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伤疤

作品:《京枝难攀

    凌晨三点,整栋居民楼只有一间窗户仍然透出光。


    谢之屿靠在灶台边,认真地看着那枚小小的鸡蛋在锅里凝固。鸡蛋边缘卷翘起金黄的边,被油激得小幅度颤动起来。


    香气在厨房扩散开来。


    他将煎锅一颠,流畅地翻了个面,身体微微后仰,问外面的人:“焦一点还是溏心?”


    “要焦的~”


    温凝边擦头发边从房间出来,用力嗅了嗅弥漫在空气里的味道:“你放什么了,这么香?”


    “连盐都没放。”谢之屿掀眸,“这么捧杀我?”


    她凑过去,脸贴在他身后。


    背肌在不发力的时候没那么紧绷,她能感受到肩胛骨坚硬的弧度:“可能是你比较香。”


    谢之屿哼笑,笑声透过骨骼传递给她。


    震得她耳膜都痒。


    “这位小姐,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


    “就是很香啊……”


    温凝含糊地说。


    听到他的心脏正稳定跳动,她感觉很安心。于是双手环过去,从后抱住了他的腰。


    手不听话地向前,忽然按住他肋下某处。


    “谢之屿,你这里有道疤。”


    他那么警惕的人,早在察觉到那双手往前滑行时就已经预判到了她的落点。


    太紧绷反倒显得刻意。


    他嗯了声:“是有。”


    温凝微微偏头,去看他的侧脸。他仍然认真地看着锅里的煎蛋,表情稀疏平常。


    要不是因为今晚在客厅,且亮着一盏落地灯,她也不会发现这道藏得很好的疤。


    “怎么弄的?”温凝问。


    谢之屿往煎锅里洒了几粒盐,平静地说:“一看你就没割过阑尾。”


    这么小众的事温凝还真没经历过。


    她从小爱惜自己,听保姆说吃饱饭乱跑要开刀割阑尾,吓得她长这么大就连喝杯下午茶都要慢慢走路。


    她隔着衣服摸那处肉粉色的疤:“确


    实没割过,阑尾割在这里啊?


    “嗯。谢之屿淡淡道,“一个煎蛋够了?


    她脸皮微烫:“够了。


    怪不争气的肚子,在运动后响了一下,把旖旎的氛围全打散了。


    谢之屿抽过纸巾胡乱擦完自己,而后起身去给她拿湿巾,眼睛落在她被掐出痕迹的大腿上,他定力十足才努力偏移开视线。


    “想吃什么宵夜?餍足后谢之屿的嗓音有点哑。


    温凝一个劲摇头:“不吃,吃多了明天水肿。


    “冰箱里应该有鸡蛋。他哄着,“稍微垫垫?


    算着她洗澡出来的时间,谢之屿才开始煎蛋。


    在此之前,他先收拾了那张棕皮沙发。当初买皮沙发的好处全在今晚体现,皮质好打理,湿巾轻轻一擦便没有了痕迹。麻烦的是她最喜欢的小毛毯。


    谢之屿拧眉坐在那搜了半天。


    ——纯羊绒怎么洗?


    ——羊绒会不会缩水?


    ——羊绒专业洗涤剂。


    现在那张美丽诺羊毛毯就安静地躺在阳台池子里,流苏坠在池子外。


    30°以下水温,中性洗衣液,轻柔手搓。


    谢之屿疲于奔命的人生第一次为一张精致的羊绒毯发愁。


    好在贵的东西除了贵,也有一些其他微不足道的优点,譬如没被他笨拙的手法洗坏。


    端着煎蛋回到客厅,温凝果然在空荡荡的沙发上想起她那张毯子:“毯子呢?


    谢之屿面不红心不跳:“湿了。


    他说的很贴实际,的确泡了水就是湿的。但这么模棱两可的话一下让温凝想到别处。


    她僵硬地绷直身体:“谢之屿!


    那道纤细身影局促地停在原地,脸颊爆红。


    谢之屿好心提醒她手里倾斜的餐盘:“鸡蛋要掉了。


    被这么一打岔,温凝停止了不断上升的温度。


    别扭地盘腿坐在沙发和茶几之间的间隙,她一边在心里骂这个人说话荤


    素不忌一边又凑着上半身过去咬一口他做的煎蛋。


    “煎透了?”谢之屿问。


    是她爱吃的带焦圈的鸡蛋。


    暂且不与他一般见识。


    温凝垂着脑袋滑了几下手机忽得回头:“百度上说阑尾不是割在这的。”


    手机屏在她手里亮着上面是两张创口还未愈合的照片。显然她还没过去这一茬正在百度。


    想到她上一秒正津津有味吃着煎蛋谢之屿脸色一黑:“什么时候这么不讲究了?”


    “还好啊这个不是很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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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约是澳岛的桩桩件件的确增加人的胆气。


    以前点开都要眯眼的图片温凝现在毫无波澜甚至还能放大一下。


    她比对了一下:“这个位置靠下你的不是。”


    谢之屿语塞。


    半晌


    啪得一声温凝眼疾手快捂住他嘴。


    她丢了大小姐的骄矜执着的眼神盯着他:“谢之屿快说呸。”


    “我又不是幼儿园小朋友了。”他扬唇。


    这是什么幼稚把戏。


    “不吉利。”温凝异常坚持“要呸。”


    在她坚定的视线里谢之屿败下阵来嘴唇微动。


    忘了多久以前有一回在糖水铺。


    在他旁边不远处坐着一对母子。


    儿子很小大概上幼儿园的年纪吃了一口刚端出来冰凉凉的糖水“哇”的一声:“妈咪好冰!我冰得好像快要死掉了!”


    童言无忌。


    可是他的母亲还是认真纠正:“不要随便说死啊快呸掉。”


    “呸~”


    儿子听话地执行完命令又用好奇的语调问:“死掉很可怕吗?爹地说每个人都会死的所以我不怕。”


    “爹地说得对啊。”母亲点头“可是我们都希望你可以活很久很久。”


    “多久才是


    很久呢?


    母亲张开手臂:“这——么这——么久。


    “哇,好久~


    当时听完全程的谢之屿只觉得好笑。


    ……嗯。


    还有温馨。


    这种幼稚的把戏好像只存在于人生的头几年,而偏偏头几年的记忆并不长久。他早就不记得自己当初是否有过这样的偏爱,也不记得有没有人会对他的童言无忌那么在意。


    他在赌场说过无数次生死,甚至亲身经历过死亡边缘的徘徊。


    由此显得这样的把戏更加幼稚。


    如果有言灵,他早该不在这个世界了。


    谢之屿不信神神鬼鬼,可还是乖乖听她的话。


    他说:“呸。


    在他说出口的一瞬间,好像那个曾经将羡慕暗藏心底,脸上却假装不在意的他又回到如今成年的他身边。


    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对峙。


    那些缺失在生命里的东西终于在这一刻完成了闭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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