然还有下文。


    那个男人说:“船上我还有个货仓,更新鲜。老板要不要去看看?”


    两边达成一致。


    粗壮男


    人四下望一圈,朝他们招手:“跟我来。


    一行人随他上船,直至底层货仓门口站定。


    那人拦住他们:“老板,先结款。


    他这么一说何氿不耐地啧一声:“看了货再说,万一碰坏了你吃不了兜着走,还想要尾款?


    “肯定没问题的。老板。生意诚信才做得长,这个道理我懂。我知道这次的货重要,特地多转了好几道。这里面上下打点——


    “阿武。何氿挥挥手,“给他。


    阿武听令丢过去厚厚一个信封。


    那人接住,随后趴在舷窗口往岸上望了又望,这才去开门。


    门一开,闷在空气里的臭味顿时冲破门槛直抵鼻腔。


    何氿两眼一白差点吐出来。


    他捏住鼻子:“什么玩意儿?


    “榴莲啊老板。男人说,“刚下树的,你闻闻,味道正得不得了。


    后面几个保镖没忍住,干呕了几声。


    这么热的天把榴莲闷在货仓,不知道哪个神人想出来的。


    何氿忍住恶心探头进去看了眼。


    除了一货仓榴莲,里面什么都没有。


    “人呢?!他咆哮。


    直到这一刻,谢之屿始终悬着的心才真正落地。他不动声色往后退了几步,拍拍一旁正干呕的阿武,同情地安慰:“是有点臭。


    阿武张了张嘴:“yue——


    何氿气急败坏:“阿武,给我抓住他。


    阿武一边挪动脚步一边又呕了一下。


    还没逮住人,电话先响了。


    何氿一看是澳岛的号码,立马接起。


    那边何先生气定神闲地品了口茶:“接到货了?


    “爸爸,出事了!何氿飞速说,“根本没货,我们都被骗——


    “阿氿啊,怎么还是那么急躁。能成功接到头,任务就已经完成了。何先生道,“你说的货还在澳岛。


    “什么???


    何先生又问:“这一路都没出问题?


    何氿好像想通什么,往谢之屿的方向看一眼:“……没有。


    “那就好。何先生淡声道,“我这关,阿屿算是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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