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弯的湘西，真的夜深如墨，星月无光。而远山轮廓也是在昏暗中模糊成一片起伏的兽脊，时而有着孤狼长嗥撕破寂静，旋即又被更沉重的黑暗吞没。


    此时，秦军大营当中，星星点点的火把在风中明灭，如垂死者微弱的脉搏。秦军日间急行，又在行军当中屠戮百越诸族，同时又被诸族对抗，此时已经全部人困马乏起来。


    此刻，虽然有着副将的嘱托，但是哨兵的脚步声，也是透着拖沓，铠甲摩擦声间隔越来越长——那是疲倦至极的人才有的迟缓。


    百越诸族的族人们正伏在齐腰的枯草中，呼吸压得极低。


    身上穿着唐王给予的甲胄，其内侧用粗布缠裹了所有可能反光的铁片，就连刀刃，都是涂上了黑泥。


    此时，杨破天突然向着身后将打了个手势，百越当中精挑细选最精锐的三十人，如壁虎般贴地向着敌营爬去。


    杨破天看见箭头的身影在黑暗中一闪，他的弯刀在腰侧微微隆起，这个号称能速度最快的人，今夜专为割喉而去。


    敌营当中，巡视一番的副将也是对着哨兵训斥道：


    “都精神起来！小心敌人袭营！”


    被副将训斥，哨兵也是立马精神起来。然而，等到副将离开之后，哨兵则是再次恢复了刚刚的懒散与漫不经心，更是不满的喃喃着：


    “呸！什么东西？！真不把咱们当人看......”


    这一幕，都被隐藏在草丛当中的箭头看的一清二楚！


    此时的箭头，并没有立即行动，其在等，在等一个最佳的时机......


    今晚的夜，就连时间都变得粘稠起来，早就疲惫不堪的秦军，也是传来模糊的梦呓，接着就是几声哨兵的呵斥声，旋即戛然而止，期间就算有重物倒地的闷响，也是被风声巧妙掩盖。


    就在杨破天等待多时的时候，忽然，秦军的东南角，却是爆起一团火光，看到火光的瞬间，杨破天也是兴奋了起来，该因那是其与箭头约定好的信号！


    “杀！”


    杨破天一声低吼，随后便是提着早就饥渴的大刀，冲了出去......


    随后，其身后千百人的嘶吼同时炸裂。


    只见，杨破天跃起身时，脚下泥土飞溅，之前潜伏的寂静仿佛从未存在。箭雨带着尖啸掠过头顶，敌营哨塔上的火把应声而灭数支。


    营栅被巨木轰然撞开，百越诸族的族人们如铁流般涌入，首先冲击的是马厩，而受惊的战马，也是嘶鸣着踏翻栅栏，几匹眼珠赤红的烈马，竟朝着秦军深处狂奔而去，蹄声如雷。


    “不要恋战！直取中军！”


    杨破天的吼声在喧嚣中依然清晰，他大刀挥出，将一名刚从帐篷里冲出的敌将一刀枭首，甩出的血珠在火光中划出暗红的弧线。


    真正的混乱此刻才完全爆发，许多敌军士兵甚至来不及披甲，穿着单衣挥剑格挡。


    有人刚从睡梦中惊醒，抓着长矛却茫然不知敌在何方，一个满脸是血的敌兵踉跄着向着杨破天扑来，被杨破天格开刀锋，随手将其斩杀。


    火势蔓延得极快，干燥的帐篷、粮草遇火即燃，浓烟裹着火星冲天而起，把夜空烫出一个个窟窿。


    百越诸族的族人们在烟火中左冲右突，刀锋砍卷了刃就捡地上的兵器继续拼杀，温热粘稠的液体不断溅到各自的脸上，分不清是别人的还是自己的，却是让这些平日里不可一世的秦军，无比的害怕！


    此时的赵立刚刚入睡，却是被一阵打杀声吵醒，其立即惊悚的穿戴铠甲起来，当其打开营帐的时候，映入眼帘的乃是冲天的火光！


    此时的赵立，还未彻底醒悟过来，脑袋还是嗡嗡的不知发生了何事，当其来到帐外的时候，便看到自己的亲兵结阵死战。


    看到赵立的霎那，杨破天便是红着眼，一声咆哮着带人向其扑去，两股人马如激流对撞，刀剑相击的火星竟短暂压过了四周火焰。


    就在杨破天正在冲锋的时候，忽然侧翼杀声大作，只看见敌军的一支骑兵竟整队冲来！


    显然有将领临危不乱，组织起了反击。长枪如林刺到眼前，杨破天顿时便狼狈翻滚避开，铁蹄几乎擦着耳畔踏过，震得大地发颤。


    “撤退！”


    刚刚救了赵立一命的副将，此时也是无心恋战，立即声嘶力竭地吼道。


    而赵立也是知道大势已去，倘若继续连战下去，完全没有准备的秦军，只会损失更大！


    于是，一脸不甘的看了一眼嚣张的百越诸族，赵立脸色极其难看的吼道：


    “撤！”


    而秦军显然也不是等闲之辈，在短暂的失神之后，早就组织起了进攻，故而只是在开始的时候损失惨重，现在听到自家主将的声音之后，也是有条不紊的组织起了后退。


    看着训练有序的秦军，就这样在自己眼前撤退，虽然心有不甘，但杨破天和箭头也是没有丝毫的阻拦。


    今晚的任务，只是偷袭一番秦军，想要彻底歼灭这支两万人的秦军，就凭着百越诸族的这些人，是不可能的事情！


    随后，看着狼狈不堪的秦军，虽然未能将其全部留下，但是无论是杨破天，还是箭头，都是感到无比的畅快......


    那可是秦军，可是嚣张跋扈的秦军，可是不可一世的秦军！今天，就在今天，这座不可战胜的大山，终于是从头上移开了！


    想到这里，杨破天也是仰天长啸起来。


    而百越诸族的族人们，也是随着杨破天的吼叫，纷纷跟着吼叫起来。


    而这声吼叫，也是被刚刚撤退的赵立听在耳中，只见赵立脸色阴沉的向后看去，而副将见状，更是劝道：


    “将军！不可呀！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来日方长，不如等到来日再战！”


    道理，作为主将的赵立，又怎么可能不明白呢？只是其咽不下这口气而已，听到副将的话之后，赵立也是立即阴沉道：


    “撤！”


    随着秦军的撤退，今晚的偷袭，也彻底以百越诸族的胜利而告终......